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一曲新詞(下)
瑞諺放下筆,抬了抬眼皮,見阿淼還是畢恭畢敬地跪著,道:“人都走了,你還趴那兒給誰看?”
“王爺和側妃娘娘都未曾讓奴婢起來,奴婢不敢起來。”
“你是從何時起,如此在意這規矩禮數了?本王這書房,你不一向是來去自如?怎麽,這會兒突然想起要遵這虛禮了?起來!”
“是,謝王爺。”阿淼站起來,覺得膝蓋跪得有些發麻,竟趔趄了一下,忙扶住旁邊的椅子腿,方才勉強站穩,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到書桌旁邊,開始磨墨。
瑞諺重新拿起筆繼續寫,阿淼一邊磨著,一邊心地偷看他,心中盤算著如何能很自然地問問昨夜是否見過他,以及那粗陋的帕子的事。
“你是有什麽話想嗎?”
阿淼沒想到居然又是瑞諺先發問,愣了愣,道:“不瞞王爺,奴婢的確有事想請教……”
“。”
“奴婢昨夜飲多了酒,遺失了一方錦帕,奴婢隻想得起似乎是遇見過王爺,所以……”
“所以特來問問本王是否有撿拾到你那錦帕?”
“是……”
瑞諺將筆放在那筆洗上,慢悠悠地從袖中掏出一方錦帕:“是這個嗎?”
那錦帕上歪歪斜斜的花鳥赫然映入眼簾,阿淼雙眼一亮,果然是在瑞諺這裏,忙伸出手去抓,瑞諺一揚手,她撲了個空。
“這帕子不是你要送給本王的嗎?酒醒了,就不認了?”
阿淼的臉上不自覺地泛起一陣紅暈:“這……這隻是奴婢閑來無事用來練手的,繡得如此粗劣,怎可……怎可汙了王爺雙眼……還請王爺還給奴婢……”
瑞諺看著那帕子,道:“乍一看的確不堪入目,看久涼還瞧出幾分別致來,你昨夜還特地跑來送給本王的,今日怎可又討回?”
阿淼的腦子嗚一聲,她設想過昨夜的各種可能,唯獨沒想到她竟會是自己跑來找他的,阿淼越想下去,越是緊張,飲酒斷片,太可怕了。
“王爺是……奴婢昨夜自己來書房的?”
“不錯,還醉得跟癱爛泥一樣,還胡言亂語了一通,你都不記得了?”
阿淼拚命地回想著,腦袋卻依然一片空白。
瑞諺將帕子塞回袖子裏:“帕子嘛送給本王了,就別想著拿回去了,關於昨夜的事,你再好好想想,想不起,本王也有辦法讓你想起。”
阿淼低下頭,目光不安地胡亂遊走著,似乎有話卻不出來。
昨夜,醉酒,書房,然後,瑞諺將她抱了回去,這一切到底都有些什麽聯係啊?
瑞諺見她愣頭愣腦又緊張地搓著手,不知所措的樣子,嘴一抿,對著阿淼招招手:“過來。”
阿淼猶豫著湊了過去,沒想到瑞諺突然伸手摟住她的脖子,往麵前猛地一帶,兩饒臉距離僅有一指寬,阿淼茫然地看著他,怔怔地竟忘了掙紮。
他臉上掛著不易覺察的笑意,慢慢地靠了過來,眼見他越靠越近,近到他呼出的鼻息撩在她的臉上,讓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抓撓起來,瑞諺,他這是……想做什麽?
就在瑞諺作勢要吻上來的時候,阿淼突然覺得這畫麵好熟悉,而且新鮮得仿佛剛剛發生沒多久,好像就是……昨晚!猛地一驚,忽地就清醒過來了,昨夜發生的事,如同浮影掠光,在那一刹那竟全部都回想了起來。
一瞬間,血衝腦門,臉刷地一下紅到了耳根,知道她是犯了什麽傻,竟會傻到為了張帕子跑來自投羅網。
她迅速地掙脫瑞諺的手,別過頭去,臉漲得通紅,語無倫次地:“王爺……還是……先把帕子還給……奴婢吧,奴婢真的……真的想不起……”
“是嗎?”瑞諺站起來,“那本王再幫你回憶回憶?”
見瑞諺走過來,阿淼慌忙後退:“不……不用了……王爺還有公務要忙,奴婢……奴婢先退下了……”
瑞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拽了回來,雙臂一撐,將她逼到了角落裏,禁錮在了他胸前那方不大的地。
“但本王偏偏就要你想起來,如何?”
阿淼兩頰發燙,目光躲閃,身子僵硬,心中無限後悔昨夜不該飲下那烈酒。
“誠然……是奴婢喝多了打擾到了王爺清靜,但……王爺也不該……對……對奴婢做那樣的事……”
“哦?”瑞諺眉心皺了皺,隨即又舒展開來,“哪樣的事?”他的語氣舒緩而輕浮,還隱隱凝著莫名的揶揄。
阿淼鼓起勇氣看著瑞諺,氣息急促,根本無法平靜下來。“奴婢不過喝醉了,是放肆零,但……王爺可以責罰奴婢,為何要……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瑞諺嘴角的笑意綻放開來,“你不也趁著本王睡著……趁火打劫過嗎?”
阿淼目瞪口呆,原來他都知道,他什麽都知道!
瑞諺看著阿淼滿臉通紅,兩手還在不停地搓著衣角,突然覺得哭笑不得。
“本王問過你,是不是以前見過本王,當時你一口便否認了,本王也沒多想,所以現在本王再問,你還是會那樣嗎?”
“奴婢……不知道王爺……想問什麽?”
“但願暫成人繾綣,不妨常任月朦朧,耳熟嗎?”
阿淼感到頭頂霹下一個炸雷,不禁目光閃爍起來,這不該想起來的,終於還是想起來了。
“此句出自宋代女詩人朱淑真的《元夜》,王爺……也讀她的詩?意境倒是很美好,就是有點悲愴,且字裏行間太過悱惻,都是些女兒情思,不太符合王爺的一貫喜好吧?嗬嗬……”
阿淼尷尬地打著哈哈,心虛地幹笑了幾聲。
瑞諺看阿淼這是打算同他裝蒜到底了,微有慍怒:“好,你願意繼續裝是你的事,本王咳是不想被你當傻子一再蒙蔽。”
“王爺笑了,就算給奴婢大的膽子,奴婢也不敢蒙蔽王爺……”
阿淼本一心想著還是蒙混過關再,但瑞諺實在是太不好騙了,那雙眼仿佛能將她從裏到外看個透透徹徹,不過好在他雖然想起來以前他們曾經見過,卻還並不知曉她真正的身份,現在的惱怒不過也是因為當麵揭穿了卻被自己抵死不承認罷了,倒是嚇唬不倒她。
想到這,阿淼稍稍平靜了下來,定了定神道:“昨夜的事……奴婢知錯了,還請王爺不要再放在心上……”
瑞諺眉毛一挑,眼中笑意不逝,隻見他唇角輕揚,微微低頭,俯身看著她:“若本王還非要放在心上不可,你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