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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 房玄齡隨駕幸洛陽 李淳風問道在青院

  當我第一次看到雪山日出的時候,心情是無比激動的。就在此時,我聽到了遠處的歌聲,這歌聲極為動聽。尋著歌聲走過去,看到一位妙齡女子,約莫在十五歲上下。我拱手說:“請問邏些城怎麽走?”對方用手一指說:“你是要去那兒朝聖嗎?”我趕緊說:“我是來觀光的。”一聽這話對方似乎聽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趕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的這個舉動把我嚇了一跳,我隻好走了。走了沒多遠,又回頭看了看,發現她背著我。後來我遇到了一位前往邏些朝聖的人。此人看上去三十歲出頭,我說:“在這裏朝聖是一種風俗嗎?”對方說:“在我們突破每一座山,每一條河,每一道光,都是有神靈護佑的。人在世上的日子是短暫的,當人離開之後要去哪裏呢?如果每天虔誠的祈禱,就可以免受很多的苦難,如果能夠前往邏些朝聖,離開人世之後就可以前往天堂。”我說:“天堂在哪裏呢?怎麽去呢?”


  對方說:“天堂在雪山上,天堂在陽光裏。隻有有德行的靈魂才能夠去天堂,而德行是日行一善,慢慢積攢下來的。朝聖不僅可以洗刷罪惡,還可以為自己黑暗的前程點亮一盞燈。”他說的時候一臉虔誠,讓人不知不覺之間為他的熱情所感動。我說:“我小的時候也在寺廟裏生活過,長大之後到處遊蕩,見到了很多殺戮,也見識了人間的繁華。我們的皇帝陛下勵精圖治,現在中原風俗淳樸,百姓安居樂業,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這樣的情形是很難遇到的,卻讓我給趕上了。”當我說到這些的時候,對方一臉羨慕,說:“我們的讚普也是一個非常偉大的人,他就像是太陽一樣點亮了黑暗的天空,溫暖了寒冷的大地,讓每一個在痛苦中掙紮的人看到了希望。讚普選擇與大唐結交,我覺得這是非常對的事情,相信他會給吐蕃的百姓帶來很多福祉?”我說:“以後的事情很難說,我覺得最終的結果應該是不錯的。”


  對於我這樣說,對方是不能理解的,我說:“在遙遠的洪荒時代,那個時候內地散落著很多大大小小的部落,凡是有聖人降臨的部落,就會有其他的許多部落依附於他,從而讓這個部落成為當時天下的中心。在後來,隨著產出的東西越來越多,來自自然界的壓力越來越小,而人與人之間圍繞利益爭奪而產生的衝突越來越大,於是天下紛爭不斷。在戰爭的時候有一個常見的現象,就是從敵營當中擄掠大批的婦女,而這些婦女會被用來為本族增加人口,於是戰場上的人在互相殺戮的時候會出現這樣的現象,有的人在戰場上砍死了自己的表弟,有的人在戰場上殺死了自己的舅舅。當大家發現彼此是在骨肉相殘之後,殺戮就沒有辦法進行下去了,在這個時候,天下融為一家,而那個把天下人的人心凝聚在一起的人,就被稱為天子。所謂天子,就是對天極為了解之人。”


  對方聽得目瞪口呆,我說:“之前大唐與吐蕃發生了衝突,現在雖然和親了,但不表示以後不再發生衝突,但我相信當衝突在不斷發生的時候,總有一天人們會發現,在戰場上遇見的不是自己的表弟,就是自己的舅舅,甚至有可能是同母異父的兄弟。”對方說:“這個問題我從來沒有想到過。”不知不覺我們已經到達了邏些城,這果然是一座非常壯麗的城市。它與長安有著顯著的不同,散發著獨特的魅力。在這裏我聽到了很多關於文成公主的傳言,大致意思就是這裏的人並沒有把她當做是一個外人。而是把她當做當地人的保護神。她的作用不過是把利益從唐朝帶到了吐蕃,在這一點上,內地人與吐蕃當地人的想法可能會有不同。不過有一個相同的地方,就在於彼此都非常的尊重文成公主。隻不過大唐把她當做為國犧牲的人,而吐蕃的百姓也習慣於把自己對幸福的期待寄托在她的身上。


  在當地我有這樣一種感受,就是每個人看上去都非常的暴躁,一言不合就要跟你動手。同時要注意到當地的狗,一個比一個溫順。雖然這些狗個頭很大,可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為了盡可能的讓自己不至於被騙,我無論走到哪裏都要及時亮出佛門居士的身份,而那些人很願意跟我討論佛法。這一天我在城郊看到了一處經房,我也沒怎麽想,直接就走了過去,門竟然沒有關。當我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時候,他們一臉驚愕手下意識的按住了刀柄。我不慌不忙的雙手合十說:“阿彌陀佛,我是佛門的居士,聽到各位的誦經之聲特意來向各位致敬!”這個時候坐在正當間的一個老者說:“你到這裏來做什麽呢?”我說:“一來是向各位致敬,二來希望向各位請教,我長期以來參悟佛法而不得藥靈,希望在於各位的談論當中得到啟發。”


  於是有人給我讓出了一個座位,我也沒多想,就坐了上去。眾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我,我說:“我聽說貴國的讚普是觀音菩薩轉世,也有人說貴國的讚普是轉輪聖王,所以我不遠千裏來到吐蕃,就是要親眼看一看在佛國生活的百姓。”老者說:“其實在吐蕃生活的百姓,長期以來過得非常的痛苦,佛法讓大家看到了希望,幫大家驅散痛苦,我們這些人修行是為了從無盡的痛苦當中解脫出來。”我能夠從他的目光當中看得出來,他的回答非常的虔誠,我說:“我之所以修佛法,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與佛法有緣,同時我又感覺自己與佛法的緣分很淺,比如說我曾經幾次在廟裏修行,卻又離開了,因為我與比丘們相處的不是很和睦。”那位老者斜眼看著我說:“比丘可都是大德,你大德們處不來,看來你這個人有很大的問題。”我說:“這世上有誰沒有問題嗎?要不然大家怎麽還沒有得道呢?”


  當我從經房離開的時候,身後又響起了誦經的聲音。這聲音像是洪流,又像是從頭頂傾瀉而下的瀑布。在吐蕃,凡是有身份的人,你都能注意到他們手裏有一串佛珠。這些人在走路的時候,往往一邊誦經一邊走路。如果看到有比丘走過來,他們會主動繞道,他們甚至不敢用眼睛直視比丘。而我卻沒有這樣的習慣,這樣我就在吐蕃顯得非常的顯眼。終於有一次我被一群人圍住了,有一個人揮舞著明晃晃的刀說:“你是哪裏來的狂徒?竟敢用眼睛直視我們這裏的比丘。”我說:“我來自大唐,與吐蕃關係很好的盟邦。”那個人一臉不屑的說:“我管你是哪裏來的,隻要你敢對比丘不敬,我今天就剁了你。”


  我說:“我對比丘不敬罪過,在我的身上,我怎麽忍心連累你呢?佛佗是怎麽教導你的,難道你都忘了嗎?身為佛弟子是不許殺生的。”對方說:“解決你這樣的狂徒不算是殺生。”我說:“上天有好生之德,佛陀更是非常的慈悲,他就像是冬天裏的太陽,給所有的人帶去溫暖和希望,比丘連螻蟻都不忍心殺害,你既然那麽尊敬,比丘為什麽不願意接受他們的教導呢?”看見我振振有詞,那些人有些不明所以。我說:“大家生活不易,都散了吧!”這個時候那人用刀尖頂住了我的喉嚨說:“我為什麽要聽你的?”我說:“我的話自然你是不用聽的,佛陀的教導你要不要聽呢?佛陀在快要圓寂的時候,告誡弟子要以戒律為師,而一旦進入佛門,第一條戒律就是不許殺生。我是佛門居士,如果死在你們的刀下,有一天你們到了地獄,一定會有人向你們提起今天所犯的罪行。”我的話讓這些人倍感沮喪,最後竟然一哄而散。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件事就這麽傳開了。又過了一段時間,竟然有人跑來向我請教佛法。當時我坐在一塊大青石上,告訴他在佛門之中存在三寶,佛就是覺悟,法乃是宇宙萬物運行之法,僧是代替佛陀傳播佛法之人。法沒有形狀沒有顏色,卻時時刻刻左右著人的想法和生活。人隻有在日常生活當中不斷的去證悟法,隻要堅持不懈,總有一天會大扯大悟成為佛。如果你學佛隻是為了祈福消災,這也不是什麽大錯,隻是有些遺憾。對方說:“遺憾什麽呢?”我說:“佛門廣大,佛法宏深,不求覺悟,隻想祈福消災,就好比有一鍋肉放在自己的麵前,不想吃肉也不想喝湯,隻想聞一聞味道就算了,難道這不可惜嗎?來到圖波之後我也觀察了,雖然喜好佛法的人有很多,但是真正想要覺悟的人卻很少。”這個人聽了我的開示之後,就把我的這些說法告訴了很多人。


  很快,這些說法就在邏些城引起了很大的爭議,一些高僧甚至點名要跟我進行辨經,不久之後,就有衙門裏的人找到了我,說:“如果你能接受他們的挑戰,我們將會幫忙安排。”我說:“對方很多都是修行多年的大德,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應該與他們辯論,但如果他們已經提出了這樣的要求,我也不能退縮。”不久之後,這些大德們在一座很大的寺院裏舉行了會議,他們覺得與我這樣一個不知名的居士進行辯論確實跌份,可話已經放出去了,突然收回實在說不過去。於是他們給辯經增加了條件,如果他們輸了,願意割掉自己的舌頭。如果我輸了,希望我能留下自己的頭顱。如果這樣的賭注能夠把我嚇走,他們的目的就算是達到了。我平靜的說:“我願意與他們辯論,就意味著我也願意壓上他們要求的賭注。”


  這麽一來事情就沒有辦法挽回了,我們約定在三天後進行辯論辯論的地點,在布宮門口的廣場上。清晨這裏就聚集了很多人,等到太陽升起之時。這裏到處飄揚著彩色的經幡,當參加辯論的幾位大德出現在現場的時候,心中開始歡呼。我不慌不忙的坐到他們的對麵,在這之前我已經了解過當地人辯經的習慣,就是他們在辯論的時候總是不停的拍著巴掌。因為要入鄉隨俗我也開始練習因為要入鄉隨俗,我也練習了一段時間,雖說不是很熟練,但也覺得可以湊合了。好在這些僧人大多不會說漢話,雙方進行翻譯的時候,給彼此提供了思考的時間。眼睛開始之後,第一個向我發問的是一個年近五十的僧人,他說:“你把覺悟這件事看得非常的容易,這是因為你對佛陀的崇敬不夠,如果你真的了解了覺悟之難,你就不會說出如此不知深淺的話。現在你對自己說過的這番話有反省嗎?”


  我說:“我反省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但反省的結果是我沒有說錯。佛陀就是通過覺悟成佛的,他也是用這種方法來教導弟子的。難道這位大德覺得佛陀錯了嗎?”對方立刻說:“佛陀自然是不會錯的,但你把自己比作佛陀,不覺得有點太過了嗎?”我說:“佛在覺悟之前與眾生並沒有太大的差別,眾生在覺悟之後與佛也沒有太大的差別。”此言一出,立刻就有第二個大德向我發問了,說:“難道你忘了佛經裏麵是怎麽描述的嗎?佛陀在降生的時候走了七步,腳底下長出七朵蓮花,然後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說,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之後很多條龍朝著他吐水,這就是浴佛節的來由。”我說:“這段描述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我要提醒這位大德,在這個時候他還不是佛陀,他成佛還要等到多年之後,沒有二年的修行,他是不會成佛的。”那位大德說:“我就簡單問你,他與你一樣嗎?”


  我說:“我曾經說過眾生平等,無論你是何等出生?又以何為生?隻要你能夠虔誠的皈依三寶,你就可以通過修行成佛。”那位大德說:“你這是顧左右而言他,不光在天主是這樣,在我們吐蕃也是如此,很多高貴的比丘一出生就有各種各樣的異象,以顯示這些人與普通眾生的不同,我之所以說眾生平等,是說佛會平等地對待眾生,但並不意味著眾生是一樣的。我給你舉個例子,你和唐朝的天子一樣嗎?”我說:“我說眾生平等並沒有說眾生一樣,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何況是普天之下的眾生呢?雖然他們有各種各樣的不同,但都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成佛。”就在這個時候,第三位大德向我發問了,說:“對於一個生活困苦的人來說,去病消災就是上上之福,至於成佛,那對他們來說實在是過於遙遠。他們最應該解決的是眼前的困難。”


  我說:“你說的這個問題不應該是你操心,我聽說貴國的讚普非常的仁慈,他像愛護自己的兒女一樣,愛著生活在這一片土地上的百姓,兒女如果生病了做父母的難道會不擔心嗎?他會派手底下的官員把草藥送到病人的手裏,他會像父母照顧自己的兒女一樣,想盡辦法讓百姓免於疾病帶來的痛苦。僧人對於百姓來說就像是教書的先生,先生會教給他一些東西,但真正關心他的永遠是父母。”我這麽一說,讚普聽了非常的高興,一邊點頭一邊露出讚許的目光,這個時候大德們顯得有些被動了,終於最後一位大德向我發問了,說:“你這麽說已經偏題了,比丘所麵對的不僅是百姓,還有各級官員乃至於讚普,我們要集智慧之光,點亮吐蕃的天空。讚普想要去除百姓身上的疾病,難道不需要我們的祈禱嗎?”


  我說:“我從來沒有聽說佛陀為去除誰的疾病祈禱過。”這個時候現場的氣氛有些尷尬了,讚普意識到這樣一個問題,要是他手底下的這些大德輸了,而自己過去一直是推崇這些人的,難道他要告訴自己的百姓,自己搞錯了?可如果硬說這些大德贏了也是不妥的,於是果斷叫停了辯論說:“居士不遠千裏來到吐蕃,與我國的大德進行交流,這是非常好的,希望你們以後更多的就任何問題進行討論,希望以此可以造福吐蕃的百姓。至於是去掉腦袋還是去掉舌頭,我看就不必了,我們與大唐在鬆州打了一仗之後,知道沒有什麽事情比太平更可貴。大家同為佛弟子要以和為貴,不可以互相攻伐,反而不利於佛法的傳播。”我一看人家給我坡了,我怎麽能不下呢?於是說:“多謝讚普的救命之恩,貴國的大德果然非常厲害,要是繼續辯論下去的話,我的腦袋肯定是要搬家了。”


  一聽這話,這些大德們一個個喜笑顏開,第一個向我發問的大德說:“其實對於一個居士來說,你已經非常了不起了,很多修行多年的比丘遇到今天這樣的陣勢,往往嚇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之後讚普設宴招待了我,那些和我辯論的大德們作陪。宴會之上其樂融融,但我心裏知道讚普之所以這樣做,是急著要把我送走。好在我也沒有長期滯留在這裏的打算,明日一早就悄悄的走了。曾經我在邏些掀起了很大的風浪,等我離開之後迅速的就恢複了平靜,再也沒有人談起我。文成公主聽說了我的事跡之後,對身邊的一位侍女說:“這是一個識時務的人,知道保護自己。”侍女說:“母國來人,我真的想要見他一麵。”文成公主說:“我也是這麽想的,可人家已經走了。”


  這個時候長安非常的平靜,可是在這表麵的平靜之下,隱藏著很多的波瀾。過去乖巧聰明的皇嗣現在已經變的任性狡詐,而且非常的貪婪。這引起了身邊人的注意,他們紛紛勸誡皇嗣,可皇嗣根本聽不進去。有意思的是皇帝其實更喜歡魏王泰,大臣們生怕知道了皇嗣的所作所為,導致皇帝廢了他。於是大家相約包庇皇嗣,皇帝被蒙在鼓裏,竟然什麽都不知道。清晨皇嗣被叫到了大內,皇上說:“朕要去趟洛陽,你要在京中留守,這一次真要把房先生帶走了,朝中的事務你要多費一份心,不能像過去一樣把他們全部丟給房先生。”皇嗣聽到黃山要走,不禁感到一陣竊喜,聽說房喬要被帶走了,他感到不悅。因為房喬這個人非常有特點,隻知道埋頭辦事,是一個沒有刺兒的人。於是說:“不知道阿爺打算留下誰來輔佐我呢?”皇帝說:“尚書右仆射高士廉。”皇嗣麵露藍色,皇上說:“他是你母親的親舅舅,你母親在世的時候,把高家當作是自己的娘家,現在皇後已經病逝了,你就替你的母親好好盡孝吧!”


  一聽這話,皇嗣感到一陣酸苦。原來留下的不是一位幫手,而是一個祖宗。但是當著皇帝的麵也不好發作,等到皇後終於帶著眾人走遠了,以至於馬蹄掀起的灰塵都落了下來。皇嗣終於忍不住說:“阿爺這不是給我出難題嗎?”旁邊高士廉趕緊說:“殿下,陛下就是給你出難題,你要好好的解答,隻有你把這些難題都解決了,將來陛下才能放心的,把天下交給你。”皇嗣說:“他要是那麽喜歡老四就把天下交給老四好了,何必又在這裏折騰我呢?”一聽這話,高士廉的臉都被嚇綠了,說:“殿下,一定要慎言,在這京城之中,皇上不知道有多少耳目,一旦你的話被皇上聽到了,後果不堪設想。”夜深人靜的時候,李淳風正在翻閱著一卷舊書,在這書中提到了青院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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