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 溫彥博六月死憂國 柳禦史連夜彈罪王
皇上說:“你在宮中飼養惡犬怎麽會不違反宮裏的規矩呢?把管理的人叫來。”那位宮女說:“陛下,這原本是一位貴妃的狗,後來貴妃得病薨了,我才代為撫養。”一聽對方這麽說,皇上捋是無需看著她,半天才說:“那好吧!你照顧好這條狗,也要把你該做的事情做好。要是因為養狗耽誤了正事,我就讓管事的人加倍處罰你。”宮女說:“我記得陛下曾經說過,將會按照律條量刑,而不是根據皇上的喜怒來決定量刑的輕重,陛下說要加重處罰需有依據。”皇上笑著說:“你讀過書?”宮女點點頭說:“在家裏的時候,大人專門聘了女先生為我教書,原本以為沒有福氣到宮裏當差,沒想到陰差陽錯還是來到了這裏。”皇上說:“正所謂千裏姻緣一線牽,這是冥冥之中早已經注定了的。”這番話讓宮女浮想聯翩,她看著皇上臉色緋紅,皇上說:“去忙你的事吧!”宮女鞠一躬走了,皇上悵然,若有所失,卻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麽。
回到寢宮沒多一會兒,太監就到了,看見皇上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太監說:“陛下如果還是不能排遣寂寞,那就請陛下抬腳往遠的地方走一走。”皇上說:“聽起來雖然不錯,可是朕每一頓都會連累百姓。”太監說:“連累百姓自然是不好的,地下可曾記得明德宮,那兒山清水秀,陛下抬一抬腳去那裏呆幾天。”皇上點點頭說:“難得你有這份心,那就去準備吧!”太監得令之後出去準備暗中不提,對於皇上最近又是封禪又是遊獵,魏征感到非常的不安。長孫無忌來見他,魏征說:“我受過皇後厚恩,皇上對皇後如此長情,當然讓人感動,但是這件事的背後也有隱憂,如果皇上非得外出遊獵,非得封禪才能夠排遣心中的寂寞,那麽皇上的長情對於百姓來說已經成為隱憂。”長孫無忌說:“事已至此,說這些有什麽用呢?我來這裏不是要聽你發牢騷,是要聽你有沒有解決的辦法。”魏征說:“我能有什麽新花樣呢?無非就是上書進諫而已。”
果然魏征又一次上書,主要是圍繞著皇上最近頻繁遊獵而給予的批評。太監說:“陛下這些文臣也太不能體諒你了。”皇上說:“也不能這樣說人家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社稷。”太監說: “魏夫子是一個好人,他的問題是不盡人情。”皇上說:“這你就不了解他了,魏征和自己的夫人關係很好……”太監說:“不知道魏夫子在家是不是也像在巢裏一樣絮叨。”皇上說:“不會的,人的精力非常的有限,國是耗費了他這麽多精力,他哪裏還有閑工夫去做那些事呢?”皇上看著魏征的奏書,閱讀了好幾遍,然後放下了,說:“你去找內庫,領一些絹給魏夫子送過去。”太監陪著笑臉說:“陛下真是太仁慈了,魏夫子上書把你指摘了一統,不但不動怒,反而對他進行封賞,陛下的耐心遠超過常人。”
皇上說:“其實我也是常人,隻不過是時間一點點把我磨出來了而已。”在接到魏征奏書之後的第三天,有消息說皇上要趕往明德宮。侍臣們也要隨行,皇上坐在禦攆之上閉目養神,耳邊能夠聽到山間空氣流動的聲音,也能夠聽到鳥叫的聲音。太監說:“陛下前麵就是明德宮,你聽到沒有?這些鳥一個個長得都非常的漂亮,他們是來歡迎陛下的。”皇上說:“這樣的話以後不要說了,這裏的鳥兒是不是歡迎朕來,朕不知道。隻希望朕來這裏之後住在附近的人不要被打擾才好。”就在這個時候外邊有人說:“陛下,魏夫子到了。”皇上硬著頭皮說:“那就請吧!”魏征昂然而入,拱手說:“陛下,臣來向陛下問安。”皇上說:“你隻是來問安的嗎?”
魏征說:“如果陛下希望從臣的口中聽到另外的東西,臣自當效勞。”皇上說:“朕知道你是來勸諫的,有什麽你就說吧!”魏征說:“陛下,朕希望跟陛下說一些皇後的事情。”一聽這個皇上頓時來了精神,竟然將太監直接給支走了,說:“你要說皇後什麽呢?”魏征說:“陛下知不知道皇後在離開人世的時候最擔憂的是什麽?”皇上說:“最擔憂的當然是她留下的孩子。”魏征說:“陛下,隻要東宮與諸王之間名分一定大家都不生妄想,在這個基礎之上,諸皇子之間才能和睦相處。要使東宮地位不穩,親王都有覬覦之心,骨肉相殘一觸即發,在這種情況下,皇後怎麽能不擔心呢?”魏征說的似乎句句在理,可皇上就是聽不進去,因為他不是以長子的身份繼承大同,而是通過玄武門一役得到上天垂青,成為大唐天子。現如今你讓他說皇長子做皇嗣有多好,你的內心是非常抵觸的,在他看來,即便一個親王不是皇長子,隻要才華過人,隻要功勳卓著,就應該有機會繼承大統。皇上的心思魏征自然是知道的,可他仍然要這麽說。
目的就是給皇上施加壓力,不讓他廢掉東宮,再由魏王取而代之。在這一點上,他與長孫無忌的想法一致,隻不過他是出於公心而長孫無忌,則是出於私心。魏征說:“除了擔心皇子,大概就是擔心陛下吧!”一聽這話皇上就像是吹得鼓鼓的氣球被紮透了氣一樣,說:“朕是天子,朕有什麽可擔心的呢?除了她留下的兒子,她擔心的大概就是長孫家的人了吧!”魏征說:“皇後知道陛下一定會善待她的家人,如果說有什麽需要她擔心的話,是因為他擔心陛下對長孫司徒太好,從而出現外戚亂政的局麵。”皇上說: “你來不是為了彈劾長孫司徒吧?”魏征說:“陛下,臣隻是希望陛下不要因為過於思念皇後而亂了心性,一聽這話皇上是很懊惱的。”
魏征說:“陛下,皇後對陛下的一片癡情人盡皆知,千百年之後必成佳話。皇後離世之後,陛下傷心也是大家都知道的,為了排遣心中的憤懣,皇上從長安來到了洛陽,在顯仁宮,竟然因為當地官員招待不周而要加以責罰,在幾年前這是不可想象的。洛陽本是富貴風流之地,卻沒有辦法排遣陛下心中的憤懣,不得已再次出發來到明德宮,陛下人的需求是個無底的黑洞,如果非得要這種方式才能夠排遣心中憤懣的話,陛下對皇後的長情,豈不是成了天下百姓的負擔?”皇上陰沉著臉說:“這話說的嚴重了吧!”魏征說:“陛下遠行勢必會牽動一大群人,這些人突然出現在任何地方當地都會受到很大的衝擊。”皇上實在是拗不過,就硬著頭皮說:“你說的的確很在理,朕一定按照你說的去辦。”
之後就把魏征請了出去,在大內之外長孫無忌等著他。看見魏征灰頭土臉的出來,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長孫無忌說:“實在不行我去吧!”魏征說:“這似乎不錯,但是如果這麽一點小事都需要你親自出馬,以後遇到大事怎麽辦呢?我想到了另外一個更合適的人。”長孫無忌的雙眸瞬間亮了,說:“是不是馬周?”兩個人眉開眼笑一擊掌,長孫無忌說:“這的確是最好的人選。”明日一早,群臣當中很多人都接到了皇上頒發的上諭,說荊州都督荊王李元景等二十王的職位日後世襲罔替,若非犯有重大過失,不得罷免。不久之後皇上又傳旨。冊封長孫無忌等十四功臣為刺史,也是世襲罔替,沒有重大的變故,不能罷免。馬周實在是坐不住了,終於上疏給皇帝。這一天傍晚,太監把馬周的奏疏放在了龍書案上,皇上翻開一瞧,果然是馬周又一次獻上了諫言,皇上做出一副歡喜的樣子,太監說:“陛下,馬公又獻上了什麽治國的良策嗎?”皇上說:“主要是指摘朕昏潰。”一聽這話,太監皺著眉頭說:“陛下,臣覺得你還是把這些文臣給慣壞了。”
皇上說:“你要慎言,要是讓文臣們聽到你說這樣的話,恐怕你的腦袋就要搬家了。”太監嬉皮笑臉的說:“有皇上保護我,我有什麽可擔心的呢?”皇上說:“我保不了你,如果你想活著就謹言慎行。”到了後半夜,皇上才開始仔細的閱讀馬周上的這一道奏書,在這道奏書裏,馬周力陳提倡節儉的重要性,並且告訴他漢武帝之所以能夠稱雄一時,是因為他有文景以來的積累,要是從漢高帝直接把皇位傳給了漢武帝,他還能從容的應付匈奴的攻擊嗎?若想實現長久的太平,就必須由奢入儉,持之以恒。明日皇上照例外出遊獵,大家在林子裏縱馬奔馳,收獲了大量的獵物,皇上一臉喜色對魏征,說:“有人說朕太過於貪圖遊獵,自古以來凡文事必有武事備之!遊獵就是為了演武,與百姓有什麽傷害呢?”
魏征說:“遊獵與演武恐怕不是一回事,能夠馳騁疆場的天子是雄壯,然而古往今來很多都擅長遊獵。還有一節遊獵是非常奢侈的活動,每組織一次都花費巨大,陛下把這個比作演武,真的到了戰場上通過遊獵練出來的東西能用得上嗎?”皇上說:“你說的是。”返回大內之後,皇上又一次顯的悶悶不樂,太監皺著眉頭說:“陛下,這個魏征為什麽要跟你對著幹呢?小的以為陛下也沒必要太慣著他。”一聽這話皇上變了臉色,說:“你說這話是何意?你想幹政嗎?”一聽這話,太監嚇得匍匐在地,渾身發抖。皇上說:“你要清楚自己站在什麽地方?自己是什麽人,這樣可以保住你的身家性命。”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轉眼到了六月。因為天氣炎熱,很多人都生了病,其中包括尚書右仆射溫彥博。一開始大家都沒有把他的病放在心上,以為過一段時間就好了,沒想到他這一病就始終沒有起來,而且不斷的有壞消息傳到大內。皇上說:“看來朕得去一趟了。”於是來到溫彥博居住的地方,隻見他有氣無力的躺在那裏,不時張開嘴巴呼氣。皇上望著他, 說:“你還好嗎?”對方說:“托陛下的福,臣還能勉強堅持。”回到大內之後,立刻應禦醫過去診治,大家瞧了半天,也沒有瞧出一個所以然來。一位年老的禦醫捋著胡須說:“陛下,溫公的病大概隻有孫師傅能醫好。”皇上說:“如今孫思邈在什麽地方朕都不知道,這會兒能到哪裏去尋他呢?”對方說:“陛下隻管下旨,至少這已經盡了一份心意,如果到最後旨意都沒有下,這怎麽能說得過去呢?”於是皇上親自寫了一份敕書,交給有司。
沒過多久,消息傳到了長安,又從長安傳到了終南山。孫思邈捋著胡須說:“這件事我已經無力回天了。”使者說:“你都沒有去見病患,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呢?”孫思邈說:“我不是之前沒有和溫公見麵過,很早之前我見他的時候就告訴他的身上有病,希望他能夠早日接受治療,可他無論如何就是聽不進去,現如今病入膏肓,我已經無力回天了,請皇上另請高明吧!”這話使者自然是沒有辦法交差的,於是說:“這樣吧!你先跟我去,去了之後實在沒有辦法再回來。你要是不去皇上怎麽肯放過我呢?”孫思邈笑著說:“我與你沒有任何瓜葛,為什麽要喂你去呢?”對方說:“這就是孫師父了不起的地方,他是一個非常特殊的病患,難道你就不感興趣嗎?這一次你要是醫好了溫公,大唐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感謝你。特別是北方的胡虜,因為他給的建議受益良多,所以他的病情另一個引起了北方胡虜的注意。”
有很多人帶著這樣的牛羊來看望他,隨著病情的不斷加重,溫彥博終於不能說話了,他躺在那裏,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張得很大,就是沒有辦法發聲。身邊的親人隻能在那裏抹著眼淚,孫思邈最終都沒有來,使者說:“孫師父說他也沒有辦法,他知道溫公得的是什麽病,也知道怎麽醫治,隻是時間太晚了。”皇上說:“既然如此,也怨不得別人,要怨那就隻能怨朕了,他的病就是因為過於操勞國事而落下的。”不久之後,溫彥博在洛陽的官邸傳出了他病逝的消息,皇上立刻派魏王過去吊唁。在這個地方魏王看到了很多達官顯貴,在這裏他遇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袁天罡。忍不住將他拉在一邊低聲說:“勞駕你替我卜一卦。”
袁天罡說:“卜卦要選擇合適的時機和場合,很顯然現在不是合適的時機,這裏不是合適的場合,有些事情提前知道了未必對你有利,不過我可以透露給你一些對你有利的事。”魏王拱手說:“請賜教!”袁天罡說:“不久之後在洛陽附近會發生大水水會灌了洛陽宮,希望你早做防範。”一聽這話魏王特別的緊張,說:“這樣的話洪水豈不是要威脅到父親?”袁天罡說:“這些都是天意,我把實情告訴你,你去做應該做的事。”果不其然,到了七月之後,一場洪水襲擊了洛陽宮,居住在附近的人死傷無算,財產損失更是多的不勝枚舉。魏王因為提前知道了消息,不但救了皇帝,還救了很多文武大臣。為了阻擋來勢洶洶的洪水,有很多人被洪水卷走了。魏王說:“陛下,這是無形當中的萬幸,你節哀吧!”皇上說:“上天降下災禍,皆因人事不修。”魏王與袁天罡聊了很多問題,最後他又一次說:“你覺得我將來能做皇帝嗎?”對方直截了當的說:“當然不能了,因為你不具備當年你父親所具備的影響。”
洪水退去之後,皇上在宮中召集大家,說:“真是不幸,洪水之所以發生,實在與真有關,從今天開始,明德宮棄而不用,百姓有什麽需求的話,可以自取。洛陽宮隻需稍加修繕即可,剩下的給被洪水襲擊的百姓。”魏征說:“陛下,對於天子來說,最大的恩德就是推行良政善政。”皇上說:“當然,但我還是要多嘴問一下,什麽叫做戰爭,什麽叫做良政呢?”魏征說:“善政是一種主觀的描述,良政是一種客觀的說法。”皇上說:“怎麽做才叫做善政?怎麽做才叫做良政呢?”魏征說:“想要推行善政,那就要懷著好的想法去做所有的事情。如果推行之後發現效果良好,就可以被稱作是良政了。”皇上說:“我知道這件事聽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卻是非常困難的。”
折了國之棟梁,要遭遇了水災,對於皇上是莫大的打擊。在大內他半天提不起精神來,太監又一次來勸他,皇上說:“朕知道你是出於一番好意,可如果朕隻是想著自己,要從通過當中擺脫出來,而讓百姓受到連累,這無疑會觸怒上天。”就在皇上對這一年的遭遇感到難過的時候,又到了要舉行大朝會的時間。清晨時分,皇上端坐於禦座之上。群臣拜舞之後,皇上說:“有什麽本章就遞上來吧!朕回去之後馬上批複。”侍禦史柳範出班奏道:“陛下,吳王外出遊獵踐踏莊稼,毀壞民居,還傷了百姓,請陛下按照律法予以懲戒。”皇上說:“你說吧!按照律法應該怎麽懲戒呢?”柳範說:“陛下,按照新修的大唐律,吳王殿下,此等作為,應該免除官職、削去爵位以及相應的所有待遇。”
皇上說:“說這麽麻煩幹什麽無非就是罷官流放。”柳範說:“請陛下聖裁!”皇上當場就把話題轉移到了別的事情上去,柳範被晾在一邊,不再搭理他。柳範大聲說:“請陛下龍意天裁。”皇上仍就不搭理他,柳範就在那裏繼續喊著,終於還上怒了,說:“柳範,你到底想要幹什麽?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趕在這裏喧嘩吵鬧。”柳範說:“臣記得陛下曾經說過,量刑應該以律而定,現在皇上也應該按照律法之規定來處置吳王。”皇上說:“吳王在各方麵都非常的像朕,你說的那些有證據嗎?是隻有人證還是隻有物證,還是人證無證都沒有。”柳範說:“人證物證都有,請皇上聖裁。”皇上說:“難道你覺得朕也應該被處罰嗎?”柳範說:“臣不敢說要出發陛下,但陛下應該自覺遵守律法,陛下如果不帶這個頭,天下人怎麽上行下效,天下又怎麽能夠太平呢?”
這個時候文武百官都眼巴巴的看著皇上,皇上也知道這回不處罰吳王是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了。於是說:“萬紀這廝身為吳王僚屬,竟然不能勸諫,實在是可惡,應該處死。”柳範不慌不忙地說:“房喬輔佐陛下這麽久了,卻始終不能說服陛下停止遊獵,房喬也應該被斬首。”一聽這話下的房喬,趕緊跪倒,說:“臣有罪。”皇上被氣得吹胡子瞪眼拂袖而去,這個時候房喬額頭不停的冒汗,我一扔過來把房喬扶了起來,沒過多久太監出來說:“柳禦史,皇上請。”他跟著太監來到後宮,皇上說:“今天在朝上,你有些過了,為什麽就不能保全朕的顏麵呢?”柳範說:“陛下不是一心要做明君嗎?明君就應該這樣。”皇上歎口氣,然後在他的奏本上做了批複。不久之後,朝廷公布了一道上諭,對吳王的處分得以落實。吳王回宮見了母親,心中萬分慚愧,楊妃說:“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無論到哪裏都要守規矩,沒想到我千叮嚀萬囑咐你還是給我惹出了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