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月入鴛夢中(上)
阿淼這時才發現,讓她緊張的,並不是瑞諺平日裏的威嚴,也不是那些雷聲大雨點的恐嚇,而是他此時這樣的一副唇角帶笑,目光輕佻而繾綣的倜儻模樣,每每都讓她恍若回到初見的那個時候,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仿佛就發生在昨日,又似乎剛剛才發生。
“怎麽不話了?剛才不還得利索嗎?”瑞諺勾了勾下巴,笑容突然幹淨起來。
阿淼頭一縮從他的雙臂中滑了出去,端起桌上的羹湯舉到他麵前:“王爺,這湯快涼了,側妃娘娘一番心意,可別浪費了……”
瑞諺看到阿淼那手指上清晰可見的針眼,接過碗,放下,道:“手怎麽樣了?”
阿淼慌忙將手放到身後:“並無大礙,謝王爺關心。”
瑞諺不由分將她的雙手從背後拉扯過來,阿淼想縮回手,卻被抓得更緊。
“別動。”
這雙手柔若無骨,白皙纖長的手指上布滿了針孔,雖已是初夏季節卻還是涼涼的,握在掌心許久,也不見回暖。
“本王昨夜同你的,估計你當時也沒聽進去,現在再講一次,以後不要做了,你不適合做這個。”
阿淼將手抽回來,忽覺得有些委屈,她撇撇嘴,道:“奴婢知道,再怎麽用功,也比不上側妃娘娘那巧奪工的手藝,王爺的話,奴婢聽進去了。”
“嗯,這話倒是和你昨夜得差不多,這活兒是需要賦的,你知道就好。”
“王爺既然覺得奴婢如此沒有賦,為何還不願將那帕子還給奴婢,是想留著奴婢的笑柄嗎?”
“這麽也未嚐不可,你若不嫌煩,本王不介意你日日來討要,沒準兒哪一本王還真還給你了。”
阿淼咬了咬唇,道:“王爺,奴婢記得您以前可不是有如此閑心同奴婢逗趣的……”
“閑心這個東西,自是有閑才有心,剛巧去彌山前這幾日,本王就有閑,逗逗也無妨。”
這意思,是把她當新奇可愛的寵物來逗弄了。
阿淼氣結,同時又詫異於為何一夜之間,瑞諺像是變了一個人,何時竟有了如茨孩心性?
若是昨夜醉酒跑來,惹到了他,那他又為何突然會親她,難道就因為她之前也偷親過他,所以故意借此機會耍弄報複她嗎?
直到最後,阿淼都沒有想通這件事。
於是索回帕子的事,也就這樣不了了之。
阿淼並不知道,關玉薇那夜也來過書房,所以對於關玉薇那有些奇怪的目光,她並未特別著意,而關玉薇卻一眼將她認了出來。
回到西和院之後,關玉薇便叫來了看院嬤嬤,問了看似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就將嬤嬤打發走了。
茗兒遞上一杯茶,問道:“娘娘,方才您問嬤嬤那些,不過都是些瑣碎事,為何不讓奴婢去打聽?”
關玉薇抿了口茶,擦擦嘴角,道:“那個嬤嬤是一直在王府的老人了,要熟悉,肯定還是要聽第一嘴的。”
“娘娘為何著意問王爺那個侍墨丫頭的事?”
“昨晚,就是那個丫頭在王爺書房裏。”
“啊?”
“不可思議吧?今兒我也才看清楚了那丫頭的模樣,也隻算得中人之姿,不過……”
“娘娘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勁嗎?”
“我今兒瞧著那丫頭,好像以前在哪裏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不過是個朔王府的下人,如何有幸得見娘娘的麵?”
“我也不上來,不過那丫頭雖姿色一般,倒卻是伶俐可人,能承蒙王爺的恩澤,定也是有其過人之處吧。”
“可王爺若真喜歡那個丫頭,為何不收做通房,而還隻是個侍墨?以奴婢看,王爺大概隻是照拂王妃的麵子,又或者隻是一時新鮮?”
“那可未必,我今看王爺似乎的確對她另眼相看,一打聽,原來之前王爺去淮東賑災的時候,這丫頭也是隨侍在側,看來,也許和王爺的關係,並非普通主子和下人。”
“娘娘倒不必如此在意,到底也隻是個低賤的下人,娘娘若真看不順眼她,改日隨便尋個由頭將她從王爺身邊弄走不就行了?”
“再低賤,也是王爺近身之人,何況還有王妃的麵子在,是弄走就能弄走的嗎?以後別讓我再聽到這樣的無用之話,若傳出去被王爺知道,讓我以後如何自處?”
“奴婢失言,是奴婢想得太簡單了,娘娘息怒。”
“不過倒是有一點你對了,那丫頭,是不能留在王爺身邊太久,王爺本就對我心存芥蒂,我絕不能容許有旁的賤人再插在我和王爺中間作梗。”
“娘娘想怎麽做,請相信茗兒萬死不辭!”
關玉薇嫣然一笑道:“你從就跟在我身邊,我當然信你,隻是現在還需要等時機罷了。”
“娘娘,茗兒聽下個月王爺王妃都要隨聖上去彌山,到時候也許是個好時機呢?”
“現在還不知道王爺會不會帶那丫頭同去,就算不同去,到時候王府裏隻有我一個主子,王爺回來若發現那丫頭不見了,我便是第一個被問責的,”
“是奴婢考慮不周了……”
“我是要讓她順理成章地離開王爺身邊,還怪不到咱們頭上來才校”
“那咱們現下就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丫頭纏著王爺了?”
“現在我要做的,便是消除王爺對我的芥蒂,還讓王爺看到我的真心,至於那丫頭……”關玉薇輕撫著手腕上的鐲子,“她若是聰明,該不會以卵擊石同我作對。”
“可娘娘,賤人都能在您新婚之夜勾引王爺,還有何事做不出?娘娘還是早些把她打發了,恐夜長夢多。”
“不急,任她也作不出什麽幺蛾子,待時機一到……眼不見為淨。”
關玉薇重重地將茶杯放在桌上,滾燙的茶水被潑灑了出來,飛濺而起落到她嬌嫩的肌膚上,茗兒驚慌失措:“娘娘,燙著了吧,痛嗎?”
她卻並未有多在意,隻是輕輕一揮將那茶水拭去。
痛,是有那麽一點點,但又怎及昨夜之恥在心頭烙下的摧心斷腸。
而此時的阿淼還渾然不知,她已然成了關玉薇心中的一塊堵心的石頭,一根尖利的骨刺,就在關玉薇生出尋機除她而後快的想法之時,她卻還在同素塵感歎,側妃不愧是遠近聞名的美人,在她的麵前,就好像山雞見了鳳凰一樣,同為女人,為何人與饒差別就如此之大,而且最令人費解的是,瑞諺還冷若冰霜,也不知道是定力好還是欲擒故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