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水中地獄
陡然間，眼前一片渾濁的朦朧。
猝不及防被扔到河裏，冰冷的河水毫不留情地從嘴，鼻腔，甚至耳朵灌進了身體裏，嗆得她接連喝了幾大口水，鼻子酸痛得厲害，更加無法呼吸，隻要一張嘴，就是滿口腥臭的河水，眼睛也被刺得生疼無法睜開，耳邊也隻有呼呼的水聲。在阿淼幾乎懷疑瑞諺這是要將她淹死在這裏的時候，卻感到止不住下降的身體突然被一個堅實魁梧的懷抱環住。
雖然沒有睜開眼，但她知道，是他。
他到底要做什麽，將她扔下河，又在她即將溺水的時候接住了她，腦子裏混沌一片，什麽都沒法思考，四肢也僵硬得無法動彈，隻得被他帶著向前漂去。
等到阿淼終於緩過神來，憋著的那股氣終於緩緩吐出來，也慢慢敢睜開眼睛了。
河水被突然進入的兩人攪起了一陣泥沙而渾濁了一會兒，這時已恢複了平靜，水還算清澈，可以一眼看到河底，鋪著一層細細的沙土，長著各種水草，各種不知名的魚蝦穿梭其間，映照著河麵的波光粼粼，竟也有一番別樣的美。
瑞諺的臂膀環在她的肩上，遊得非常快，不一會兒阿淼感到體力有些透支了，也快要憋不住氣，便示意瑞諺能不能上去河麵透口氣，瑞諺回頭看她，想了想，便往上遊去。
眼看接近水麵的時候，阿淼無意中向下看了一眼，視野裏竟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鐵籠一樣的東西，隱沒在長長的水草叢中，再想仔細看看，這時那一道道鐵柵欄中，幽幽地漂出了一個白色圓滾滾的東西，一直順著水流晃悠悠地浮了上來，漂到阿淼眼前的時候，定睛一看，差點大叫起來，這圓滾滾的東西，竟然是一個饒顱骨，那黑色空洞的眼窩正和她四目相對，近在咫尺！
阿淼霎時間驚得連喝了好幾口水，然後又忙不迭往外吐，手腳並用地撲騰拚命向上遊，瑞諺向下一看，也吃了一驚，加快速度向水麵遊去。
那個鐵籠裏又接二連三地漂出了一些東西，有顱骨，腿骨，肩胛骨，指骨等等，瞬間，兩人周圍的水裏便都充滿了這可怖的人骨，隨著水波浮動著，漂動著。
終於出了水麵，阿淼哇地吐出一大口水，雙頰慘白，嘴唇沒有一絲血色，眼睛裏布滿了血紅，大口喘著氣，心幾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瑞諺用手扒開身邊漂浮的人骨，喘著氣仰頭看去，這一段的暗河已經流入了一條低矮的河道中，頭頂不高處便是洞壁，還是那種黑色的岩石，摸上去光滑而粘稠。
“王爺，好多死人，水下好多死人……”阿淼驚魂未定，口中念著，那一幕讓她幾乎嚇得窒息過去。
瑞諺卻顯得十分平靜：“那是端局當年的水牢，有死人不奇怪。”
“水牢？所以，那兩條鐵鏈……”
瑞諺轉頭看著她，陰陰地：“對，你想得完全沒錯。”
“太殘忍了，怎麽……怎麽會這樣……”
阿淼心有餘悸地看著水麵，此時並未再見白骨浮出，水麵恢複了暫時的寧靜，而那片寧靜之下，那波瀾不驚之下，卻潛藏著一個可怕的水下地獄。
傳中有陰間十八層地獄，人間有端水中地獄，想起剛才的情景，阿淼就渾身戰栗不止。
“對於端局來，根本不算什麽，別管這麽多了，休息好了出去要緊。”瑞諺背過身去，也不知道是在看那些不斷冒上來的人骨，還是在看地形，一直低頭看著水麵，許久沒有動。
阿淼撫著急促起伏的胸口，頭發，衣服全濕了，緊緊地貼在身上，包裹著她纖瘦的身體，看著瑞諺的背影，突然有些害羞，把手抱在胸前徒勞地擋了一下，想了想，又把長發挽到胸前，算是遮遮羞。
倒不是怕他看見什麽，而是阿淼最近總想起瑞諺她那句“身無四兩肉”，這讓她特別在意，也有些自卑，在他的眼裏，她大概就不能算個真正的女人吧。
剛整理好，瑞諺便走了過來，看阿淼的臉色似是有了些許紅潤，“臉色好零，可以走了吧？”
阿淼站起來點點頭，瑞諺又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全身上下都在滴水，頭發卻整齊地鋪在胸前，突然會心一笑，這一笑讓阿淼有些惱怒，不自覺地又抱起了手臂。
再次下水，不再如剛才那樣驚慌失措，而知道了這水下有著一座囚禁著無數冤魂的水牢之後，阿淼遊得特別賣力，一心隻想早點離開這個鬼氣森森的地方。
途中又浮上水麵透了口氣，一直遊了不知道多遠，不知道多久，本來黑暗的水麵突然透出了一絲光亮，接著就見遊在前麵的瑞諺做了個上的手勢，便向上而去。阿淼連忙也跟著上浮，不一會兒便出了水麵。
終於遊出霖下河，重見日。
阿淼累得不出話，一上岸便靠著岸邊一塊大石頭上不停地喘著粗氣，在黑暗的水中憋氣太久，陡然間見到了陽光，有一種劫後餘生想大哭的感覺。
瑞諺也躺在岸邊的灘塗上休息，陽光太過刺眼，他閉著眼睛，把手放在上麵，一動不動。
“我們出來了！”阿淼情緒有些激動，外麵已然不知過了多久，失散的眾人是否在焦急地找尋他們。
看日頭，此時應值午時，陽光正烈，阿淼感到身子漸漸暖和起來，僵硬的四肢也逐漸能活動自如，於是爬起來走到瑞諺身邊，看他還是躺著不曾動一下，眼睛大概是適應了這陽光，沒有再用手遮擋，隻是半眯，無神地望著空。
“王爺，您怎麽樣？”阿淼輕聲喚道，隻見瑞諺的眼珠子動了一下，看向她。
“王爺，咱們現在該去哪兒？”
瑞諺坐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沙，“去找成霖，咱們不見了一一夜，他們肯定焦急萬分。”
“可是，現下咱們在哪兒都不知道，鬼林這麽大，怎麽找？萬一又遇到了瘴……”
“我們已經出了鬼林了，你沒發現嗎？”
阿淼懵懂地搖頭，同時看了看四周，依然是樹林，似乎沒有絲毫變化。
瑞諺站起來，指著河對岸，“你看那邊。”
阿淼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河對岸，是一條很長的峽穀，這河水流淌，一直綿延到峽穀中，而峽穀中央，竟有嫋嫋炊煙升起，遠處亦可見錯落有致的村落房屋。
“那應該就是滄水了。”瑞諺道，“過去應還需半日光景，若成霖他們還被困在鬼林，我們需先到滄水，尋當地有經驗的獵戶入林找他們。”
“若成將軍他們也已經出了鬼林呢？”
“還是去滄水等著他們，本王曾和成霖有商定，如若碰上什麽意外失散，便去目的地等待匯合。”
阿淼應了一聲是，心想若不是意外跌落那個山洞，興許現在還在林中被那瘴耍得團團轉，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