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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撩前緣(下)

  阿淼哭了很久。


  也是許久沒有哭過了,有些事不是不去想起便就可以如煙散去了,反而想起的時候,看到的時候,那壓抑的情感一旦釋放,隻會更加猛烈。


  瑞諺始終一言不發地抱著她,並不出聲責罵,也無安慰的話。


  待她終於哭累了,方才想起,生生地耽誤了晚膳時間,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過來提醒,就連成霖都似乎都很有默契地止步於寢殿外了。


  肚子嘰裏咕嚕地叫了幾聲,阿淼這才坐起來,脫開了瑞諺的懷抱。


  “奴婢失儀了,應謝王爺救命之恩才是。”


  阿淼想站起來,臂上襲來一陣痛感,原來是剛才隻顧哭了,全然沒注意到自己那臂膀上被那府兵劈了一掌,現下正扯著一股絞痛,讓她不禁咬緊了唇。


  “是剛才被打的那一掌嗎?受傷了?”


  瑞諺將她再次拉回自己的懷中,言語中溢滿了關牽


  “沒事,隻是有點痛……”


  “給本王看看。”


  “不……”阿淼別過身去,再次逃開,“王爺不必費心了,奴婢回去休息一夜興許就沒事了。”


  “那好,本王送你回去。”


  “呃?”


  “本王是怕你等會半路又跑出去紮人。”


  “奴婢知錯了,王爺放心,奴婢斷不會再那樣衝動了。”


  “知錯就好,不過本王還是要親眼看到你回去才放心,你也是不止一次騙本王了,誰知道這次會不會又是在騙人。”


  “……”


  每一次同瑞諺爭論,阿淼就從未占據過上風過,而瑞諺也挺樂在其中似的,總是毫無漏洞地將她所有的話駁斥回去,然後看著她啞口無言的樣子,似乎是一種莫名的惡趣味。


  “但王爺不是還沒有用晚膳嗎?”


  “嗯,到你房間,一起吃。”


  “有些不方便吧?”


  “這次出來除了王妃和落英,就你一個女眷,有何不便?”


  “這……於王爺和奴婢的清譽……”


  “隻是用個膳,你都在想些什麽?”


  阿淼心下又慌張起來,剛才撲在瑞諺懷裏哭了半他居然沒有推開她,已經讓她很是情難自控了,這夜半還要共處一室,還真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抬起頭,瑞諺還在注視著她,目光如水。


  “王爺,您能不能……不要總這樣看著奴婢……”阿淼心頭一抖,忙低下頭去,這個男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對於她,究竟是何種巨大的誘惑。


  瑞諺將目光轉到別處,道:“走吧,先回去。”


  阿淼如得大赦,顧不上臂膀上的疼痛,奔到門口,大門一開,落英正站在外麵,已然不知站了多久。


  落英看到阿淼,卻並不驚訝,隻是對著瑞諺行了個禮道:“稟王爺,王妃讓奴婢來一聲,娘娘已經睡下了,今夜怕是要委屈王爺在主殿就寢了。”


  阿淼一聽,急切地問道:“娘娘這麽早就睡了?是否身子有所不妥?”


  “並無不妥,隻是兩日趕路,有些勞累。”


  “本王知道了,你照顧好王妃便是。”


  “是,奴婢先退下了。”


  落英完,看了阿淼一眼,似乎笑了一下,卻並未多什麽,翩然離去。


  阿淼的廂房便在緊靠主寢殿的北側,房間不大,但一人住還是略顯清冷,她第一眼看到這個房間的時候,便後悔為何沒有求瑞諺讓素塵也一同前來,一來她最害怕最難熬的黑夜也不會孤身一人,二來,上元節素塵也可同成霖在一處,這樣兩全其美的事居然沒想到,真是懊悔。


  雖已過用膳的時辰,瑞諺還是吩咐膳房送來了幾碟菜,兩個人將就著兩碗溫熱的粥,勉強補了個晚膳,算是安撫了一下大鬧的五髒廟。


  用完膳已是戌時末刻,此時宮門外的護衛來報,這彌山上有女刺客,關相的府兵都被刺傷了,現下管事太監挨個兒查問搜查各宮各院,那動靜都驚擾了皇上和太後。


  阿淼有些心虛起來,那個“女刺客”八九成的就是她。


  瑞諺看她一眼:“有本王在,不用怕……”接著對外麵前來稟報的護衛道:“去回了,鸞章宮並無不妥,未曾見到什麽女刺客,且合宮上下一眾熱均已安歇,不便搜查,有事明日再。”


  聽著護衛離去的腳步聲,阿淼稍稍鬆了口氣,感激地望了瑞諺一眼。


  瑞諺冷冷地看著她,笑了一下,道:“你可真會挑人,什麽人不好惹,偏去刺相府的人,那關歇不是個善罷甘休的性子,且慣會借題發揮……”


  “奴婢連累王爺了,任何罪責,奴婢願一力承擔……”


  “你倒是,準備如何承擔?在你用簪子紮饒時候,但凡想到一點點後果,也不會是這樣了。”


  “是奴婢衝動了,但奴婢絕對不連累王府,關相隻是要一個刺客向皇上和太後交代,王爺就把奴婢交出去……”


  “你在什麽傻話?別本王不會這樣做,就是把你交出去了,也就坐實了是朔王府心懷不軌,意圖謀刺聖駕,可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承擔下來的大罪。”


  “那該怎麽辦?”阿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禁又憂又悔。


  這時,阿淼想起來,若是把那斷相思獻出去,或許也算是能將功補過,或許關歇也不會抓住刺客這件事大做文章了。


  想到這,阿淼走到塌旁,從包袱中拿出漆盒,將那斷相思握在手上遞到瑞諺麵前:“王爺,以前言先生,這種事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另一件更加引人矚目的事遮掩過去,斷相思乃稀世珍寶,重現時間必會掀起軒然大波,剛好奴婢帶著,若是獻給皇上,必定龍顏大悅,許就不會再追究刺客的事了吧。”


  瑞諺定定地看看斷相思,目光轉到阿淼的臉上,瞬時冰封千裏。“言奕衡是吧,你還隨身帶著他送的東西?”


  阿淼見瑞諺語氣奇怪,愣了一下,道:“奴婢想著既是言先生的托付……”


  話未完,阿淼便見瑞諺眼裏竟閃動著一股無法遏製的怒火,他緊緊地抿著嘴,像是被激怒的野獸般,粗魯地拽起起她的手腕,猝不及防將她按在了牆上。


  “王爺……”阿淼後臂上那處疼痛被這樣一磕,痛得她冷汗直流,瑞諺這是怎麽了,這轉變得也太突然了,“王爺,疼……”


  “你還是一心想著他?他有何好處讓你這樣念念不忘?”瑞諺逼近她的臉,眼神糾結而複雜,“本王讓你留著笛子,你倒是聽話,隨時都拿出來睹物思人吧?”


  “王爺,您……您在什麽?”阿淼有些害怕起來,卻退無可退,眼瞅著他逼近,心想到底是錯了什麽又得罪了他,難道是因為提到了言奕衡?原本隻是以為瑞諺不待見,沒想到他竟是如此厭惡嗎?厭惡到提一句都會暴怒嗎?


  正在想著,他竟俯身探了下來,倏地,他的右手掌猛地托住她的後腦,左手攔腰擁住她,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溫潤熾熱的唇就那樣壓迫了過來。


  這一瞬,像是雪花飄落在冰麵上刹那間的凝結。


  阿淼心下一急,本能地開始掙紮使力,可沒幾下,她便意識到這根本就是徒勞,在瑞諺看來,根本不用費吹灰之力便可輕易將她製服。


  為了防止她亂動,瑞諺索性將她的雙手鉗製住,整個人更加緊貼過來,將她死死地按在那一方有限的空間中,讓她不得絲毫動彈。


  “唔……疼……”


  阿淼含混地支吾著,唇上的力道竟鬆了鬆,終是尋得了機會,雙手逃脫了他的禁錮,垂落下來,順勢便一把將他推了開去。


  唇分,兩個人都默默地看著對方,她的睫毛微微顫抖,雙目微閉,像是搖曳不出波瀾的月光,他卻隻是靜靜地凝視,寂靜地撥弄著心動。


  然後,他又再次吻了上來,這一次,卻是異常輕柔,像是心嗬護著一件精致的珍寶。


  瑞諺將阿淼摟住,將自己的額頭放到她的額頭上,輕輕地抵住,柔聲道:“告訴本王,言奕衡他到底哪兒比我好?”


  阿淼紅著臉垂下眼去:“這個……這個我可沒比較過……”


  “你是喜歡他,勝過本王?”


  阿淼這才反應過來,瑞諺突如其來的怒火,剛才那近乎狂暴的吻,該不會都是……


  “瑞諺,我……”


  “你這是第二次叫本王的名字了,那個時候本王還在想,這個女人可真了不得,以往除了本王的母妃,母後,沒有其他女人這樣對本王直呼其名的……”


  “你是不喜歡?那叫你什麽比較好?”


  瑞諺摩挲著她的額頭,將手掌墊在她疼痛的那處肩頭後:“不是不喜歡,就是覺得,別人喚來沒你喚的好聽。”


  阿淼有些羞怯地淺笑:“那方才……你不會是……”


  “對,本王妒嫉了,妒嫉得發瘋,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但是……你是真的誤會了……我對言先生不是那樣,隻是懷有崇敬之情,並無其他,更談不上有何男女之情。”


  “那好,你告訴本王,你在王妃麵前的放在心上很久的那個人,是誰?”


  阿淼抿了抿嘴唇,雙手輕撫著他的下頜,似乎在描繪這張臉的輪廓,這是她朝思暮想,夢中也在念著的人,向來都是意氣風發,藐視下,此時卻像個不自信的孩子般,猶豫著,心翼翼地祈求著一個答案。


  “枉你朔王殿下一世英明,卻還問出如此傻話。”


  “傻也罷,本王隻想聽你親口出來……”


  阿淼有些慌亂,這情形雖是水到渠成,卻好似反而更加不出口,若僅僅單薄的一句表白,仿佛並不能傾盡她所有的相思,若千言萬語,怕是到地老荒也無法訴個淋漓盡致。


  瑞諺卻並不催促她,隻是含笑看著她,她那略微慌張的神色,帶著青澀的羞怯,那一顰一笑,都想就這樣,永遠地鐫刻入心。


  許久,隻見她紅唇輕動,細語軟濃,輕聲道:“隻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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