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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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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陸航說的‘麵對背’。


  熊的機槍響了,他不喊命令,直接以開打作為北側戰鬥組的開火信號,按理說同行是冤家,他該先打鬼子的機槍組,這熊貨更怕的是擲彈筒,所以當先朝那佝僂著腰沒拎槍的目標後背招呼,隨著捷克式機槍的震顫,那張醜陋的熊臉下意識賤笑尚不自知。


  一隻耳是熊的副射手,現在卻也架著三八大蓋趴在熊的身邊朝路基上那些後背射擊,瞄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廢物自願給熊當裝填手,他完全沒興趣知道那些鬼子的後背到底什麽樣,縮在灌木後的泥坑裏悠哉填機槍彈夾,嘀嘀咕咕朝正在射擊中的熊抱怨下次不想當尖兵。


  小猴子是熊的觀察員,離熊的機槍位遠出近十米,趴在泥裏不停推著頭上那頂不趁頭的泥汙鋼盔,忽然冒著鼻涕泡喊:“排長,西邊那鬼子機槍掉頭啦!”


  “個姥姥的我剛打空……一隻耳你個缺……還打你姥姥!彈夾唉……我個去……先掩蔽吧!”


  廢物的嗓門也猛然高起來:“我早說那貨是缺你不信!他才是尖兵的好材料!”


  “你也滾!”熊的嗓門更大,把鬼子的機槍聲都壓過了。


  子彈逆交錯向紛飛,朝南又朝北,朝北又朝南,不分敵我誰打的都有,怎一個亂字了得。夾在中間的鬼子沒見過這麽卑鄙的戰鬥,等到搞清楚了狀況,已經活活死趴下十幾個,餘者拚命往路基下出溜去鑽泥坑,向南還擊是靶子,想活命隻能棄南先對北……


  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勢也;鷙鳥之疾,至於毀折者,節也。是故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勢如弩,節如發機。——孫武


  雨,停了不久,又落,細如牛毛,三五七滴。


  靜躺在公路上的一畦汙水,點點綻開交錯圓暈,倒映在渾濁水麵的梅17路標,晃動,不再清晰。


  有背著槍的人影三三兩兩上了路,兩兩三三倒在路上休憩,不顧雨,也不顧泥。


  後來有人三三兩兩站在梅17路標旁,低頭看著地,因為前人在路麵留了字,刺刀寫的,字很大,很深,筆法很飄逸。


  觀者努力辨認著,好一會兒之後,有嚷:“我全識得!”便反身去叫連長。


  “團長給咱留了令!是團長給咱留了令!要咱二連在這待命等!”


  疲憊的連長聞聲起,來到梅17路標旁,撥開圍觀戰士,低頭看地。


  路麵有被刺刀劃出的五個龍飛鳳舞大字:蔡青,你等著!


  雨,落了又落,細如牛毛,三五七滴。


  ……


  呼嘯的哨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預示它就要落地。


  泥濘裏又一次猛烈震顫,激飛,漫天泥雨,在晦暗的背景下洋洋灑灑地碎,大片墜落在雨衣,敲擊。


  他失神盯著坑邊一叢泥跡斑斑的草,好奇他為什麽還看得見綠,難道一切不該是灰白?


  背靠著泥,頭枕著泥,懷抱著泥,每到這種時候總會痛苦,迷失,又迷失了麽?


  機槍聲的喧囂裏,傳來痛苦的叫;機槍聲的喧囂裏,也傳來東方的槍聲,隱隱約約,他仿佛已經聽不到了,隻覺得背後的泥濘再一次震顫得全身一跳。


  腦海中隻有回蕩不絕的哨音,彈道的哨音,炮彈呼嘯的哨音,遲緩,刺耳。


  感覺到肩膀被撕扯,在泥濘中轉過臉,王強的焦急近在咫尺,看得出他在喧囂裏大喊,卻聽不到。


  這個聰明的徒弟鬆開了扯在肩頭的手,繼續焦急重複大喊,同時開始在麵前揮擺簡單手勢:東向。戰鬥。東向。撤退。


  轟——爆炸的聲音霹靂般入耳,仿佛突然掀起一片驚濤駭浪,瞬間覆滅了腦海中全部哨音,決堤,出水般豁然清明。


  重機槍聲,輕機槍聲,迫擊炮彈轟鳴聲,步兵炮的轟鳴聲,子彈在空氣中掠過聲,泥雨落水聲,王強的焦急聲清晰摻雜:“哥,該撤了!哥,聽到了嗎?該撤了!你醒醒!我要代你行令啦!別逼我撇下你!別這樣逼我!哥……”


  “代我行令吧。撤出。向東。有多少算多少,必須去支援馬腿。”


  突然說話了,王強反倒傻了,歪在泥坑裏不敢信,帽簷滴著渾水,臉側滑下著碎泥,汙了他臉上的疤。


  相視,然後他笑了,在泥雨紛飛之下,笑得如釋重負般輕鬆;然後王強也笑了,在泥雨紛飛之下,笑出了淚,卻摻在卷曲帽簷下的泥濕看不出來。


  ……


  筆直路段,路下,北側,泥濘對泥濘,荒草對灌木,三八大蓋對三八大蓋,歪把子對捷克式,鬼子三十多,八路十幾個,都在發瘋。


  別看這個小戰場沒多少人,即便連路南側的馬腿那組都算上也才三十對三十,但這場小規模戰鬥激烈異常,因為鬼子陷入逆境,拚命了。


  槍聲的急促快速說明了一切,馬腿急了,放棄斜向抄西或東的想法,帶著全隊直接朝北,逆著對向流彈接近公路,他要到公路南側路基底下隔著路朝北扔手榴彈!飛來的流彈全是北邊的鐵塔他們打過來的,因此逆向的馬腿他們隻能盡力壓低姿態,間或匍匐間或爬,速度快不起來。


  情況已經完全明朗,鬼子知道公路南邊的八路是十幾條槍,也知道了北邊是十幾條槍外加兩挺輕機槍,目前根本無法向南射擊,鬼子小隊長猜南邊的八路絕對不會無動於衷,一定是向公路接近,不久後,北側路基下將成為手榴彈的地獄,繼續窩在路基底下是等死!


  所以鬼子們進攻了,與北側八路相比,兩挺輕機槍對兩挺輕機槍,步槍數目多出一倍,毫不猶豫向北推。但是,衝不起來,滿眼荒草灌木滿地泥坑,隻有槍響沒有人影,兩挺捷克式機槍在,豬突純找死,隻能借荒草灌木遮擋匍匐向前,速度同樣快不起來。


  雙方全靠機槍撐著,所有的步槍都在拚命速射,為了支援機槍,填補機槍中斷期的空白,看不到目標,隻能一次次將子彈射向對方的槍聲,射向晃動過的灌木和荒草。趴伏對匍匐,呼嘯對呼嘯,草斷葉搖,疾速劃過與疾速撕裂,穿透又穿透,紛紛。


  兩挺捷克式機槍分別在陣列線兩端,一挺是熊在操作,另一挺是一連的補充兵在操作。新的機槍手經驗不足,換位慢了,被鬼子的兩挺歪把子機槍一通交叉盲掃,機槍手中彈。副射手操作捷克式機槍,時機掌握得不好,根本看不到目標的情況下,又習慣性地舍不得浪費子彈,正在失去其火力價值,快要變成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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