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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 孫伏伽不恥當年貧 苗山幽冒險遊吐蕃

  棄宗弄讚說:“請你放心,我一定竭誠善待公主。”李道宗說:“吐蕃與大唐相距甚遠,正所謂十裏不同俗,吐蕃與大唐相距何止百裏千裏?風俗自然大不一樣,公主到了那邊一定會感到不適應,不知道讚普有什麽應對的辦法呢?”棄宗弄讚說:“我已經讓人找一個最適宜人居住的地方修建城郭宮室專門給公主居住,這城郭宮室的樣式完全是按照大唐常見的樣子設計的。”李道宗說:“能夠看得出來你是一個非常有心的年輕人,也許今後你們要一起度過一段漫長的時光,希望這樣一段時光是令人愉悅的。”棄宗弄讚親自來到邊界迎接,以及見到李道宗的一套說詞,都是事先與祿東讚商議好的,棄宗弄讚心中不禁感到得意,這個時候他忽然想起了還在羅先成的尺丹公主。在前往邊境之前,尺丹公主親自為他送行。棄宗弄讚說:“放心吧!即便是唐朝的公主來了,你的地位也不會因此有什麽改變。”


  尺丹公主說:“你盡管去,我理解你的難處。”在邊境上徘徊了很長時間才開始往回走。李道宗與棄宗弄讚依依惜別,李道宗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回去之後好好過日子吧!還有一點就是希望能夠與吐蕃長期的保持友好關係。”棄宗弄讚說:“大唐把公主賜予我,我當然不會忘記大唐的恩德,回去之後我一定好好治理吐蕃與大唐相互扶持,為兩地百姓謀取更長久的利益。”李道宗帶著人往回走,一路之上又喜又憂,不知不覺已經趕回了京城,見到了皇帝。皇帝問的非常的仔細,李道宗回答的也非常的認真。之後回到家裏見到王妃,王妃眼睛都是腫的。李道宗說:“棄宗弄讚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年輕人,他的長相挺拔英武,一看就是一個非常有擔當的人,一個善良正直的人,相信公主到了那邊之後會過得幸福。”王妃低下頭說:“男人的心就是硬,不管他她在那邊過得好不好,我都會想她的。”一句話說的李道宗也流下了眼淚,的確別人家嫁了女兒,女兒還有歸寧的一天,公主這一去是再也回不了娘家了。


  老夫妻兩個相對垂淚,這件事很快被皇帝知道了。也替他們感到難過,這個時候長孫無忌陪在禦前,說:“真能夠看得出來,李道宗非常舍不得這個女兒,你說朕這麽做是不是太殘忍了?”長孫無忌說:“將心比心,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我的頭上,我也會非常難過的,不過陛下也應該知道,身在宗室,這樣的犧牲在所難免,雖然公主遠嫁他鄉,可從此以後吐蕃讚普就有了皇室的血脈,如此一來,對於大唐與吐蕃都是一件喜事。”皇上說:“話雖這麽說,可朕還是感到難過。”長孫無忌說:“陛下為此感到難過,說明陛下有惻隱之心,希望陛下能夠厚賞李道宗,同時經常派人打聽公主在那邊生活的情況,以此安慰老夫婦兩個的心。”皇上點點頭說:“朕會這麽做的。”


  再說棄宗弄讚帶著公主回到了邏些,發現在這個新修的宮殿裏,早已經住著另外一位公主。她的心裏有些不好受,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棄宗弄讚抓起兩個人的手說:“你們二位都是我的摯愛,希望你們能夠和睦相處。”尺丹公主說:“讚普說的哪裏話?唐朝公主的到來給吐蕃帶來了巨大的利益,怎麽可能不與她好好相處呢?”這話乍一聽似乎沒有什麽問題,但仔細一琢磨就能有別的味道出來。公主笑著說:“我帶來的不隻是利益,還有大唐的誠意,希望吐蕃與大唐能夠長期友好。”尺丹公主說:“所以說之前我們吐蕃於大唐在鬆州兵戎相見,但這些事情已經過去了,今後我們一定和睦相處,親如一家。”公主說:“聽說你的母國出過很多了不起的工匠,善於製作各種美輪美奐的器皿,我真的希望能盡早一睹為快。”


  棄宗弄讚說:“我們還是應該先進城。”這個時候,公主注意到當地人有一個很特別的習慣,就是往臉上塗一層金屬色的粉。對於這樣一種習俗,公主感到深深的厭惡,但她出道突破也不好說什麽。隻是微微的皺著眉頭不說話,在隆重的儀式之上,公主表現得體,儀式結束之後,兩個人來到了洞房之中。棄宗弄讚注意到公主有些不開心,於是說:“有什麽地方我做的不周到嗎?是宴會看起來不夠盛大?還是儀式看起來不夠隆重?”公主說:“這些都不是,我隻是不習慣這些人,臉上都抹一層厚厚的粉。”棄宗弄讚說:“這是我們這裏流傳很久的習俗……”公主低下頭說:“我想也是,要不然這些人也不至於這樣像是商量好的一樣。”兩個人相顧無言,公主主動說:“既然這是你們的習俗,為什麽你和祿東讚兩個人沒有往臉上抹東西呢?”這個時候棄宗弄讚已經想起來祿東讚在大唐獲得了好評,說:“我們之所以不往臉上抹東西,是因為怕你不習慣。”


  說到這裏棄宗弄讚忽然心中有了一個主意,明日一早,他就把祿東讚找來,說:“你注意到了嗎?公主看起來有些不高興。”祿東讚說:“我早就看出來了,隻是不知道應不應該跟你說。”棄宗弄讚說:“現在是我問你,你說吧!”祿東讚說:“公主可能是不習慣我們這裏的人,臉上抹著一層厚厚的金屬色的粉。”棄宗弄讚說:“這樣吧!你替我起草一道命令,從今往後所有人不論貴賤,不許往臉上塗抹這種金屬色的粉。違者殺無赦。”祿東讚說:“這樣做會不會有問題?為了取悅唐朝公主,讓我們的百姓受這麽大的委屈。”棄宗弄讚說:“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麽其他的辦法嗎?如果公主在我們這裏過得不開心,那還不如當初就不要去求婚,求婚不是為了結仇。”


  命令公布之後,果然引起了很大的爭議,但是棄宗弄讚在執行這一項命令的時候表現的非常堅決。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把違反境內的人給處決了,公主知道這件事情之後,趕緊來找他,說:“因為我的好惡行這麽大規模的殺戮,我怎麽能擔當得起呢?”棄宗弄讚說:“其實我也很不喜歡這個習慣,隻是他在我們土播延續很長時間了,我一直沒有下定決心去除它,現在我已經發布了命令,就隻能把這件事情做到底。要不然這些違反禁令的人就會覺得我軟弱可欺,反而會把我置於險境。”在鬧騰了一段時間之後漸漸平靜下來,這個時候,整個吐蕃看起來氣象一新。除了禁止用金屬色粉塗麵,公主還帶來了大量的工匠、種子以及其他的東西,大家意識到這些東西會讓土波的百姓受益,所以他們對這位唐朝公主充滿了感激。


  不久之後當地開始流行一種說法,說這位唐朝公主是當地一位神投生在唐朝宗室,然後嫁到吐蕃,以此給吐蕃的百姓帶來利益。之前尺丹公主也有這樣的說法,但因為唐朝公主帶來的利益更大,所以這位唐朝公主的名聲,要比尺丹公主的名聲更加響亮。她與唐朝公主雖然在名義上保持友好的關係,實際上在背地裏是相互競爭的。因為尺丹公主更了解自己的男人,相比之下,因為風俗的不同,也因為公主沒有處理相同問題的經驗,使得在她與尺丹公主的競爭當中沒有辦法取得優勢。盡管如此,從吐蕃傳來的有關於唐朝公主的消息,永遠是正麵的、積極的。這些消息從邊疆傳到京城,從京城傳到大內。之後又傳到李道宗的耳朵裏,不過他是個明白人,吐蕃怎麽可能讓不好的消息傳到大唐呢?但為了讓王妃安心,李道宗也會把這些消息傳給王妃,並且說:“現在所有的消息都說明公主在那邊生活的很好,你就不用為她擔心了。”王妃說:“雖然你說的很可能是真的,可我是還是感到不安。”


  又是一個清晨,又到了舉行朝會的日子。太陽灑落在宮殿之外,皇上坐在禦座之上,頭上戴著翼善冠,身上穿著一件赭黃圓領袍,腰中係著一條黑色的玉帶,腳上穿著一雙粉底的朝靴。這個時候皇上注意到張玄素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皇上張口就說:“朕想問你一件事,在隋朝的時候你擔任什麽官職呢?”這一問使得張玄素非常的狼狽,把頭埋的很低,用極低的聲音說:“臣在隋朝的時候做的是縣尉。”一聽這話皇上哈哈大笑,說:“你看隋朝皇帝不識人才,到了我大唐你能夠做到這樣的高位。”這話原本沒什麽惡意,可是聽在眾人的耳朵裏,含義卻有了一些變化。似乎張玄素不知道怎麽討好了唐朝的皇帝才有今天的榮華富貴。


  散朝之後,褚遂良來到配殿請求謁見皇帝,皇上說:“有什麽事你說吧!”褚遂良說:“陛下今日在金殿之上的一番言語極為不妥,特意來指正陛下。”皇上說:“朕說了什麽不妥的話?”褚遂良說:“陛下在金殿之上問張玄素在隋朝的時候做什麽官?”皇上說:“這有什麽不妥之處嗎?”褚遂良說:“以下之所以對比褚遂良在隋朝和唐朝之間的待遇,是有意讓他感恩於大唐。可陛下這麽做,非但沒有讓他感恩於大唐,反而讓他對陛下心生怨恨。”皇上說:“這話從何說起呢?”褚遂良說:“臣給陛下打一個比方,有一個人看到街上有人沒有衣服穿,於是他拿了一件衣服給那個人披上,那個人當然對他感恩戴德。要是從那之後,這個人一有機會就有意無意的告訴別人,如果不是自己那個家夥沒有衣服穿,陛下覺得那個人是應該感激他呢,還是會怨恨他呢?”


  皇上說:“你說的對,朕也後悔這麽一問,可是大錯已經鑄成現在怎麽辦呢?”褚遂良說:“陛下說的對,大錯已經鑄成就沒有辦法挽回了,隻希望陛下能夠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不讓類似的錯誤重犯。”皇上點點頭說:“你能夠這樣做朕的很高興,好好幹吧!你將來一定會給你的父親爭光的?”聽說褚遂良麵見皇帝是為了給張玄素爭臉麵,從那之後他對褚遂良多了一份感激之情。與此同時,張玄素與皇嗣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糟糕了,皇嗣不停的犯錯,張玄素不停的指正,然而皇嗣並不像皇帝那樣麵對臣下指正他過失的時候,總能夠笑臉相迎,還能夠改正自己的錯誤。皇嗣不但沒有好臉色,反而想要把張玄素害死。而這些事情皇帝竟然不知道,當時很多人都對皇嗣的行徑了然於胸,大家都非常默契的選擇了對皇帝隱瞞。


  明日孫伏伽來到了大內,皇上說:“但如果問你在隋朝的時候擔任什麽官職?你會因此而怨恨朕嗎?”孫伏伽說:“臣在隋朝的時候擔任什麽官職,從來都不是秘密,所以陛下要知道這個消息很容易,不一定要直接問臣,就算是問臣,臣也不會放在心上,因為臣並不以過去貧賤為恥。孔夫子在年輕的時候也曾經非常的卑賤,會做很多粗鄙的事情,可到最後他還是通過一己之力成為當時的名士,萬代的師表。”皇上說:“孔子好像並不是很喜歡回憶自己年少時的經曆。”孫伏伽說:“孔子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受人尊敬的名士,我也通過自己的努力做到了九卿之位。當時很多人讚美孔子擁有很多的技藝,孔子不以為榮,今天很多人非議我貧賤的過去,我卻並不以此為恥!”皇上說:“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張玄素會以此為恥呢?”孫伏伽說:“褚遂良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皇上似乎想起了什麽說:“說的對,朕差點忘了。”但是仔細一想,又覺得孫伏伽的回答太過於敷衍,而在此時,孫伏伽又說:“陛下,張玄素之所以對自己過去的經曆有一些不堪回首,不是因為受了孔夫子的教誨,而是因為六朝以來的門第之見。人都願意自己是世家,望族不願意自己是寒門庶族。”皇上說:“你為什麽沒有受這種門第之見的影響呢?”孫伏伽說:“其實臣也是受過這種影響的,隻是後來臣受恩於陛下,從此之後就不把外界的評價放在心上,隻想著一心為朝廷做事,報答陛下的知遇之恩。”皇上笑著說:“朕也是為國舉才,如果你真的心存感激,就好好為百姓做事吧!讓百姓受恩於你,也不算是辜負了朕的一片心意。”


  出了大內之後,皇上對於孫伏伽的話,並不是完全相信。派出內官私下裏去打聽,一打聽才知道,這個孫伏伽果然和張玄素很不一樣,張玄素是一個很在乎顏麵的人,他希望與天下的士族平起平坐,他希望自己能夠得到那些人的尊重。而孫伏伽完全不是如此,雖然自己已經富貴了,可他還是經常宴請那些貧賤時的朋友,不光自己請當,別人對他發出邀請時他也去。三杯兩盞下肚,這些人情緒高昂,把手搭在孫伏伽的肩上,完全把尊卑秩序丟在腦後。一天政事堂幾位重臣在聊完了公事之後,開始說一些趣聞,戴胄說:“前些日子,陛下當著眾臣的麵,問張玄素在隋朝的時候做何官?可是昨天我在路過一家酒店的時候,看見孫伏伽在裏麵與他舊時的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飲酒,應該怎麽評價這件事呢?讚美他不忘故交,還是說這個人沒品呢?”長孫無忌說:“不管他過去如何寒微,現如今他也位列九卿,與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在酒店裏喝的東搖西晃,實在有傷士人的風骨。”戴胄看著魏征,說:“魏夫子難道就沒有什麽話要教導一下我等嗎?”


  一聽魏征要開口,長孫無忌趕緊站起來說:“今天奉旨來參加這個會議,現在我要回去複命了,你們接著聊。”大家起身施禮把他送出去,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準備聽魏征的教誨。魏征說:“貧賤之交不可忘,孫伏伽不忘故交令人欽佩,司空說到了禮儀,如果說他在麵對諸位的時候,有什麽不合禮法的舉動,這才叫做施禮,如果是和自己的朋友在酒店裏飲酒,那又怎麽會有什麽失禮之處呢?”戴胄說:“話雖這麽說,可酒店畢竟是一個眾目睽睽的地方。”魏征說:“與故交在一起飲酒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為什麽一定要關起門在家裏做呢?”房喬說:“我讚成魏夫子的說法,人不能太把自己當回事,不能說做過縣尉就覺得很不堪,難道一個人生下來就要做大官嗎?”


  一聽這話眾人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因為這世上有的人就是生下來就要做大官。在京城住了一段時間之後,我感覺這個地方無論做什麽都要謹小慎微,讓我覺得很不適應。於是我又一次準備遠行,這一次我跟著商隊一路經過河西,然後南下進入吐蕃。在路上我遇到了一位遊方的僧人,當他知道我是一位居士的時候,他顯得很興奮,說:“你能簡單的說一下,過去自己參悟佛法的經曆嗎?”我說:“我一直奉行這樣的看法,想不如行。隻有在不斷做事的時候,才能形成各種真實的感悟,如果隻是盤腿坐在那個地方與眾人空論佛法,這是沒有用的。”他說:“你怎麽解釋佛陀悟道呢?”我說:“我還沒有悟到,我怎麽能解釋得了這個問題呢?”


  對方說:“既然你沒有悟到,為什麽不問一問我呢?”我說:“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悟道,就算你真的悟道了,我也沒有辦法從你那兒得到什麽?這就好比兩位婦人,有一位自稱已經有喜了,而另外一個人並不能因為別人有喜了,就覺得自己可以從對方那兒得到什麽,一個人一種命,隻要順道而行,大概就會有一個不錯的結果,又何須多嘴去問別人呢?”對方說:“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如果你隻是悶著頭自己一個人悟道,這又怎麽可能最終悟道呢?過去的那些佛菩薩高僧之所以能夠悟道,是因為他們在修行的過程當中不但善於在自己的飲食起居當中感悟道的存在,也善於在於別人的交談當中得到一些靈感。”我說:“你知道嗎?過去我是一個很喜歡與別人交談的人,可真正有幾個人願意聽我說呢,我常常因為自己太能說而遭到別人的厭惡,從那之後我就放棄了這個想法,不再向外求法,而以自己的感官為師,相信最終會有那麽一天,我能夠證得大道。”


  僧人聽我這麽說,不禁感到好笑,說:“別人願意豎起耳朵聽,那一定,因為你是得道之人,所以他們願意從你的口中得到開示。如果你自己沒有覺悟,又何必多嘴呢?我是希望你多去聽,而不是搶著讓別人聽你說。”這一路之上雖然互相懷疑,互相爭吵。快到目的地的時候,終於發現彼此都沒有什麽惡念,到了臨別之際,似乎還有些依依不舍。但最終我們還是在一棵菩提樹下分手了,看到了吐蕃壯麗的風景,巍峨的雪山,蔚藍的天空,寬闊又清澈的河流。這讓我想起了祁連山的風景,山是紫色的,山間彌漫著一股黑色的氣體。在那個地方曾經發生過無數次的殺戮,所以每當我想起在那個地方見到的景色,都感到一陣恐懼。人的性命在那種地方是非常脆弱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那裏轉瞬之間就從活人變成了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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