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 翻舊書以方治病龜 拜上神尋花解重罪
我說:“房先生請放心,早些年我的這張嘴是很不牢靠的,後來因為這個毛病吃了很多苦頭,所以慢慢的這個毛病就改了。”房喬顯得有些疑慮,說:“不是我信不過你,隻是這些話一旦流入陛下的耳朵裏,後果不堪設想。”我說:“房先生深受陛下的信任,應該不至於因為房先生說錯什麽話,陛下就會猜忌先生吧!”房喬捋著胡須說:“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自古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身。你如果管不住你的這張嘴不但我會被連累,你自己的命也會搭進去。”我的臉上綻放出淳樸的笑容說:“沒有說的那麽玄乎吧!”房喬說:“你一會房相公,一會房先生,可見你是個不知道輕重的人。我怎麽就鬼迷心竅把你請進門而且跟你同遊呢?”看著房先生一臉擔心,我說:“請你放心,我也是經曆過一點事的人,不該說的話絕不會說出去。”房喬也擔心得罪我,說:“我以誠待你,也希望你能以誠待我。”
本來我還打算在房喬的府上住一段時間,因為自己說錯了話看來這件事情是告出了,隻好拱手告別。出了房喬的老家,仍舊一溜煙往南走,不知不覺走到了一處荒地,看到遠處有一座極為破敗的寺廟。因為當時正是晌午,整個人被的不得了隻好來到廟裏麵,房屋已經倒塌了三分之二,裏邊的神像身上落了厚厚的一層土,本以為這裏已經沒有什麽可看的了,忽然發現院兒裏有一口井。井裏邊養著兩隻烏龜,有一隻還在非常活躍的遊著,另外一隻則閉著雙眼一動不動。景深不過是一手臂長,我伸手就把那隻一動不動的烏龜拿了出來。仔細的端詳了半天,發現那隻烏龜流著鼻涕,呼吸困難,耷拉著腦袋。我歎口氣說:“烏龜啊烏龜,你真是太幸運了,要不是你遇到我,你是必死無疑,而且你還會連累你身邊的這位兄弟。我把烏龜放在那個地方,隻見他不停的張著嘴巴喘氣,鼻涕不斷的往外流。”
沒過多一會兒工夫,我也在那兒打起了噴嚏。但是我該用什麽方法來救治這隻烏龜呢?烏龜到底生了什麽病呢?真是天無絕人之路,突然我看到倒塌的房屋裏邊壓著一副人形骨架,看來這兩隻烏龜是這個人生前養的,在距離這個人形骨架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極為破舊的木盒子。把木盒子打開裏邊放著兩卷書。非常幸運的是,這竟然是倆本兒介紹如何養烏龜的書,在書中提到了烏龜經常得的一種病叫做白眼病。所描述的症狀與我看到的情形非常的相似,於是我斷定這隻烏龜所得的就應該是白眼病。不僅如此,我還發現一個裝著草藥的盒子,這草藥恰恰就是書裏邊所描述的,用來治療白眼病的藥。於是我就用這種藥物熬製了水,然後把水滴到烏龜的眼睛裏。雖然我這麽做了,卻絲毫不見好轉,我一下子擔心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不過我很快又想開了,正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想要把烏龜的病醫好,總是需要那麽一點耐心。
在我已經開始用這種方法給烏龜醫治這種病的同時,我還在繼續讀書,希望了解這種病更多,找到更多醫治這種病的方法。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看到了關於白眼病的另外一種描述的,說白眼病的成因分為兩類,一類是烏龜的眼睛裏進了不幹淨的東西,它又用自己的前腳不停的擦拭,導致眼睛感染發生了病變。另外一種成因是烏龜感冒了,才會不停的流鼻涕,需要張著嘴巴呼吸。我一看這情況就知道,那隻烏龜患病的成因應該屬於後者,緊接著我就看到另外一種治這種病的方法,就是把指定的藥材熬成藥水,再把烏龜泡進去。在水裏邊要有烏龜休息的地方,也要由泡在藥水裏進行療養的地方。於是我又熬製好了藥水,把烏龜泡了進去。
跑進去之後,烏龜就拚命的往出爬。我就把一塊石頭壓在熔器上麵,讓烏龜爬不出來。在這個時候我又發現了一個細節,就是在藥水滴進烏龜眼睛之前,先要用幹淨的棉花擦拭烏龜的眼睛。我照著做了很快發展烏龜的眼睛就睜開了一部分,就在我以為烏龜即將痊愈的時刻,令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那隻烏龜竟然活活的被淹死在了容器裏。本來兩隻烏龜還可以互相陪伴,因為我的緣故其中一隻永遠的離開了人間。我跪在神像前不停的念叨著自己的罪行,不知道念了多少遍,我竟然累的昏了過去。在昏昏沉沉之間,我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黑暗之中,一陣狂風襲來,風聲如同狼嚎一樣,又像是布匹撕裂的聲音。我當時被嚇壞了,坐在地上雙臂抱著膝蓋,心怦怦的跳著,感覺自己隨時有可能。被黑白無常帶到森羅寶殿問罪。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巨大的烏龜出現在了我的麵前。我仔細的端詳了這隻烏龜的容貌,它就像是被我治死的那一隻。
我趕緊上前行禮,說:“對不住了兄弟,是我考慮不周連累了你。”對方說:“你不是考慮不周,你是成心,你是故意,想要要了我的龜命。”我說:“我與閣下,無冤無仇,我純粹是出於一片好心想要幫助你的,不過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害死了你,這筆賬我認。如果你要在森羅寶殿閻王的駕前告我的狀,我也願意認下全部的罪行。”對方說:“你是真心這麽想的?”我說:“現在我怎麽想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閻王怎麽判?”烏龜歎了一口氣說:“你回去吧!但你要知道,因為你的原因,我的那位朋友要孤獨的度過後半生了,如果你真的有良心,請把他帶走撫養吧!”我說:“那你怎麽辦呢?”對方說:“對於一個已經死了的烏龜,屍體放在什麽地方還重要嗎?”我說:“我有一個問題向你請教,烏龜死了之後到底是怎麽樣一種情形?”
對方說:“這也沒什麽特別的,跟人死了是一樣的。”我說:“我沒有死過所以才向你請教嘛!”對方說:“有時候我真的想不明白,人為什麽那麽貪婪呢?活著的時候就應該想怎麽活著,死了之後再去好奇死了是怎麽樣一種情形,活著的人好奇死了,死了的人好奇活著,這是沒有什麽意思的,人要知道隨遇而安。”一聽這話我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過了片刻我又說:“四十而不惑是什麽意思呢?是不知道的就不想知道了,還是人過了四十就沒有不知道的事。”烏龜一聽這個就笑了,說:“你知道什麽叫做疑惑嗎?”我說:“對一件事不了解就叫做疑惑。”對方搖搖頭說:“非也!疑是懷疑,或是困惑,對一件事情沒有清楚的認知叫做疑,被一種現象所欺騙叫做禍。不要說人過了四十,就是過了九十也一樣有他不知道的事,不惑的人跟疑惑的人,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不獲的人具備了一種定力,就算是對一種事物不了解,也不會被它迷惑。”
聽著烏龜的一通解釋,我似懂非懂,在那裏不停的撓著頭皮,頭皮屑像雪花一樣飛舞。烏龜投來嫌棄的目光,說:“你這個人看上去像個叫花子一樣,完全沒有意點讀書人的風度。”我很驚訝的說:“你怎麽瞧出來我讀過書呢?”那隻烏龜說:“要不是你讀過書,我還不至於送命。我們就在那裏莫名其妙的聊了一通,烏龜轉頭走了,風也停了,這個時候我再一抬頭,看見天上掛著一彎殘月,雖然這個時候的天氣是非常暖和的,但我仍舊覺得非常月光的冰冷。”我看著那隻烏龜的遺體,它的一雙眸子似乎是在望著我,在它的目光當中我似乎看到了無窮的怨恨,我把另外一隻烏龜從井裏撈了出來,這隻烏龜一臉疑惑的望著我,我說:“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經過了不惑之年,隻希望後半生能夠與你好好相處。”
我在現場找了一塊布,把它包了起來,決定天亮之後帶著它一起上戶。在我睡覺的時候把它拿在手裏,這隻烏龜還是沒有試著被人拿在手裏睡覺。沒過多,一會兒我又進入了夢鄉,那隻已經死了的烏龜,又一次出現在我的夢裏。它說:“如果你能夠善待我的那位朋友,我感激不盡。”我說:“我沒有養過烏龜,我很擔心養出問題來。”對方說:“這個主要是看緣分,如果你和它投緣,它就會陪你很長時間,如果你和他它的緣分很淺,那也實在怨不得你。”我說:“為什麽你寧願讓它冒著性命之憂也要讓它被我帶走呢?”對方說:“相比於恒死更恐怖的是孤獨,我不忍心它在井裏度過無窮無盡的光陰。”我不知道它的心裏是好還是不好,我也不知道這倆是烏龜之間是有情還是有仇,我隻知道我要盡我的能力養好這一隻烏龜了。
明日清晨我帶著烏龜上路,因為身上帶著另外一個活物,忽然覺得原本孤獨的旅途沒有那麽難過了。烏龜是一種冷血動物,但烏龜不同於蠍子、蜘蛛和蛇。烏龜有很多種,我所說的是本土所產的草龜,那是一種非常善良的烏龜,從來都是不咬人的。當然帶著他最大的困擾就是烏龜要拉屎和撒尿,如果警惕性不夠高,它就會把排泄物留在你的身上。在我小的時候,家裏是養過狗的。麵對小狗,我一點耐心都沒有。狗稍微表現不如我的意,我就會把他打一頓。後來母親對我說:“你為什麽要跟它這麽計較呢?它隻是個憨牲靈,它什麽都不知道。”從哪之後我每次要打狗的時候,我的耳邊都會再次想起母親的那番話。後來那隻狗死了,每當想起它生前我不曾對它好過,我就追悔莫及。
因為有一隻烏龜死在了我的手上,所以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善待這一隻烏龜,雖然我不知道究竟怎麽樣做才算善待它。列位看官當中一定有人讀過《莊子》,裏麵有這樣的描述,有養馬的人,用最好的草為喂馬,有巨大的海螺接馬尿,有一次馬的臀部落著一隻蒼蠅,它衝上去打蒼蠅,結果被馬一腳踢死了。也許這是多餘的話,我完全不用擔心自己被那隻烏龜咬傷,更不要說瑤死了。齊國來了一隻大鳥,國君非常的高興,命令宮廷樂隊為這隻大鳥演奏九韶樂章,又為這隻大鳥準備了上好的肉。結果沒過多久,這隻鳥就被音樂的聲音給嚇死了。國君非常的難過,把手放在那隻鳥的屍體上哭著說:“寡人已經把最好的東西都獻給你了,為什麽你還是死了呢?”有一個掌管祭祀的人來到豬圈裏,視察即將被作為犧牲的豬。那些豬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個個表情沮喪,這位官員歎口氣說:“你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你們會被處理的非常的幹淨,用於最高規格的祭祀……”自己在那裏滔滔不絕的說著,忽然轉念一想,其實對於這些豬來說待在豬圈裏吃糟糠要被殺死放在金色的盤子裏用於祭祀好的多。
人在飼養動物的時候,總喜歡按照人的需要推測動物的需要。其實這是不對的,應該按照都無本事的需要來飼養它。對待人也是一樣的,不要以己度人,要以人度人。我一邊走著一邊心裏盤算著,忽然感覺沒有了動靜,心裏不禁害怕起來,難道那隻烏龜已經死了嗎?越想越恐懼,趕緊把烏龜取出來一瞧,發現它在那裏雙眼微閉睡著了。這一幕讓我感到安心,我把它捧在手心放在懷裏。在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擁有了整個世界,我知道這種感覺有點莫名其妙,但它非常的美好。一個人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照顧另一個小小的生命,這就是在積德行善,記得行善的初衷不是為了追求小小的果報,而是修行之人奉行大道,理應如此。
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終於到了一座城市。這是一處小城,人口不是很多,也談不上熱鬧。但你行走在街上,能夠從人的言談舉止當中感受到人們這個地方對客人的善意,因為身上沒有攜帶足夠多的銀兩,隻得以讓自己居士的身份在寺廟暫住。發現我身上帶著一烏龜,廟裏的比丘一下子莊重起來。我說:“讓各位見笑了,這隻烏龜是我路過一個破敗的小廟帶出來的。”一聽這話一位比丘慌了神,我說:“不是主動要把它帶出來的。”我把這件事前前後後仔細的說了一遍,那位比丘目瞪口呆,覺得這隻烏龜是神物,必須慎重對待,因為我跟這隻烏龜之間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所以我被邀請在廟裏長住,目的還是他們想要奉養這隻烏龜。
當天夜裏,住持就來見我。他臉上堆著笑容,舉止有些拘謹。我說:“法師有什麽話盡管說?”住持說:“實在是不好意思,但出於對神明的敬畏,我還是不得不張這個口,聽了這隻烏龜的來曆我們都感覺非常的驚奇,有機會供養這隻烏龜實在是因緣殊勝,能不能請你把這隻烏龜布施到我們廟裏。”我說:“如果他一直都是我養的烏龜,這當然是沒有問題的,這隻卻有些不同,是它的夥伴把它拜托給了我,我要是就這麽把它布施出去了,我怎麽能對得起那隻被我治死的烏龜呢?”住持雙手合十說:“南無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我說:“何出此言呢?你自以為飼養烏龜比我們更在行嗎?你把它留在我們這裏,我保證它會活得更好,我看你也沒有穩定的生計,帶著它四處流浪,一來是給你增加負擔,二來你也會拖累它的生活,一旦分別、兩相歡喜,你還有什麽不願意的呢?”
我說:“法師能夠做到住持,一定是一位得道的高僧。那就應該知道因緣以為這是什麽?既然它的夥伴已經把他拜托給了我,我如果再把它布施給你們,那我豈不是欺騙了神明,你是知道的,人一旦觸怒神明會有多麽嚴重的後果。”住持說:“言重了,人的感覺常常不是現實,有時候會把幻覺當做是神明的旨意。人隻有放下這些妄想,才能夠接近真正的大道。”我說:“法師的話對我很有啟發,我一定謹遵法師教誨,至於這隻烏龜我真的不能那麽做。”我以為回絕一次就夠了,萬萬沒有想到,在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幾乎每天都來勸我放棄那隻烏龜。因為他們太想要這隻烏龜了疑心,我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佛陀也是反對鼓吹各種幻術的,盡管有神明,把這隻烏龜托付給了我,但我從來沒有覺得它與別的烏龜有什麽不同。”住持說:“你說的太對了,它就是一隻普普通通的烏龜,你有什麽放不下的呢?”
如此一來,我就想著要離開這座寺廟了,然而我錯了,他們能夠想出各種方法挽留我。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你在這個地方住的時間越長,你欠人家的人情就越多。要是欠人家的人情累積到一定程度,這隻烏龜也就由不得你不送了。於是我帶上烏龜,無論如何也要離開這座寺廟。可他們真的能夠拉下臉來,竟然深深的把我堵在了門裏邊,就是不讓我走。住持說:“這隻烏龜與佛有緣,說什麽我們也不能讓你帶走它。”又過了沒多久,住持又來見我,這一次他顯得非常的動情,竟然當著我的麵嚎啕大哭,他說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見有一位祖師來到了廟裏,他看見那位祖師化身為一隻烏龜,進了我的房間。
他說:“它不隻是一隻烏龜,它是由我們一位祖師托生的,無論如何我們也不能讓我們的祖師跟著你一起去流浪,它應該留在廟裏弘揚佛法。”盡管如此,我還是不願意讓步,雙方在爭執不下的情況之下,住持想了一個折中的方案,說:“我想到一個好主意,就是你就在這個廟裏落發出家,做一個真正的比丘。”我說:“一名真正的比丘需要具備三萬種美德,八萬種威儀,法師看我這個德性像個比丘嗎?”住持毫不猶豫的說:“何止是像,簡直太像了,我看你天生就是要做比丘的料,要不然你怎麽會帶著我們祖師的化身來到我們這裏呢?”萬般無奈之下,我隻好退一步說:“這樣吧!我把另一隻烏龜的下落告訴你們,你們找到它的遺體供養起來吧!”一聽這話他們頓時興奮起來,但他們並沒有放棄我的這隻烏龜,住持說:“既然你退了一步,我們願再退一步,烏龜可以由你來養,但你要留在我們廟裏,如果你要離開我們廟,你不能把它帶走,我保證這裏永遠是你的家無論什麽時候回來我們都歡迎。”
最終在我的提示之下,他們找到了那隻烏龜的遺體。並且將他帶回廟裏建了一個小型的墓,一開始我以為他們隻是想單純的養著這隻烏龜,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是想用我的故事來吸引周圍的信眾,果然當周圍的人聽到這個故事之後,就蜂擁而至,為了更好的讓大家觀賞這隻烏龜,寺院特意修建了一個池子。看見大家如此虔誠,我也不敢拒絕。烏龜被放進池子之後被嚇得縮著脖子,這些人一個個看上去極為的熱情,他們熾熱的目光幾乎可以把烏龜烤熟了。因為它受到了驚嚇一連數日不吃不喝,又因為池子裏的水水質不好,沒過多久,烏龜的兩隻眼睛就腫了起來。一看這個情形我就緊張起來,可心中卻沒了興致,紛紛掃興而去。見這一隻烏龜無利可圖,寺廟方麵留下這隻烏龜的興趣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