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背後的人
光線早被夜幕遮掩,走廊外邊隻有護士偶爾走動的腳步,病房裏沒有開燈,格外安靜。
連笑怔怔望著床前的人影,在窗戶照進來的半束月光下,朦朧得隻能看清來人休閑的西服款式以及垂在身側修長白淨的手。
但她還是一眼就忍住了對方。
“……”
霍景雲。
她張著嘴想發聲,這三個字卻堵在喉嚨裏,像長久不曾發音變得幹澀凝固。
但病床前的人卻是動了。
他腳步很輕,無聲上前兩步,彎腰俯身。
窗外月光被遮擋住,連笑的眼前落下一片暗影,緊接著腰間傳來男人掌心炙熱的溫度,清冷的草木迎麵盈滿了她的世界。
她的額頭抵在對方的心口,清晰聽到裏邊一片不規律的跳動,頭頂落下低沉的嗓音,“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他的聲音罕見地在發抖。
這一刻,對方身上害怕的情緒像是會傳染,瞬間點燃了連笑某根神經,那些混亂的,嘈雜的,惡心的,血腥的記憶一湧而上,像濕冷的潮水灌入她的鼻腔,拖住她的四肢。
她猛地將胳膊從被子裏伸出來,緊緊抓住男人後背的衣服,像汪洋大海裏尋到的一根浮木,用力到指尖發白。
黑暗裏響起一聲嗚咽,像獸舔舐傷口時發出的悲鳴,很短暫。
等到她情緒恢複平靜,男人起身才感覺到心口處一片濕潤。
他勾住一張椅子坐下,修長的指尖抹過她略顯潮濕的眼尾,嗓音帶著安撫人心的溫和,“我在這裏。”
許是哭累了,連笑很快又沉沉睡過去,這一次終於沒有做噩夢,手心裏也似乎一直殘留著另外一道溫度。
第二。
姚佩雲一早就拎著保溫盒來看她,輕手輕腳進病房時撞見連笑正坐在病床上發呆,還以為她有什麽不舒服,“媽去給你叫醫生過來,你有什麽不舒服千萬別硬扛著。”
連笑這才回過神,拉著她笑道:“沒事,都是傷,醫生也檢查過沒事的。”
看她還反過來安慰自己,姚佩雲的眼眶更紅了。
“你啊。”她用手掖了掖女兒鬢間的頭發,聲音帶著哽咽,“有時看著你出息,我覺得高興,但有時看你這麽堅強,我又忍不住想還不如讓你跟以前一樣任性好了。”
這是為人父母都會有的矛盾。
連笑沒體驗過,卻能從女人眼角眉梢的細紋品味到這一絲脈脈的溫情。
她伸手主動將母親摟進懷中,用單薄的肩膀讓對方依靠,“媽,有你們在,多辛苦都是值得的。”
這一刻,一股奇怪的感覺竄進她的身體裏,仿佛她的靈魂中真的有一縷血脈在跟眼前的女人互相回應一般。
這種感覺很玄妙,但很快又被昨晚那個擁抱的記憶打亂。
兩人分開,連笑頓了頓,試探道:“媽,門外除了張老板的人,還有別人嗎?”
姚佩雲一邊擺好碗筷倒著魚片粥,一邊回答:“沒有,這探病時間還沒到,昨晚門口守夜的人嚇得護士都不敢過來,待會我出去打聲招呼,不然人家都不敢來量血壓。”
“哦。”連笑低應了一聲,看自家老媽的表情也不像是見過霍景雲的樣子。
難道真做夢了……她一時有些懷疑起來。
姚佩雲待到中午,連家其他人過來陪著一起吃完午飯才回去,臨走前幾人都是欲言又止。
當著家裏饒麵不好,後來林大力來匯報那群地產高層底細時,連笑才抬起眼皮,淡淡問道:“林叔,外邊風向怎麽樣了?”
“沒什麽動靜,都是張老板在主持,也處理得差不多了,唔……”林大力偷偷覷了她一眼,顯然有話沒完。
連笑輕輕用指尖抹平被子上的褶皺,語氣很平靜,“林叔,現在暗處的人還沒找出來,任何線索都可能是關鍵。”
林大力的臉上扭曲了一瞬,憋半才開口,“是有件事很奇怪。你才脫險不久,道上就突然傳出消息,你被綁了,在錢莊裏過了一夜,當成……貨物拍賣。”
地下市場拍賣。
這是一條比暗網還要混亂的交易地帶。
當初張雪茹就是被這樣流通,隻不過拍賣的是她的運氣,而連笑這種正值清楚年少又長相標誌的,拍賣的是什麽,不言而喻。
因為錢莊被清空,一切死無對證,外邊謠言能傳成什麽樣,連笑最清楚不過。
“你放心,我跟張老板已經在加大力度查了,一定把那孫子揪出來。”林大力咬牙切齒,眸底卻滿是不甘跟心疼。
因為他知道,就算抓到凶手,經過那一夜,少女的清譽也毀了。
不過這件事情上,連笑本人卻比他們都看得開。
“你們不可能找到的。”她在冷靜分析後得出結論,“當時呂正標過,是我得罪了人,這人不是出自蛇口,又有能力抽調大批資金去籠絡地產高層替他賣命,唯一的可能就是京城。而我在京城樹敵的,也隻有一個人。”
也隻有那個人才會不遺餘力地抹黑她。
“你是,郎簡?”林大力立馬想到這號人物,卻是滿臉震驚,“怎麽會!到底是什麽仇怨值得他這麽做。”
那可就多了。
不提霍家的合作利益,就是在E國邊界耍得他團團轉,又在蛇口封殺他,恐怕對方早恨不得吃了她。
確定了目標人物,一切就好辦很多。
午後外頭人聲漸漸少了。
連笑想著也沒人來探病,起身取了一套平常的衣服,打算溜出去辦點事。
結果剛要換衣服,身後的房門突然傳來輕微哢噠一聲。
霍景雲一進來,就瞧見少女背對著門口,兩手交叉拽著病號服下擺,堪堪卡在心口,露出一點白色蕾絲邊的抹月匈,還有半截雪白的月要,背脊因為伸展,脊梁微微下陷,形成美麗又脆弱的曲線。
連笑也沒料到有人進來,回眸四目相對間,雙方都是呆了呆。
“咳。”霍景雲先反應過來,立刻背過去關好門,聲音難得局促,“抱歉。”
連笑也刷地拉下衣擺,脖子跟耳尖猛地竄起高溫,比外邊氣還熱,好半晌才嘟囔了句,“我還以為自己做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