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試探,似夢非夢
一個時辰後,墨悠居內,鶯歌奉命將人帶來。
隻人還被抱著,夙珝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小臉上的淚痕,不由得皺眉,“怎麽又哭了?”
鶯歌生怕他會以為是她把人哪裏弄疼了才讓小姑娘哭的,於是趕緊將自己在房梁上聽到的主仆二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轉述。
夙珝聽完後想起喜貴在一個時辰前跟他說了興事房來人的事,紅唇不禁抿成一條線,以眼神示意鶯歌將人放到他床上。
鶯歌退下後,夙珝將書放下,起身行至床榻前,俯視著眼下嬌小的一隻。
眼前的這張小臉與夢中人的臉重合。
不同的是,夢裏的她笑靨如花,此時的她雙目緊閉眉頭深鎖,跟他昨夜去長禧宮看到的相差無幾。
憶起夢裏的那張笑顏,再看小丫頭眉間的褶子。
夙珝有些不悅,遂坐到床邊伸手撫平那小小的褶皺。
小丫頭被點了睡穴,本應睡得很沉才是,可他才剛將她眉間撫平,她便又蹙起了眉。
小小年紀,有什麽可煩的,便是想著他,也不該這麽愁吧?
他就這麽讓她心煩?
輕輕吸了一口氣,夙珝起身,彎腰將她往裏麵挪了挪,而後自己也踢掉鞋子側臥在旁邊。
這並非他們頭一次同處一張床,卻是頭一次以自己的身份這麽近距離接觸。
夙珝的視線落在雪姝光潔的額頭上,然後緩緩向下,滑過她精致的眉眼,掃過那卷翹似還掛著淚珠的長睫,再是挺翹的瓊鼻、略微蒼白的小嘴。
不該是這樣的。
夙珝抬手,用指尖輕輕擦去殘留在她眼角的濕意,再緩緩來到她的唇角。
他記得,昨天便是這張小嘴不怕死地說出惹怒他的話。
夢裏,亦是這張小嘴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邊低喃,分明哭得都快喘不上來氣了,卻還說著惹火他的話。
視線再往下,是那雙再夢裏緊抓著他不放的小胳膊小手,再是那讓他流連忘返因有孕在身而豐腴的腹部。
夙珝深知眼下如此將她帶到房中,還這般看著她,不僅有失君子風度,甚至可稱得上畜生行為。
可他真的想知道,為什麽這丫頭會出現在他那樣的夢裏。
又或者說,正因為在那之前跟喜貴說起了她,所以才會做那樣的夢。
可為什麽呢?
眼前的丫頭片子雖與夢中之人確為同一人,但給他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夢裏的她,是明媚的嬌媚的,惹人憐卻又風情萬種的。
眼前的她,是嬌弱的蒼白的,雖依舊是惹人憐的,卻是一馬平川,無絲毫風情可言。
最重要的是,他對她並沒有男女之情,為什麽會光憑想著她就……
他之所以讓人將她帶來,就是想弄清楚自己緣由。
可如今看著她,卻是怎麽也想不明白,他為何會對這樣一個丫頭,產生“欲”。
想著,麵前的小家夥忽然皺了皺眉,像是睡得極為不適。
夙珝眯了眯眼,目光定格在她微張的唇上,似絲毫不擔心她會在這個時候醒來。
雪姝睡得昏昏沉沉,她夢見自己在蕩秋千,時而上時而下的,總感覺自己會掉下來。
剛蕩完秋千沒多久,她又陷進了一團棉花裏,柔軟感覺讓她舍不得起來。
正是舒服的時候,她忽然又感覺到一陣冷意,凍得她心慌不已,像夢魘一樣,好不容易睜眼,側首一看,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美得絕塵的臉。
朦朧中,他正在看著她。
雪姝以為自己還在夢裏,瞬間就把睡前賭氣想的不再想他這事給拋到腦後了,“阿珝?”
夙珝透過那雙迷蒙的眼睛看出了她此時的想法,聽著她當麵喚他的名諱,不僅沒覺得生氣,甚至莫名心情轉好,勾唇應了聲,“嗯?”
熟悉的臉,熟悉的聲音,不同的是他對她笑了。
雪姝確定自己是在夢裏了,撐著被褥緩緩坐起來,眨了眨不舒服的眼睛,朝他伸手抱了過去。
夙珝身子一僵,卻是由她抱著,隨即不等他納悶她此舉是何意,就聽她在他耳邊軟軟地說:“想你……”
短短的兩個字,無論是語調還是嗓音裏的嬌軟,都與夢中重合,甚至可以說一模一樣。
溫熱細膩的呼吸灑在耳廓,夙珝幾乎當時就有感覺了。
他麵上無動於衷,內心卻很震驚。
竟然還可以這樣?
他什麽時候這麽經不起……
才想著,抱著他的小丫頭便鬆開了他,帶著一絲迷茫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摟著他的脖子癟嘴,“阿珝……”
又重合了。
夙珝眉頭輕皺,突然有種身處夢中的錯覺,以至於他甚至垂眸朝她平坦的腹部看去。
雪姝感覺到了他的視線,也循著他的目光低頭朝自己肚子看去。
因為以為自己在夢裏,所以她就沒顧及什麽,隻一見到他便想起他掐她的事,頓時滿心的委屈。
這會兒看他看她的肚子,她便撫上肚子,睜著那淚盈盈的眸子可憐巴巴地看向他,“孩子沒了……”
如果說在她開口說這句話之前夙珝就有種身在夢中的錯覺的話,那麽現在,他幾乎完全以為自己在夢裏了。
為什麽?
因為隻有在那個夢裏,丫頭片子是大著肚子的。
為確認是否是夢,夙珝抬手看向自己的指尖,輕輕一用力,指腹處便劃出一道血痕,眨眼便往外冒血珠子。
痛的。
不是在夢裏?
這樣的認知讓夙珝有片刻的失神。
“你幹什麽呀?”
雪姝看到他手上的傷輕呼一聲,在夙珝失神的這會兒抓起他的手,想也沒想便將手上的手指放在自己嘴裏。
溫暖濕潤的感覺瞬間將夙珝的思緒拉了回來,定睛一看,丫頭片子正一邊抿著他的指頭一邊歪頭看他。
眼裏有擔憂,也有疑惑,就像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出血似的。
為什麽?
夙珝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隨後心思微轉,索性就讓她徹底以為這是夢。
於是,他任由雪姝抓著他的手,坐近了些,一改臉上的淡然,另一隻手溫柔地撫上她的腹部,低聲問:“姝丫頭這裏,懷過誰的孩子?”
話問出口,夙珝竟莫名緊張,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卻又不敢確定。
雪姝鬆口,摸了摸身上想掏手絹,結果發現自己穿著中衣,手絹沒在身上。
夙珝耐著性子將自己身上的巾子拿出來。
雪姝接過他的巾子給他捂到傷口的地方,之後才抬起頭看著他,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還有誰的,自然是你的。”
轟!
腦中赫然炸開一道驚雷,即使早有猜測,夙珝還是有那麽一瞬間愣了愣。
“不要,阿珝,好痛……”
“不……我要生,我要把他生下來,這是……這是他的孩子……”
不準他碰其他女人、自己先前聽到的聲音、繡著“羽”字的香囊、回宮後依舊對他關心、特地強調二月底、夢裏的溫柔纏綿以及現在的乖巧委屈。
不要什麽?哪裏痛?又是誰的孩子非生不可?
所有零星的片段似乎都串聯起來了,似乎都想得通了,如此,先前的種種就都解釋得通了。
可,會是他想的那樣嗎?
夙珝垂眸看著坐著都隻到他胸口的小姑娘,忽然不知該用什麽表情來麵對她,想順著她的話接下去,問她為什麽會有他的孩子。
可一對上她葡萄似的眸子,到嘴邊的話卻卡住了。
“阿珝?”雪姝眨眼,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明白他怎麽突然這麽看著她,也不說話。
夙珝收起心思,抓住那隻小手放在手裏捏了捏。
雪姝正想開口,不想眼前忽然一黑,隻來得及看到他斂起的唇角就失去了意識。
真是的,她又哪裏惹他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