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你付賬
色漸漸昏暗,婆娑月影於浮雲見半遮半掩,清涼晚風拂麵。
長安城內仍是一派喧鬧景象。
十禾指了指酒樓問:“陸離兄,吃酒否?”
“也可!”
轉眼間,十禾餘光中略過排喜慶的紅燈籠,目光落在見叫做‘香閣’的青樓,眾多女子穿的花花綠綠,手帕輕搖,熱情的攬客。
十禾摩拳擦掌,興奮的看向陸離,拉長語調問:“陸離兄,攬香否~”
陸離順著十禾的目光,正巧看見其中一個女子,拽了個肥頭大耳的暴發戶,倒了過去。
“公子,你許久沒有來看奴家了呢!奴家可想死你了呢~”語調溫軟,嬌嗔嚶嚀,直叫人驚掉一身雞皮疙瘩。
陸離當即麵色劇變,滿麵驚恐的撚動白玉佛珠,想也不想的拒絕:“貧僧乃出家之人,罪過罪過。”
言罷,闔眼連連念道:“南無阿彌陀佛,南屋阿彌陀佛……”
“呸!”十禾對此表示鄙夷不屑,狠狠唾棄:“我瞧你勾搭緋辭的時候可是一點都沒拖泥帶水的。”
陸離聞言當即麵色一凝,嘴角微僵,活像是隻被踩了七寸的蛇。
“陸……”十禾頓感懊悔,心翼翼的拍了拍陸離的肩。
陸離斂了神色,將眼底的情愫掃去,倏爾抬眸,笑:“這酒錢你付!”
……
十禾捂緊荷包默然無言,有些肉疼。
陸離扶額,被十禾的氣所折服:“我給,我給。”
“那還什麽!走!”十禾頓時變了臉,拽住陸離的袖口,就扯著他走進了酒樓,半點也不跟他客氣。
剛進門,二便一甩帕巾擱在肩頭,殷殷切切地迎了上來:“二位客官裏頭請。”
十禾滿意的連連點頭,跟著那二到了個雅致的包間,熱情地擦桌擦凳,倒水端茶,遞菜譜。
果然是大酒樓,不一般不一般。
二湊近問:“二位客官要用些什麽?”
陸離斜倚桌上,半闔眼眸,衝十禾散散擺了擺手,示意她來點。
十禾自覺翻開菜譜,像什麽香菇青菜,土豆粉條之類便夷東西,一概不在考慮範圍內,撿著胭脂鵝脯,龍舟钁魚一類的禦菜往死裏點。
陸離被驚的瞠目結舌,對十禾厚顏無恥的程度再度刷新觀念。
“最後再要兩壇上好的陳年女兒紅。”
十禾心滿意足地合上菜譜。
二已經完全呆滯了,顫抖著豎起兩根手指確認道:“兩壇?”
“嗯。”
二吞了口口水解釋:“客官,這,其實,吃不了那麽多的……”
這二忒沒有眼色,莫不是怕她們付不起帳?
十禾散散揮手,指著陸離道:“這位公子付賬,銀錢一分也不會少你的。”
二被戳破心思,麵上露出些許窘迫之色,連連稱,“是。”
遂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將陸離打量一番,見他姿態風流,衣著不凡,惶惶的心才安定了一些。
“快些!”十禾催促道。
陸離無奈歎氣,從腰間解下錢袋,取了兩錠銀元拋到二手裏。
二急忙接住伸手,背過身暗暗塞在嘴裏一咬,遂彎腰諂媚笑道:“馬上來。”
酒樓開的大,上材速度也快的不一般,她點的那些個菜,工序本來繁雜,可不過兩刻鍾竟就全數上齊了。
十禾將將望著一桌子菜,摩拳擦掌,大快朵頤。
過半數的葷菜香氣撲鼻,勾人食指大動,陸離卻獨獨撿那幾個素菜吃。
十禾夾了塊魚肉,含糊不清道:“你莫不是戒葷腥?”
陸離抿唇輕笑:“禾兒果真聰慧過人。”
十禾忍不住翻白眼,筷子敲了敲裝女兒紅的酒壇:“那這酒也都?”
誰知陸離卻是端著腕起身,解開了封蓋,甘醇醉饒芳香頓時四溢而出,陸離舉起酒壇給自己倒了滿滿的一碗。
眾所周知,佛門五戒乃是是一不殺生,二不偷盜,三不邪淫,四不妄語,五不飲酒。
酒戒於五戒之中卻不見陸離遵守,對葷腥卻避如蛇蠍,真真是虛偽的緊。
十禾一邊唾棄,一邊伸出酒碗讓陸離給她也倒了一碗。
月華傾瀉,落在碗中,襯得碗中清酒愈發色如琥珀,清瑩秀徹,確是芳香馥鬱,淺淺啜了口,那酒香便登時縈繞唇齒。
陸離以手撐額,一碗一碗,自斟自酌,他腹內似乎飽含心事,倒酒倒的極滿,端酒時便總容易有酒潑灑些道身上,順著衣袍滾落。
明明端碗豪飲,姿態略顯粗陋,偏偏他卻做得一派恣意風流,這令十禾再度感歎,生的一幅好皮囊的要緊。
眼見一壇酒被陸離喝去了大半,十禾自然也不甘示弱地同他搶酒喝,烈酒滾滾入腸中,卻澆地一腔愁意愈發明顯。
半壇酒下肚,十禾腳下都已飄飄然起來,偏偏陸離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抱壇牛飲半點醉意也沒櫻
“你大爺的,給我留點!”十禾用力一踹桌子,誰知這酒菜皆佳,這桌子卻不怎麽牢靠。
十禾那麽一踹,頓時桌腿就飛了出去,直直紮入了牆壁當中,那桌子少了個腿立刻不穩,一桌子的碗碟盡數隨著桌子的傾斜“劈裏啪啦”地碎了一地。
陸離愣住了,十禾也蒙圈了。
就連二都被這巨大的聲響吸引過來,見一地狼藉碎片,瞪大了雙眼,僵在原地,指著站在碎片裏的兩個人,驚的連話都不出來了。
好在桌子翻的時候,剩餘的女兒紅還被陸離拎在手中,損失不至於太過慘重。
十禾看著驚恐失聲的二,幹笑著呐呐道:“其實,也許這隻是個假象……”
二終於從劇烈的震驚中醒過神來,“啊——”
十禾同陸離目光相觸,麵上滿是迷離之色,但聽這震耳欲聾叫聲,便嚇得十禾頓時魂飛魄散,腳下打滑,險些從凳子上滾落下來。
著急忙慌的攏了陸離的袖袍,從窗中躍出,腳踩瓦片,跌跌撞撞地逃跑。
“砸場子了!”
二在房內捂頭淩亂尖叫,那尖叫聲中尤帶了絲惶恐顫音,其尖銳程度,可直破蒼穹九霄。
十禾緊拽著陸離的袖袍,一口氣跑出老遠,還擦了擦,額上莫須有的汗:“好險,好險。”
沒走兩步又猛的停住,陸離腳下仍在邁動,十禾這陡然一停。
讓陸離一時間沒能刹住腳步,一個趔趄便踩在了片鬆動的瓦片上,隨瓦片的滑動“呲溜”栽下了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