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塵封已久的往事
好好的一場壽誕,被接二連三的事端攪得不成樣子,老夫人心裏有火氣,可事關自己最疼愛的孫兒,她又不得不想辦法為他開脫。
“厲王倒是反應快,可惜了。”楚天玨手裏抓著一把棋子,落完最後一子,陸沉酒輸了,他索性就把棋子隨意的扔回圓盅裏。
陸沉酒對輸了棋局沒什麽太大的反應,隻是聽著他的話微微一揚眉:“不算可惜,至少此事結束後,你府裏幹淨了不少,楚侯爺和夫人也能盡快回京了。”
楚天玨盯著棋盤若有所思,陸沉酒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一笑:“主動出擊,施以壓力。”
宋舒雲托著臉聽了一耳朵,她是最不喜歡這兩個人在一起說話的,半天了也沒聽懂什麽。
倒是楚天玨眼中帶著幾分讚同,可是看著一連茫然的宋舒雲又歎了口氣:“厲王還在。”
“誰說一定要你親自去了?你的兩個副將也都是正經的將軍。”說罷,陸沉酒有意無意的看向了宋舒雲,像是在給楚天玨提醒。
這會兒宋舒雲反應過來了,扁著嘴道:“你該不是是想讓我大哥去邊關震懾吧?”
“瞧,腦子最慢的都反應過來了。”陸沉酒故意打趣她,宋舒雲輕哼了一聲,她倒覺得自己也挺聰明的。
楚天玨細細盤算著這件事,陸沉酒知道他這是擔心出事,畢竟邊關路途遙遠,這次又是讓卓啟獨自帶兵前去,一旦出了什麽事,他沒法向宋舒雲和卓家交代。
“且不說卓啟自己有沒有抱負,就憑北夷的存在對你有危險,他這位大舅哥就非去不可了。”陸沉酒抿了口茶,有些嫌棄的咂咂嘴,還是酒好喝啊。
楚天玨淡淡的應了一聲,“這事不急著定下,我得先想想,怎麽處置了楚人傑。”
這事陸沉酒就不好插手了,楚人傑是楚家的人,不像事關宋舒雲,他還有理由出麵插手。正好見香絮進來似乎有話要說,他趁著這個空檔起身準備走了。
“對了,如今柳亦銘要處理的事多,但他還是托我給你帶個信,有事盡管派人給他送信。”陸沉酒說完就大搖大擺的走了。
柳亦銘那塊象征身份的玉佩至今還在宋舒雲手裏,宋舒雲也知道自從他接管了武林大小事宜,能擠出的時間就愈發的少了,上次她被綁架,柳亦銘也隻是寫封信表達歉意。
不是柳亦銘如今對她不傷心了,而是實在分不開功夫,更何況柳亦銘現在還身負要責,不隻是處理些江湖事那麽簡單的。
“公子,少夫人,老夫人請你們過去一趟。”香絮進屋後輕聲說了一句,宋舒雲和楚天玨對視一眼,不用想也知道老夫人為何請他們前去。
楚天玨翹著腿似乎太不想動彈,倒是宋舒雲已經起身,看他還未有所動作,撒嬌似的催促道:“總是要走一趟的,快起來吧。”
楚天玨勾著唇輕笑一聲,起身拉著她往外走:“急什麽,我還沒想好如何處置呢。”
“這樣的事,我不好替你做決定。”宋舒雲輕聲說著,楚家的事,她到底不能插手太多。
楚天玨輕聲嗯了一聲,兩個人拉著手走到老夫人的院子,袁夫人正坐在椅子裏哭著,老夫人一臉的不耐煩。
“姑母這是怎麽了?”宋舒雲行禮後便隨口一問,麵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
袁夫人聞言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哽咽道:“佳兒的婚事算是徹底耽擱了,這次的事雖說厲王把芷琦保下來了,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毒是誰下的。袁家出了如此狠毒的女子,還借著自己親生母親的手殺人,這……誰家敢要啊,昨兒才出事,今兒一早陳家就來退親了。”
袁夫人又開始哭了起來,既為自己女兒的未來哭,又為自己哭,好好養出來的女兒,竟然狠得下心借她手殺人,這是明擺著恨上她了啊。
宋舒雲跟著歎了口氣,這事確實不好辦。楚天玨微微眯眼,轉頭問道:“祖母找我們來所為何事?”既然袁家的事不好插手,那就不插手,楚天玨直接轉移了話題。
老夫人握著茶杯,思量片刻放低了姿態:“關於人傑的事……可查清楚了,不會是被什麽人陷害的吧。”
楚天玨坐在老夫人的下手,接過丫鬟遞的茶卻沒有喝,而是一直不停的擺弄茶蓋,讓老夫人心裏一直七上八下的。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祖母,大哥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太清楚了。縱然他對我心懷怨恨,可也不會做出如此的事來。”
楚天玨話還未說完,老夫人就麵露喜色:“這麽說你不為難你大哥了?”
“可是祖母,昨兒一事多少人看在眼裏。這關乎我的名聲,我夫人的名聲以及皇上的臉麵,總要給個交代的。”楚天玨放下茶杯,宋舒雲心中了然,他這是有決策了。
老夫人的心都跟著揪起來,納蘭姝是皇帝下旨賜給楚天玨的妾室,哪怕隻是個妾室,隻要有皇帝親旨,就比尋常正頭夫妻高出一截來。
此事在外人看來,那就是楚人傑罔顧人倫,不念兄弟手足之情,不顧皇帝威嚴,即便推脫是納蘭姝勾引在先,他的罪名也洗不掉。
“玨兒,此事當真沒有回轉的餘地了嗎?”老夫人難得認錯服軟,楚天玨掃了一眼袁夫人,老夫人當即就把她找借口打發了,等到廳內沒有外人,他才接話:“有,但需得大哥跟我說實話。”
“實話?”老夫人不明所以,楚天玨派人將關起來的楚人傑帶來,而後楚立將廳門緊閉,在門口守了起來。
老夫人見楚人傑毫發無損,鬆了口氣,隨即看向楚天玨又問道:“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那就得問大哥了,究竟是為何人遮掩,連辯解都不肯辯解,就擔下了藐視皇帝,罔顧人倫的罪責。”楚天玨目光淡淡掃著楚人傑,楚人傑冷笑一聲:“你不是都知道嗎?你敢說昨日之事不是你們夫妻的手筆?”
“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那隻替罪羔羊是大哥你。”楚天玨臉上毫無表情,倒是楚人傑聞言略顯尷尬,雖是片刻但眾人也都瞧見了。
楚老夫人見此勸道:“人傑,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快說了吧。”
楚人傑冷哼一聲並沒有開口,楚天玨嘲諷的笑了笑:“大哥,你是不是在想,隻要你一天是楚家人,皇帝就不會對你如何?”
楚人傑神情微動,顯然他的確是這麽想的。宋舒雲忍不住接了話,輕聲道:“大哥,這次的事牽扯到兩國之間的和平,納蘭姝是什麽人?是北夷的公主啊。”
“那又如何?楚家戰功累累,難道為了一個女人就會對楚家子嗣揮刀嗎?”楚人傑眯著眼睛,顯然是沒把這件事想的多嚴重。
楚天玨冷笑一聲,翹著腿抿了口茶:“大哥,楚家可沒有淩駕於皇權之上。”
“那又怎麽樣?我父親和母親可是為了先帝而死,先帝糊塗把功勞都算在了你們一家人的頭上,我呢?我和你之間的待遇可是天差地別,為什麽會這樣?難道就因為我爹娘死的早,所以我不能像你一樣躺在功勞簿上任性妄為?”
楚人傑看著他那副漫不經心又孤傲的樣子,頓時激動了起來。楚天玨眉頭輕輕一挑,淡淡的問道:“是誰告訴你,伯父和伯母當年是為先帝而死?”
“難道不是嗎?你麽你一直瞞著我當年的事,不就是怕我知道了,搶了你們的榮華富貴麽?你爹娘對我好,不就是心虛嗎?不讓我入朝為官,也不讓我從軍,生生斷了我的前程,還在外人麵前做出一副對我好的樣子來,卻隻讓我從商,做最下賤的人,裝了這麽多年,你們不累嗎?”
楚人傑額頭上青筋暴漲,臉上更是一片憤恨之色,反觀楚天玨,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始終平靜的看著大哥。
“不敢說話了?是被我說中了吧,你們一家都是人麵獸心,若沒有你,沒有你們,今天楚家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
“別做夢了,若沒有我,沒有我父親,你早就死了。”楚天玨忽然開口用平靜卻又堅定的語氣打斷了大哥的話。楚人傑滿是不相信的看著她,“怎麽可能?你到現在還要騙我?”
“你自己問問祖母吧,當年的真相到底如何。”楚天玨垂眸喝起了茶,楚人傑轉頭眼中帶著幾分茫然和希冀,希望祖母把真話說出來,讓楚天玨無地自容。
可老夫人臉上卻是一片羞愧之色,有些話她實在說不出口,楚人傑卻又催的厲害:“祖母,你快告訴他,當年我父親是如何為先帝而死的,你快說啊。”
“看來祖母不好意思說,那我來說吧。”楚天玨放下茶杯,坐直了身子緩緩開口:“當年幾位皇子趁亂奪嫡,在先帝剛登基不久後,厲王便犯上作亂意圖謀反,而你父親當年正是投靠的厲王。”
“不可能!這不可能,你在胡說八道,胡說!”
楚天玨不理他的聲嘶力吼,繼續說道:“先帝平亂後處死了厲王和厲王妃,但卻不忍兄弟無後,故而留下了厲王血脈,並且對外絲毫不提叛亂之事。凡是厲王餘孽,無一活口,除了你。”
“父親以從龍之功和平亂之功換你爹娘的性命,先帝雖感激我父親,但謀逆就是謀逆。即便是父親苦苦哀求,也隻留下了你的性命。”
“大哥,你以為楚家這些年為什麽隻是侯爵?不讓你入朝堂進軍營,那是因為先帝不準。父親讓你從商,是希望以後你有自己謀生的法子,而不是要你一直寄人籬下。”
楚人傑神情複雜,質疑茫然還有不解,他轉頭看向祖母,老夫人此刻已經心虛的不敢看他了,楚人傑在這一刻明白了,原來楚天玨說的才是真的。
他這麽多年的恨,到頭來竟是最可笑的。他父親才不是什麽有功之人,而是罪人。他是罪人之子,卻又做著春秋大夢。
“為什麽騙我,為什麽……”楚人傑捂著臉,淚水從手指的縫隙中流了出來。老夫人不敢直麵回答,楚天玨便開口道:“因為祖母不甘心啊。”
“不甘心是家中庶子穩坐侯位,不甘心自己一脈從此隻能做商人。不甘心看著滿眼的榮華富貴最後動歸於別人,所以他要利用你。隻要我父親沒有子嗣,那麽就有辦法把你過繼到我父親的名下。”
“當今皇帝仁慈,又對楚家信賴有加,尤其當初先帝不準你入朝為官入營為軍,這事並沒有下旨,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皇帝若下旨將你過繼,有誰敢說什麽呢?”
楚天玨冷眼看著老夫人,楚人傑抱著頭笑了起來:“原來,我隻是棋子,我隻是棋子……”
“不是,人傑你別聽他胡說,我是最疼愛你的啊。”老夫人慌張的想要上前拉住楚人傑,卻被楚人傑甩開。
楚天玨眯著眼睛繼續說道:“疼愛?你的疼愛就是教唆自己的兒子去參與謀逆?當初若不是祖母糊塗,想擁立厲王讓自己的兒子有從龍之功,大伯和大伯母怎麽會死?您就是這麽疼愛自己的兒子和孫子的?”
“你胡說!”老夫人聞言瞳孔打張,楚天玨不理她,繼續說道:“兒子沒能完成你的冤枉,就繼續利用你的孫子。如今你看到了,一旦出事,厲王就會被把大哥毫不猶豫的推出來,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別說了!別說了!”老夫人捂著胸口有些上不來氣,楚人傑也被刺激的不輕,眼中猩紅憤恨的盯著老夫人,最後竟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人傑!”
楚人傑暈死過去,楚天玨喊來了楚立讓他把人帶下去,請府醫前去看看。
老夫人跌坐在地上看著楚人傑被帶走,早已老淚縱橫。楚天玨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聲音輕飄飄的:“我在老家建了座佛堂,開窗便能看到我親祖母的墳,您就好好去那裏頤養天年吧。”
“我,我不去!楚天玨,你竟然如此狠毒,我……”老夫人高喊了出來,楚天玨冷笑:“比不得您,手上還沾著無辜者的性命。”
“你父親呢,我要見他,讓我見他。”老夫人試圖從地上起身,楚天玨扶著宋舒雲往外走,宋舒雲聞言頓了腳步,忽而開口:“您看見父親的時候,會不會想起你曾經害死過他那麽多的孩子。”
老夫人聞言一怔,一口氣沒上來,也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