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霸王餐
十禾急忙縱身去拽陸離,腳下滑了兩步,卻隻揪住了陸離的後領衣襟,險些沒提著那襟口把陸離活活勒死。
一邊揪還一邊茫然道:“我們好像吃了霸王餐!”
陸離的喉管,被勒的幾欲斷裂,眼珠幾乎都被勒的要奪眶而出:“你撒手!我付錢了!”
十禾抓的更緊了,還揪著陸離的衣襟往上提了提,一本正經地反駁道:“我撒手你就掉下去了!”
陸離的臉漲得通紅,額上青筋暴鼓,因要護著懷中女兒紅,被十禾揪著衣襟,卡著脖頸,蕩在空中不上不下。
在被迫上吊,斷氣前,陸離隻能努力騰出了一隻手,幾經波折終於拽住十禾,揪著自己衣襟的手,一個用力,便拉著她一齊墜下牆頭。
“砰”的一聲,兩人齊齊屁股著地,十禾揉著屁股痛的眼淚都快要出來了,七分酒意也醒了三分過來。
陸離悶哼了一聲,便大口喘息起來,不以為意地抬起條腿,用以支住那壇女兒紅,以便於順順方才在憋悶於胸口的氣。
袖袍一展,便不知從哪裏變出兩個酒杯來,遞了個給十禾。
微風幽幽略過,但見四周草木茂密,不遠處一汪泉水涓涓流淌,靜謐非常,不知是哪家庭院。
酒杯輕輕相撞,靠牆乘風對飲,十禾頭一回覺得陸離這般意趣,幾杯酒下肚重新喚起迷蒙醉意。
十禾的手肘搭在了陸離肩頭,借著酒勁問:“你和緋辭是什麽關係。”
陸離神思恍惚,又是一杯酒入喉下肚,迎著月光轉了轉指尖酒杯。
唇畔勾勒出抹苦澀笑意:“我曾允諾,要護她一世。”
十禾聽得迷茫,酒意闌珊,半合眼眸繼續刨根問底:“來聽聽?”
陸離仰頭悠悠長歎,眼中醉意,映入了無邊的月色,略略迷蒙,卻又煞是清明。
“四千年前,她執著於勘破紅塵得道升仙,可到底堪不破這萬丈紅塵,倒是順道也將我一同拉下了這塵網……”
“她是我的劫,彼時我正七千歲,正值飛升之際……”
她突然想起鄢墨過,陸離是為了一個女子真元大損,棄了如來,還做了段時日的鬼骷髏,至死也不可能功德圓滿了。
一番話思考完畢,卻又愣愣的想起了那紅衣獵獵。
因此,陸離後麵又絮絮叨叨了許多,她卻是半個字也沒聽進去。
陸離見十禾沒了聲音便回過頭來,卻見她滿臉的淚水。
“你……”
十禾抬眼去看陸離,卻被朦朧的水汽糊了眼睛,她伸手去擦,怎麽也擦不幹淨。
酒入愁腸應是易醉的,可什麽那股疼痛,卻沒有醉過去呢?
十禾滿手水澤怎麽也抹不幹淨,心頭的痛意彌漫的越發厲害,十禾疼的縮成一團。
喉頭將咽未咽的酒,本是純香甘冽,這一刻卻倏然自舌根到苦到舌尖,吐了出來。
酒意於腦中翻湧,摧毀所有神識,除了那股痛意,全都麻木了。
眼淚止不住的從眼眶裏向外湧動,像是沒有窮盡的時候。
陸離蹙眉,無措地捉住她的雙手,被她甩手掙紮開來。
不知是不是借著酒意宣泄,十禾抱著膝蓋蜷縮在牆角,哭的格外嘹亮,幾乎連嗓子都要嚎出來了。
陸離安撫般地一下一下順著她的後背,架起了結界,免得哭泣聲,驚破旁人,叫十禾發起瘋來。
由於十禾的鬼哭狼嚎,連肝髒都要嚎出來了,實在震的他耳朵發麻,那淚珠子也不要錢似的往外滾。
陸離實在怕她哭瞎過去,便索性一個手刀,直接把十禾砸暈過去,然後抗走了。
這一醉,十禾醉的實在不清,迷迷糊糊直到日上三竿,才堪堪醒轉。
她在床榻上翻了個身,支棱起來,隻覺脖頸脹痛非常,用手捂一捂都覺著疼痛。
“醒了?”陸離靠在牆邊,眼下一片烏青,極像是操勞過度的形容,倒是不大損容顏。
十禾“嘖嘖”兩聲調侃道:“你做賊了,還是去逍遙快活了?”
“唉,你是個女子。”陸離翻了個白眼,提醒道。
著便從桌子上端了碗醒酒湯,遞到十禾眼前。
“嘶——”十禾揉著酸痛非常的脖子,齜牙咧嘴著問:“我昨夜是被什麽東西砸到了嗎?怎麽那麽疼?”
陸離自顧自斟了杯茶,湊到唇邊輕輕啜了口,不動聲色道:“你昨夜摔了一跤。”
要不是十禾揉著後脖頸子,隱隱約約地想起,昨夜那個手刀,隻怕真的要信了陸離的鬼話。
這撒謊撒的,臉不紅,心不跳,還是出家人呢!呸!
四目相對,陸離率先轉開了視線,半闔了雙目,靠在牆邊。
這一回,十禾卻難得的,提不起和陸離鬥嘴的興致,一時間洞內倒是異常的安靜,連風聲都聽的格外清晰。
她慢慢從床上爬起來,穿了鞋,拿了把倚在牆角的鐵鍬,就走了出去。
十禾走到洞外,蹲在棵樹旁,一鋤一鋤地挖下去,沒多久就露出了壇桃花釀,她心翼翼的把那壇桃花釀抱出來,拍去上頭的土。
陸離不知何時跟出來,倚在樹旁問她:“接下來,可有什麽打算?”
“不如,便開間酒館罷。”十禾揚眉淺笑,卻是很相像四千年前,隔著萬重雲山,彼時還是滄海之巔……
陸離怔怔凝望著眼前的身影,和某個人相疊一處,神思不由得恍惚縹緲起來。
十禾伸手在眼前晃了晃,“陸離?”
陸離眸光微閃,拉回了神識,淺笑應允:“好。”
十禾繼續揮動鐵鍬,想把剩餘的桃花釀都挖出來,一邊挖,一邊還同陸離磕閑牙:“話回來你們做和尚的,就是還俗了也還是生的一幅好心腸。”
“哦?”
十禾等待著,陸離能狗嘴裏吐出象牙,誇獎一下子她。
於是萬分做作道:“不然,你為什麽對我這般好。”
然而她滿臉都寫在快誇我!
陸離瞥了她一眼,幽幽拉長語調:“我以為你會以為,我傾慕於你呢。”
十禾放下手中鐵鍬,拍拍手上塵土,撩了撩額前的碎發,頗有幾分自戀地歎息道:“唉,也不無可能哦!”
陸離的唇畔,倏然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如春風般和煦溫暖:“你同她倒是極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