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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 春三月皇上論名將 夜子時大家答諫官

  長孫無忌說:“房先生,這個說法太兒戲了吧!”房喬一臉認真的說:“當然不僅是為了到前線去發泄,其實陛下還有另外兩重考慮,一是皇嗣仁弱,陛下對盤踞在遼東的高句麗頗為忌憚,想在有生之年消除這個隱患。二是想利用這一戰發現更多的能征慣戰之財以後充當國家的爪牙。”長孫無忌點點頭說:“你覺得這一戰能夠打贏嗎?”房喬說:“如果不在戰場上犯下嚴重過失的話,應該可以一戰滅其國。”長孫無忌說:“聽你這麽一說,我安心多了。”房喬說:“不過我總有一種預感,這一仗我們能夠收複失地,卻沒有辦法滅其國,關鍵是到最後一定損失慘重。”長孫無忌說:“這又是怎麽個說法呢?”房喬說:“打仗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當初我們打頡利的時候,經曆了數年的準備才能夠一戰成功。而這一仗距離更加遙遠,需要的物資更多,準備的時間,不過數月,我總覺得有些不安。”


  長孫無忌說:“這次陛下親率大軍,難道連一個小小的高句麗都不能攻克嗎?”房喬說:“兵在精而不在多,特別是在遠距離奔襲的情況之下,一旦軍隊的數量過大,指揮起來不是非常的便利。當初肥水之戰於隋煬帝數字敗給高句麗,都是因為這個緣故。而且皇帝親自指揮也未見得是什麽好事?”長孫無忌說:“聽你這麽一說,我心裏又非常的不踏實。”房喬說:“心裏不踏實其實是好事,孔子不是說過嗎?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長孫無忌說:“這些話你跟陛下說過嗎?”房喬說:“我的為人你是知道的,陛下隻要一瞪眼,我就說不出話來了。”長孫無忌說:“如果不是陛下,親率大軍去打高句麗,你覺得誰合適呢?”房喬說:“李靖將軍年事已高,李世勣將軍威望還不夠,所以皇上親自領兵實際上是無奈之舉,唐朝將領麵臨著青黃不接的窘境,皇上迫切的希望發現人才。”


  長孫無忌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之後,長孫無忌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卻發現褚遂良已經等在那裏很久了,長孫無忌的門客陪著他。發現長孫無忌回來了,門課非常識趣地退了出去,長孫無忌坐下來,褚遂良立刻湊了過來。長孫無忌說:“我知道你想阻止陛下東征,但這件事已經無可挽回了。”褚遂良說:“明知道這樣做不對陛下為什麽還要堅持呢?”長孫無忌捋著胡須說:“這也是迫不得已,李靖將軍已經年老,李世勣將軍的威望不足以節製眾將,在此緊要關頭,皇上才挺身而出,一來是為了滅高勾麗,二來是為了發現人才。”褚遂良說:“一定要打仗才能發現人才嗎?”長孫無忌說:“總而言之,此事已成定局,你不用忙活了。”褚遂良說:“一來戰場凶險,二來朝中的事情怎麽辦呢?皇嗣剛剛冊立,朝中威望不足,在這個時候讓他留守長安主持大局,恐怕有些不妥。”


  長孫無忌說:“皇嗣雖然威望不足,身邊卻都是良臣能臣,有他們的幫助不會有大問題。”新年之後天氣越來越暖了,皇上說:“這個時候應該去一趟驪山。”於是皇帝的鑾駕來到了驪山,皇嗣留在朝中。高士廉協助他處理公務,高士廉是皇後的舅舅,也是在他的府中長大的。皇後幾次回到高士廉的府上小住,自認為這是回娘家。所以皇嗣對他也非常的尊重,麵對這樣隆重的禮遇,高士廉卻不敢領受。人世間的事大多如此,比方說主人可以當仆人為兄弟,但仆人永遠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如果糊塗到真的拿主人當做自己的兄弟,那一定會給自己帶來意想不到的禍患。又比如女子出嫁之後,常有人告訴她待舅姑如自己的爺娘,如果她真的把舅姑當做爺娘一樣,她在家中一定沒辦法過得順遂。


  所以不管是在皇帝麵前還是在皇嗣的麵前,高士廉始終不敢忘記自己作為人臣的本分,因為一旦忘記了,很可能會有滅族之禍。長安的天空堆積了越來越厚的雲彩,在雲彩的縫隙裏有陽光投射下來。李靖坐在亭子裏手裏拿著一枚棋子若有所思,夫人說:“你怎麽不落子呢?”李靖把棋子放回到棋簍裏,說:“看來又有戰事要發生了。”夫人說:“又要打仗了,你覺得戰爭會發生在什麽地方呢?”李靖說:“東北方向,可能要打高句麗了吧!”一聽這話,夫人大驚失色,說:“皇上屢次拒絕攻打高句麗的提議,這一次到底是因為什麽呢?”李靖說:“高句麗冒犯天威,是該打,但是這一次我們的準備不足。”夫人說:“就算準備不足,但我們的實力遠強於他們,有什麽可懼怕的呢?”李靖說:“準備打仗,就是要估計到任何可能發生的意外,並且有相應的對策,這樣才能夠最終獲勝。如果沒有準備,一旦發生意外,再去想什麽補救的方案就來不及了。”


  夫人說:“隋朝之所以滅亡,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隋煬帝執著於討伐高麗,使得天下百姓怨聲載道,陛下難道要重蹈覆轍嗎?”李靖說:“其實可以再等等,一方麵讓我們有更多的準備,一方麵可以讓對方更加的得意忘形。人在得意忘形的時候就會出問題,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舉擊潰對方。”夫人說:“如果是你帶兵,你有把握拿下高句麗嗎?”李靖笑著說:“陛下怕是不會給我這樣的機會了。”夫人說:“陛下還是不放心你?”李靖說:“身為一個立下不世奇功的武將,能有今天這樣的結局,實在是太難得了,想想當年的史萬歲,再想想當年的淮陰侯。”夫人說:“也難怪武將會造反,不造反會死啊!”李靖笑著說:“越是這樣日後的武將越是處境艱難。”夫人說:“既然要打遼東了,為什麽陛下沒有向你討教攻打遼東的策略呢?”


  李靖說:“這有什麽可討教的呢?帶兵打仗是人家自己就會的。”話說皇上來到驪山之後,泡在溫湯之中常常在那裏苦思冥想。這一天從溫湯之中出來,穿著一身新的禦袍來到亭子裏就坐,長孫無忌已經等在那裏很久了。行禮之後說:“陛下,現在就打高句麗,是不是太倉促了?”皇上說:“朕知道打仗準備越充足越好,可是朕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了,再拖個兩三年還能不能率兵打仗就是個問題了。”一聽這話,長孫無忌的眼淚奪眶而出,說:“陛下,隻要陛下好好保養貴體,不要說兩三年,就是兩三十年也一樣生龍活虎。”皇上說:“自己的身子骨自己心裏清楚,上天留給朕的時間不多了,朕希望趁自己還活著還能動,先替皇嗣把這些隱患鏟除了,後麵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一聽這話長孫無忌趕緊拜倒,說:“陛下何出此言?房先生追隨陛下多年,足智多謀……”皇上抬起手說:“房先生老了,再說他曾經反複提到過自己隻想輔佐朕一個人。”長孫無忌說:“既然他能輔佐陛下,想必一定願意輔佐皇嗣。”皇上說:“許多事情是勉強不來的,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房先生還要在的話,遇到事情希望你多向他請教。”長孫無忌說:“陛下,這副擔子可能太重了,臣力不從心。”一聽這話,皇上不禁感到好笑,為了那一天已經準備了很久,現在說力不從心?長孫無忌雖然想要以後充當周公霍光一樣的角色,但他與皇帝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經曆了很多風風雨雨。突然看到這個人要離開了,心裏怎麽會不難受呢?皇上說:“褚遂良會幫助你的。”長孫無忌離開之後,皇上陷入了沉思。太監不敢湊過去,隻能遠遠的在那裏候著。


  貞觀十八年春三月,皇上在驪山的行宮召見群臣,說:“若論當世之名將,唯有李世勣、李道宗、薛萬徹三人而已,李世勣和李道宗用兵謹慎,一般不會有大勝,也不會有大敗。薛萬徹用兵敢於冒險,不是大勝,就是大敗。”總之在這一段時間,皇上越來越多的討論軍事以及其他跟軍事有關的話題,每次聽到這樣的話,褚遂良總會不經意間皺起眉頭。長孫無忌說:“雖說你的根基在關隴,可你頗有魏征的遺韻。”褚遂良說:“司徒是明白人,一定知道陛下為什麽要用魏征,魏征沒寫一道奏書都會先抄錄一份給我,所以說這樣做是為己求名,也讓皇上的過失被後世所知。可他畢竟是一代名臣,注定要流芳千古,我在不經意間受到他的影響,竊以為不足為怪,或許這會成為我的立身之本。”長孫無忌說:“這並沒有什麽不好,無論在什麽時候,皇帝都需要諫臣,希望以後的天子也能這樣信任你。”


  褚遂良說:“隻怕是有一點難,縱覽曆代天子,像當今萬歲這樣一心求諫的非常少見。”長孫無忌說:“皇嗣仁厚孝順,有朝一日做了天子,必定會發揚貞觀遺風。”褚遂良說:“但願如此。”聽見褚遂良把話說的這麽不堅定,長孫無忌說:“你對皇嗣還有什麽顧慮嗎?”褚遂良說:“我沒有什麽顧慮,我隻是覺得做天子能到陛下這個份上非常不易,方才司徒說到仁厚孝順,當初隋煬帝也曾經非常的仁厚孝順,可後來怎麽樣了呢?”長孫無忌說:“你說的是魏王。”褚遂良說:“在很多人看來,魏王的確像隋煬帝,一樣的愛好文學,一樣得寵於皇帝。不過有一樣,曾經也有人這樣說,陛下,可後來發生的事情與那些人的預計完全相反。”長孫無忌說:“你能說出這樣的話,還是因為你了解皇嗣不夠多,他一定會是一位非常仁慈寬厚的天子,這也是一位治世天子,該有的樣子。”


  這個時候房喬正在養病,高士廉來到了他的府上。遠遠的瞧見房喬斜臥在那裏看書,高士廉說:“房先生看來已經康複了不少,要不這樣,我上一道奏疏告訴陛下,這樣你就可以處理公務了,我也不必像現在這麽累。”房喬說:“現在的事情並不複雜,所以你可能並不是因為事物繁雜而感到勞累,是心累吧!”一聽這話高士廉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麽,說:“難道房先生是因為心累生的病嗎?”房喬說:“這個你可以自己判斷。”高士廉說:“就算是這樣我也能體諒你,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也會這麽做。畢竟自己位居端揆多年,稍有不慎就會掉進萬丈深淵。”房喬拱手說:“房某再次謝過了!”高士廉說:“皇嗣見到我的時候執禮甚恭,這讓我非常的擔心。”房喬說:“這說明他如常孫司徒說的那樣,非常的仁孝。你應該感到欣喜,為何擔心呢?”


  高士廉說:“滿招損,謙受益。未來的皇上如此待我,這難道不是過於盈滿嗎?”房喬說:“其實你無需為這個擔心,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旦他登基之後,長孫司徒一定會攝政,那個時候你隻要選擇隱退,他一定會念在過去的情分,讓你安度晚年,甚至會對你的子孫有所照顧。”高士廉卻並沒有因為聽了這番話而感到安心,說:“這正是我擔心的理由,當初皇後之所以一再反對讓他做尚書左仆射,那是因為他知道長孫無忌喜歡攬權弄權,總有一天他會與皇帝發生矛盾,果真要是那樣的話就會發生意想不到的禍事。”房喬說:“不至於吧!”高士廉說:“也許不至於,可我的心裏就是不踏實,我老了,不想再提心吊膽過日子。”房喬說:“如果是這樣的話,將來司徒對你有什麽特殊的照顧,你一概謝絕就是了,隻要讓皇嗣知道你與司徒並非一夥就能夠保你平安。”


  高士廉說:“我覺得你也挺危險的,除了生病還有別的保身之法嗎?”房喬說:“皇上為了安我的心,讓房遺愛尚公主,不過恰恰是這個讓我感到擔心,高陽公主在宮裏的時候就有很多傳聞流行在市麵上,成親之後,她也沒有收斂。我不是說他這麽做有什麽不對,我隻是覺得她可能將來讓我家不和,從而給別人扳倒房家的機會。”高士廉說:“扳倒房家?你覺得誰會有這樣的想法呢?”房喬說:“事事難以預料。”高士廉捋著胡須說:“以先生這樣的功勞,將來肯定配了享太廟,隻要你的牌位被供奉在太廟裏,還有誰敢對房家不利呢?”房喬說:“如果將來我家有什麽禍事的話,肯定是被高陽公主所賜。”此言一出,高士廉被嚇得麵如土色。


  房喬自知失言,趕緊說:“你可以把剛才我說的話告訴陛下,請他削去我的相位,讓我回老家吧!”高士廉說:“房先生放心,你我如今是同病相憐,我怎麽會與你為難呢?”傍晚時分,皇嗣在東宮翻閱奏章,高士廉來到了他的麵前,皇嗣笑著說:“陛下說要打高句麗,很多人主動請纓,希望與陛下一起出征,這與當年隋朝的情形大不相同,你說這一仗我們會不會馬到成功?”高士廉說:“我是文臣不懂軍事,殿下如果想問的話,不妨去谘詢李靖將軍。”皇嗣搖搖頭說:“不妥,在陛下外出期間,我偷偷的去拜訪李靖將軍,要是傳揚到外麵,我就有了非常嚴重的嫌疑。”高士廉一聽這話挑起大拇指說:“殿下能夠想到這一層,真是可喜可賀,既然這件事陛下親自辦了,你要做的就是提前做準備,一旦軍隊開到前線,後勤的供應離不開殿下的支持。”皇嗣說:“如果後勤做得好,算不算我立功呢?”


  高士廉說:“當然算,漢高帝征戰四方,負責補給的是蕭何,平定天下之後,蕭何被認定是第一功臣。”而這個時候的高句麗也聽說唐朝要發兵攻打它,他們非常清楚唐朝的實力。蓋蘇文召集手底下的文臣武將,說:“我聽說唐朝正在結集兵馬準備來討伐我們,他們大概忘了隋朝是怎麽亡的了這一次我們一定要齊心協力給他們一個教訓,讓他們明白這樣一個道理,高句麗是不能碰的。”底下一位謀士說:“現在的這位皇帝打仗的本事遠強於隋煬帝,我們一定要小心。”蓋蘇文說:“他固然厲害,但我們也沒必要長他人的誌氣,滅自己的威風,唐朝皇帝打了那麽多的勝仗,一定會驕傲自滿,我們可以放出一些風聲讓他更加的驕傲,如果真的像我們預期的那樣,他一定會在死在高句麗這一條陰溝裏。”對方說:“莫離支說的太對了,不過有什麽辦法能夠讓皇帝驕傲呢?”


  蓋蘇文陷入了沉思,正如他們所說的那樣皇帝對於消滅高句麗充滿了自信。這個時候底下就有人進讒言了,說:“現在房先生逢人就說這一次沒有辦法消滅高勾麗,但可以收腹鴨綠江以西的失地,而且戰後一定損失慘重。”一聽這話,皇上麵沉似水。那個人壓低聲音說:“陛下這隻烏鴉實在是太討厭了,不如殺了他,除一除晦氣。”皇上說:“房先生有沒有說過這樣的話,還不得而知,就算是說過了也罪不至死。”對方說:“陛下打算怎麽治他的罪呢?”皇上說:“房先生向來算無遺策,不過這一次他可能要失手了,等我凱旋歸來,一定要好好羞臊他。”不久之後,這個人來到了長孫無忌跟前,如此這般一說,長孫無忌點點頭說:“把這個人給我轟出去。”


  那個人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被兩個壯漢架了出去,丟在外麵沾了一身土,他把身上的土撣掉。茫然了很長一段時間,仍舊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麽,沒過多一會兒,一個壯漢走到跟前說:“你到底走不走?難道需要我們把你送的更遠?”對方說:“我沒有做錯什麽,司徒為何如此待我?”那個壯漢說:“你這個問題問的好,既然你沒做錯什麽,司徒為何要如此待你呢?沒做錯事的人太多了,難道師徒要一一接見嗎?”對方說:“這話可就不對了,我可是為司徒辦事。”那壯漢說:“這話聽著可就新鮮了,司徒讓你辦什麽事了?”對方說:“房喬長期擔任尚書左仆射,因為這個事我一直替司徒感到委屈,司徒的才能比他的更高,與皇上的關係也比他要親近,憑什麽他長期霸占這個位置呢?”那壯漢說:“你要再胡說八道,我就不客氣了。”對方剛要張嘴,臉上就挨了一記耳光。然後吐出來一嘴牙,那壯漢說:“現在打掉你的牙,若是再不滾,我就割掉你的舌頭。”


  對方一聽這話捂著臉走了,沒過多久來,到了房喬的府上。說是有重要的情況報告,房喬破例接見了他,他說:“長孫無忌要害你千萬小心。”房喬笑著說:“我很欽佩你的膽量,我與司徒當年一起在秦府效力,一起輔佐秦王征戰四方得了天下,之後我們努力同心輔佐陛下使得四夷賓服、海內太平。你是哪來的無名小輩?但離間我們兩個的關係。”說著就讓人捆起來,把他交還給了長孫無忌。又一次看到這個人,長孫無忌皺著眉頭說:“我給你一條生路,你不珍惜,那我就隻能送你一條死路了。”話音未落,立刻就有人把他拖進了一間小黑屋,一雙如同鐵鉗一樣的手,把他的腦袋固定住。使勁兒一擰,隻聽脖子裏哢嚓一聲,他就兩眼翻白吐出了舌頭。午夜子時,皇上翻越著群臣遞上來奏表,忽然看到了劉泊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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