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 薛延陀行兵進漠南 苗山幽隨軍奔前線
上回書說的薛延陀真朱可汗率領大軍南下,一路之上勢如破竹,直逼李思摩。李思摩非常的恐懼,率領所部緊急後退,與此同時派使者緊急前往長安,要求退到長城以內。使者騎著快馬,日夜兼程趕到洛陽,見了皇上之後,皇上聽了大吃一驚。立刻召集文武大臣商議此事。皇上說:“在這之前魏夫子一直跟朕說去泰山封禪是非常不吉利的,過去朕一直不相信這一句話,現在真不能不信了,薛延陀部日益做大,大舉南犯不過是意料中事,現如今李思摩岌岌可危,你們說一說到底該如何應對呢?”魏征說:“首先應該緊急招李世勣到洛陽商議應對之策。”皇上說:“還有呢?”房喬說:“同時應該把李大亮和李襲招到洛陽。”一聽這話皇上說:“朕聽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讓這三個人率領三路大軍北上禦敵。”房先生說:“雖說是三路,實際上是一路,三支兵馬都歸李世勣節製,打仗最重要的是要集中兵力禦敵。”
皇上說:“這話說到了,關鍵,無論是淝水之戰,還是隋煬帝遠征高句麗,他們都犯了一個共同的錯誤,就是後麵的部隊還沒有到前麵已經與敵開始火並,雖然後麵的部隊源源不斷的感到,實際上對方仍就是以逸待勞,對這一股龐大的軍隊分而食之。”長孫無忌說:“陛下,這是十萬火急之事,應該讓他們趕快來到洛陽。”皇上點點頭說:“這是自然。”沒過多久,李世勣、李大亮、李襲三個人來到了洛陽,見了皇上,皇上說:“真對你們寄予厚望,你們即刻率軍啟程,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長城以內,與此同時,朕已經派使者告訴李思摩,在撤退的過程當中一路焚燒,不給敵人留下任何物資,時間一長他們的後援肯定出問題,等到他們要撤退的時候你們就衝出長城迎敵,務必擊潰敵人。”李世勣說:“陛下放心,薛延陀部雖然來勢洶洶,可臣早就料到他們會這麽做,在臣返回長安之前就已經告訴手邊的將領薛延陀隨時有可能南下,他們暫時不可能攻破長城防線。”
於是大軍集結舉行了一個簡單的誓師儀式,然後三個人率領大軍出發。再說洛陽派去的使者到達了李思摩的帳下,如此這般一說,李思摩說:“無需皇帝親自命令,我已經這麽做了。”使者說:“你果然不是一般人,看來這一次薛延陀部要吃虧了。”李思摩說:“吃虧的不是他們,反而是我們,一路之上焚燒了那麽多東西,那都是我們辛辛苦苦積攢下的。”使者說:“放心吧!擊潰薛延陀的時候一定有大量的繳獲。”李思摩說:“恐怕沒有那麽容易吧!他們是後援接續不上才有可能撤退,到了那個時候還有多少物資呢?”使者說:“麻皮不是物資嗎?盔甲不是物資?隻要把他們的人殺掉,其他的都是物資。”李思摩說:“現在漠南幾乎成了一片焦土,就算是奪得了很多馬匹,又如何能養的活呢?”
使者說:“現在這話說早了,等把這些物資奪下來之後再考慮也不遲,實在不行殺了吃也是不錯的。”天空拋灑著幾朵白雲,地上冒著寒氣。太陽雖然明晃晃的在那裏照著地麵上的人卻感覺不到多少溫度。李思摩坐在馬上耷拉著腦袋,情緒十分低落。旁邊一個年輕人說:“可汗,很快我們就到長城了,隻要我們進了長城就安全了。”李思摩露出一臉苦笑,說:“曾幾何時,我們能夠隨意出入長城,你覺得薛延陀部真的能被長城擋住嗎?”對方說:“進了長城更好啊!那樣皇帝就知道讓我們獨自留在長城以外,對付薛延陀部是不現實的。”李思摩說:“說到底,經曆了阿史那·結社行刺案之後,皇上已經不信任我們了。”對方說:“不會的,陛下是一代英主,不會因為一個人反叛就認為我們都有問題,若按照這種說法的話,難道土生土長的中原人就沒有人反叛過皇帝嗎?”
一句話說的,李思摩有醍醐灌頂的感覺,他立刻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說:“你說的太好了,我就是這麽想的,可問題是皇上會這麽想嗎?他身邊的那些大臣會這麽想嗎?”對方說:“我相信會有人替我們說話的。”李思摩說:“現在我真的有點懷念從前了,從前我們幾乎擁有整片的草原,中原就像是我們的後花園,缺什麽東西可以直接去取,現如今南北都是強人,我們淪落到夾縫當中求生存了。”對方說:“我覺得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皇帝或者他身邊的人,當年五胡入中原,那個時候整個中原大地被攪得天翻地覆,大家彼此不能相容,於是刀兵相向,大亂不止!短短數年之內,屍橫遍野,百業蕭條。曾經繁華的鬧市長滿了野草,在野草中間散落了一堆又一堆的白骨,想要大家相信彼此,有時候需要百年以上的功夫。”李思摩說:“你倒挺會為他們考慮,皇帝不給你一個關注,都有點對不起你了。”
對方說:“大家能多多體諒,信任才有可能一點點建立起來,如果大家彼此懷疑,卻又不得不把性命交給對方保護,這不是很危險嗎?”李思摩笑著說:“我該派你去長安的,這樣吧!你馬上再去一趟長安,把我們的難處告訴他,希望他能多多理解我們。”對方說:“你怎麽又忘了呢?陛下如今在洛陽,不過可汗既然有這樣的需要,我一定竭盡所能,替可汗完成使命。”李思摩說:“這可不是替我完成使命,這是替咱們的部民,也是替你自己完成使命,想想看,如果你的願望能夠達成,我們就能夠擁有更好的生活。”說到這裏,他忽然變得激動起來,兩隻眼睛裏閃著淚花,語中也稍微有些哽咽,對方說:“請可汗放心,我一定會完成使命,不僅是為了可汗,也不僅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我們所有人。”
於是讓他帶足了幹糧,交給他一匹快馬,以極快的速度趕往洛陽。沿途的官員都以為北邊出現了緊急狀況,不但給他放行,他給他補給。到達洛陽之後很快就見到了皇帝。皇上說:“這一次來又有什麽事要告訴朕呢?”這個時候連皇帝都有一點緊張,掌心裏微微的冒出了汗。對方說:“陛下,臣是奉我家可汗之命來見陛下,要把那邊發生的詳細情況一一告訴陛下。”一聽這話皇上才鬆了一口氣,搓著雙手說:“這也是朕迫切要知道的,你趕緊說吧!”這個時候,對方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兩隻眸子變得異常明亮。說話的時候神采飛揚,皇上也聽得非常的入神,等他說完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皇上說:“你沒有讓朕失望。”
對方說:“陛下難道聽說過我嗎?”皇上笑著說:“朕一直以來都非常關心北邊的事情,又怎麽會沒有聽說過你呢?你可是你家可汗身邊的重要人物,雖然你非常的年輕,你有學識,有勇氣,有遠大的前程。”對方說:“我的前程是需要陛下賜予的。”皇上笑著說:“隻要你能夠認真的對待自己所要做的每一件事,朕相信你一定會有一個錦繡前程,你要記住,虔誠不是別人賜予的,而是自己掙來的,如果你能夠不停的立功,自然就有機會揚名立萬。”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太監從外麵跑了進來,激動的說:“陛下外麵下雪了,那可真是一場大雪,來年要有個好收成了。”一聽這話皇上非常的高興,帶著眾人來到了殿外,外邊果然飄著鵝毛大雪。皇上說:“告訴文武百官,朕要設宴慶祝。”太監說:“比一下到底什麽人才應該是被邀請之列呢?”皇上說:“也不能太多了,那就在洛陽的五品以上官員吧!”
太監走了,對方站在那裏看著大雪卻皺著眉頭不說話。皇上說:“你好像有心事?”對方說:“陛下好像特別喜歡雪,大概是因為有這樣的諺語,冬天雪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不過對於我們北邊的人來說,就不是這樣了,一旦大雪封山,牛羊就找不到可以食用的草,屆時大量的牲畜或者被凍死或者被餓死。”皇上說:“話雖這麽說,可要是老不下雪的話,生病的人就會越來越多,相信牲畜也會出問題。”一聽這話對方眼睛一亮說:“陛下是皇帝,怎麽會知道這些事情呢?”皇上笑著說:“要是什麽都不知道,還怎麽當皇帝呢?”對方聳了聳肩膀說:“說的也是。”不知不覺皇上發現自己很喜歡這個年輕人,說:“你來到洛陽僅僅是要說那邊的情況嗎?沒有別的目的。”對方搖了搖頭說:“可汗的意思是讓我有機會見一見陛下,得以增長見聞,希望這樣可以增加我們彼此之間相互的信任。”
一聽這話皇上頓時感受到了什麽,說:“朕知所以讓你們在長城以外定居,那是因為那裏本就屬於你們,那是你們的祖先安息的地方,相信你們一定希望自己能夠守護在那裏,將來有一天你們當中有人離開人世,也希望自己能夠與自己的先人一起長眠。再說薛延陀不過是一個小部落,現如今日益做大,如果沒有人守在漠南,長城以北對於薛延陀來說就是無人之境了,他們可以隨意馳騁,並且伺機南犯。”對方說:“我以為陛下會打哈哈,沒想到陛下如此的坦誠。”皇上說:“為人君者,最重要的就是把天下的人心凝聚在一起,這樣才能夠抵禦外侮,這樣才能夠讓天下太平。”對方說:“陛下有這樣的見識,難怪我進入長城以後看到那麽多的人樂於從事自己的生計。”
沒過多一會兒文武百官陸續到達了宴會的地點,不久之後皇上也出現了,一時間樂聲大作,各種美味佳肴被陸續端了上來,這個時候皇上注意到魏征皺著眉頭,皇上示意讓魏征說話,魏征說:“我們的將士正日夜兼程趕往前線,我們卻在這裏舉行如此奢侈的宴會,當他們聽說我們不能與他們同甘共苦的時候,不知道心裏會不會難過。”一聽這話皇上趕緊站起來說:“魏夫子說的很對,都是朕的錯,朕隻是想著天降瑞雪,意味著來年會有一個好的收成,所以才有意舉行宴會,與大家一起慶祝。既然魏夫子已經提到了這件事……”他端起了一杯酒,說:“願皇天能夠保佑我們的士兵,順利的抵達邊境,也希望他們在接下來的戰事當中一舉擊潰敵人。”說著就把手裏的那杯酒澆在了地上,眾人也都照著做了,皇上說:“魏夫子這樣的事情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就在這個時候,長孫無忌說話,他站起來說:“我不覺得現在舉行宴會有什麽不妥,天下那麽大,人口那麽多,不管什麽時候舉行宴會,總會有人不高興,難道我們就因此不舉辦了嗎?”魏征說:“大軍北上應該不同於你說的其他情形吧!”長孫無忌冷笑之說:“大軍未曾北上之時,難道我們的軍隊就沒有人在前線嗎?他們苦苦的守著邊疆,魏夫子怎麽能忽視他們呢?”一聽這話魏征也被噎住了,皇上趕緊說:“不知道行軍的路上會不會遇到大雪,若是被大雪阻斷了行程,那可就不妙了。”一聽這話眾人瞬間緊張起來,皇上說:“不過你們放心吧!就算是下了雪,不到一定程度也阻擋不了他們的行程。”長孫無忌說:“請陛下放心,大軍一定能夠如期趕到目的地,前些日子我剛剛去了欽天監,看了那裏曆年留下來的氣候檔案,根據這些檔案進行推斷,行軍路途當中不會有大雪封路的情況。”
大家心中的石頭落了地,現場的氣氛變得愉快起來。當時已經形成了這樣的習慣,如果是朝會或者一般的禦前會議,乃至於政事堂會議,一般隻是談論公事不交流感情。若是在宴會之上,一般隻交流感情,不談論公事。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皇上要開始抒情了,舉著酒杯說:“想當初在場的助攻很多人跟著朕一起在戰場上搏生死,現如今能夠功成名就,坐在一起飲酒,實在是人生幸事。當時不知道害怕,可是時過境遷之後才知道當時的情形是多麽凶險。朕以及朕的子孫諸位和諸位的子孫都應該珍惜今天的成果,希望大家齊心協力讓大唐繼續保持興旺。”這個時候皇上的眼神落在了房喬的身上,房喬說:“現在命懸一線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大家隻要好好珍惜,不要忘記昔日的辛苦,不忘記前人留下的教訓,大好的日子就在後頭。”
眾人紛紛點頭,這個時候皇上突然轉向魏征,說:“當此之時魏夫子有什麽要教導朕的嗎?”魏征說:“陛下方才雖然說了很多句句在理,隻是陛下所言與所行有些不相符,貞觀初年的時候陛下是非常謙虛的,樂於聽取臣下的諫言,所以貞觀最初的三四年裏,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可之後的成就就不比從前了,陛下開始一點點退步,雖然能夠勉強聽取臣下的諫言,但已經非常的勉強了。”魏征這樣說話,皇帝已經習慣了,大臣們也習慣了。最初的時候,魏征說話總是這樣,一副教訓人的口氣,皇上硬著頭皮忍著。長孫無忌確認不了幾次與他發生爭執,要不是皇上居中調和,長孫無忌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和他打起來。皇上說:“為什麽魏夫子說的情形,真沒有從其他人的口中聽到過的?”魏征笑著說:“陛下,這是打算要否認嗎?”皇上連連擺手說:“朕不是那個意思,朕隻是有些疑惑。”
魏征說:“貞觀初年的時候,陛下總能夠聽到這樣的話,那是因為那個時候的陛下非常的謙虛,現如今陛下沒有那麽謙虛了,這樣的話自然也就聽不到了。”皇上說:“說的對,好像是這麽回事。”魏征總是在皇上高興的時候給他潑冷水,但是也會在皇上感到絕望的時候及時的去支持他。所以多年以來皇上對魏征的依賴是逐年的加重,所以在這個時候,兩個人的眼神充滿了曖昧。這讓長孫無忌的心理很不是滋味,他與皇帝從小就有很好的交情,現如今看著自己的弟兄跟別人眉來眼去,雖不能說是心如刀割,但也跟用水煮,用火燙沒有什麽區別。魏征說:“陛下的成就和聲望越來越高,在這種狀況之下,人要保持清醒是非常難的,希望陛下牢牢的記住這一點,才能夠保證後半生不會像隋文帝一樣。”皇上說:“隋文帝的後半生有什麽問題嗎?”
魏征說:“臣記得皇上曾經批評過隋文帝,憑借欺負孤兒寡母得了天下,於是生怕有人像他一樣謀奪隋朝的社稷,因為他對大臣充滿了防範的心理,所以他恨不得把所有的權力都攥在自己的手裏,所有的事都自己親自去幹,大臣們也都知道他的這個心思,於是就配合他這麽做。盡管如此,相對來說在早期他還是能夠信任一些大臣的,越是到晚年,他越不能接受持反對意見的大臣,越是到晚年,他變得越專橫。終於在權臣與皇後的共謀之下,楊勇不但丟掉了嗣君的位置,到最後連身家性命都不能保全。如果說犧牲楊勇一家是為了讓天下安定,可到最後隋朝並沒有保持富強,相反在短短的十來年的光景當中,隋朝就土崩瓦解,蕩然無存了。”皇上說:“朕真的在這些年越來越像隋文帝了嗎?”
此時魏征每說一個字,其他人就為他捏一把汗。魏征說:“陛下的確越來越像隋文帝了。”皇上正準備為自己辯護,這個時候他注意到長孫無忌在給他使眼色,意思是你越是跟他爭,他越有話在後麵等著你。於是皇上攤開雙手說:“魏夫子說的對。”魏征卻說:“陛下不覺得這樣太敷衍了嗎?在貞觀初年是沒有這種情形的。”皇上實在沒辦法了,說:“魏夫子指教的是……”話說三路大軍開到前線之後,大戰一觸即發。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湊熱鬧的人也到了前線。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苗山幽。腰中掛著橫刀,一身破舊的衣服。到了前線才知道,雖然過去這麽多年了,天下的情形大有好轉,在外作戰仍舊是非常苦的。看到一處軍營想也沒想,埋頭就往進闖,這個時候一位士兵攔住了他的去路,瞪圓了雙眼說:“你是什麽人?這是要往哪裏去?”苗山幽說:“我來拜訪兵部尚書李世勣將軍。”
那位士兵說:“兵部尚書是你說見就能見的嗎?”我說:“為什麽不能說見就見呢?”一聽這話,對方懵了,說:“你到底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兵部尚書是什麽人?你是什麽人?你覺得你配見到人家嗎?”我說:“這算什麽話呢?難道見一個人還有配不配的問題嗎?”對方說:“要是每個人都可以見到兵部尚書,那這裏就不是軍營而是茶館了。”我說:“我也知道這是軍營不是茶館,我來這裏也不是為了品茶,而是來商議大事的。”這個時候另外一位士兵說:“這樣吧!我先去通報,這是起碼的禮儀,相信你不會反對吧!”我點點頭,對方很快就從我的眼前消失了,過了一會兒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過來說:“將軍讓你進去。”那個阻攔我的士兵,大吃一驚,我非常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徑直走了進去。遠遠的瞧見中軍大帳,快步上前挑起簾子邁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