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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無常橫死小龜壽盡 大道流行心何能依

  孫思邈說:“以後這樣的話不用再說了,自己誇自己是沒什麽意思的。”蕭玉蓉說:“師父將來有什麽打算呢?”孫思邈一臉驚訝的看著他,半天沒有言語。蕭玉蓉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默默的低下頭,盧照鄰說:“師父還能有什麽打算呢?不過是做一天醫生就一天人。”對於徒弟做出的這個答複,孫思邈給予了肯定,說:“我的想法就是這樣的。”於是三個人同行,蕭玉蓉常常想起苗山幽,眼睛裏看到的卻是盧照鄰。孫思邈說:“我知道你身在林泉,心在紅塵。眷戀紅塵並沒有什麽錯,如果你喜歡什麽人,師父也是支持你的。”蕭玉蓉說:“每個人都具有自己喜歡的東西,到最後能不能得到他,不光取決於願力,也取決於因緣。我與那位仁兄大概因緣比較淺,修道的因緣反而比較深厚,所以我打算繼續修道,不斷提高自己的修為,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我也會成為受人尊敬的大德。”盧照鄰挑起大拇指說:“你的這個想法一定能夠實現。”


  有一天三個人正在街上行走,忽然看到一個胡人衝著人群不停的在胸前畫著十字,眾人非常的驚訝於是把它圍了起來駐足觀看。直接這個人終於把手放了下來,找個高一點的地方站了上去。抬高聲調說:“各位父老鄉親,我雖然來自遙遠的異域,但是我的心與你們是連接在一起的。雖然我們長得很不一樣,風俗習慣也各異,其實我們擁有相同的祖先,我給你們帶來故地的福音,有了這樣的福音,你們就可以超脫現實的痛苦,有一天你們離開人世的時候將擁有一張通往天國的門票。”這個時候有一個小孩問道:“為什麽我們要去天國呢?”對方直截了當的說:“因為除了天國可以去,剩下的就是地獄了。”小孩說:“天堂有什麽?地獄有什麽?”對方說:“天國有你需要的一切,地獄有你恐懼的一切。”小孩說:“如果你說的是事實,一個人追逐自己喜愛的東西就會進入天國?”


  對方說:“一個人在獲得前往天國的門票之前,先要進行取舍,凡是符合大道的需求可以保留,凡是違背大道的需求就必須去掉。”小孩說:“地獄沒有發生什麽變化吧!與自己所恐懼的一切。”到了這個時候,對方忽然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說:“其實天國地獄隻在人的一念之間,當你的心中有一絲善念萌生的時候,你周圍的很多東西都會發生細微的變化。這些變化能夠讓人歡喜,讓生活充滿了各種美好的東西。當你心存一絲惡念的時候,它也會生根發芽,最終長成巨大的參天大樹。”小孩說:“你這麽說我明白了,人需要不斷的修飾自己,最終變成想要的樣子,如果是主觀修飾的話。在你雄心勃勃的想要改變社會的同時,社會也在塑造你,甚至力度更大。”那個時候。小孩的眼睛裏閃耀著純真的光芒,而這位胡人在回答問題的時候,顯得非常的恭敬,因為人對於小孩提出的問題是很容易忽視的。


  不出所料孫思邈穿過人群與對方攀談起來,走近了才發現對方水汪汪的眼睛裏滿含了淚水。孫思邈說:“能告訴我,你為什麽如此悲傷嗎?”對方說:“如果可以,我非常願意告訴你,但我真的做不到,因為我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如此悲傷。”孫思邈說:“方便說一下你的經曆嗎?如果我能夠知道你的經曆,就能夠判斷出這個答案。”對方也許是因為好奇就說:“我的經曆其實很簡單,大業元年生人,我的父親是一名教士,我的母親是一名修女,他們因為共同的愛好走到了一起,在毒蛇的引導之下服用了禁果,從那之後他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父親浪跡江湖,母親在閣樓之中,每天迎來送往。”


  孫思邈說:“為什麽這個故事聽起來有些耳熟呢?難道說他還有另外一個版本嗎?”一看瞞不過去了,對方說:“不知道閣下是從什麽地方聽到過這首歌?你是否還記得這首歌的內容?”孫思邈說:“年代久遠,記憶模糊所以沒辦法回答你的問題。”對方說:“我還要繼續說下去嗎?”孫思邈攤開手臂說:“當然沒有問題。”對方說:“而我被另外一名教士收養,他非常有學識,而且長得非常體麵,性格溫和,非常善於和別人交往。而在這些外在東西的掩蓋之下,他有一顆非常孤獨的心,因為他的母親也遊蕩在風塵,他的父親則因為有傷風化被教會處死了。他的一位非常嚴厲的教士指導之下,一步步長大,正因為有了這樣嚴厲的指導,他後來在各個方麵都取得了非凡的成就,然而他並不希望我成為跟他一樣的人,他隻希望我能夠非常快樂的活在這個世上。”孫思邈聽的有些不耐煩,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在那裏聽著,而蕭玉蓉和盧照鄰卻在那裏不停的打瞌睡。孫思邈咳嗽了一聲,用手捂住了嘴巴,兩個人立刻打起精神坐好。


  對方說:“孫師父太慣著自己的徒弟了,要是我做他們的師父,像今天這樣的表現,不挨揍是過不去的。”孫思邈說:“看來你對撫養你長大那個人的想法非常不認同。”對方說:“沒有什麽認同不認同,一切都在變化當中。”蕭玉蓉說:“真不知道跟這個胡人有什麽可聊的?”孫思邈說:“人隻要心懷慈悲,就什麽人都想要幫助,我看到他的眼睛當中滿含淚水,我知道他一定經曆過非常令他悲痛欲絕的事,我才忍不住要問一問。”蕭玉蓉說:“你願意知道,人家不願意讓你知道,這又有什麽用呢?”孫思邈說:“的確沒有什麽用,為什麽人做事一定要有用的?人在這世上所做的百分之九十是沒什麽用的,但人生奇妙的地方就在這裏,正因為有了九十九次試錯,才知道最後一次是正確的。”


  因為這一次接觸孫思邈,得到了對方贈送的名帖,明日一早孫思邈就去他的駐地拜訪。他也知道孫思邈要來,所以在事先做了精心的準備,屋子裏被打掃得一塵不染。雙方入座之後,對方先奉上一杯鮮奶。孫思邈端過來一飲而盡,兩位徒弟並沒有進屋,但主人也給他們預備了鮮奶。二人也沒有猶豫,把鮮奶喝了下去,果然清爽可口。盧照鄰說:“真是太好了,想不到這世上還有如此美味。”蕭玉蓉說:“可這又與我們有什麽關係呢?估計今生今世喝這麽一回也就到頭了。”盧照鄰說:“那可說不好,也許他非常的崇拜師父,每天都會獻給師父這些東西。”蕭玉蓉說:“不是自己辛苦勞作得來的東西,終究是沒什麽意思的。”盧照鄰說:“師父不掩飾,通過今年累月的修煉才得有今天了,這難道不是一種勞作?”


  蕭玉蓉說:“修煉最後得到這說明師父已經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再依據這個去求取美味,這便是過分貪婪了。”盧照鄰說:“你不是也一樣喜歡這樣的鮮味嗎?”蕭玉蓉說:“我喜歡的東西太多了,難道都要據為己有嗎?”外麵飛起了雪花,盧照鄰看著漫天飛雪說:“真是太美好了,我喜歡這樣的雪。”蕭玉蓉說:“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或許你在將來的某一天變成一個非常了不起的詩人。”盧照鄰說:“我的確有做事的習慣,但我並不覺得自己能夠等來這一天。”蕭玉蓉說:“這世界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變化,誰知道他不會變成你喜歡的樣子呢?”盧照鄰說:“你說的固然沒錯,但我覺得自己很可能今生今世都等不來這一天,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應該是我的命。”外邊雪下的越來越大,屋子裏的爐子燒的越來越熱。孫思邈說:“我的兩個徒弟還晾在外邊,能讓他們進來嗎?”對方說:“我為他們準備了暖酒。”


  然後屋子裏傳出聲音讓他們進去,對方把兩個皮革做的酒壺分別送給他們,孫思邈說:“你們確定要飲酒嗎?”對方說:“人之所以害怕飲酒,是因為覺得酒後人會亂來,而人之所以在酒後亂來,是因為他在飲酒的時候就不知道節製。我的這兩個水壺非常的奇特,當你過了一定的酒的含量就會不斷減少,最終變成亮冷的滾水。”孫思邈有一種無需認真的聽著,越來越覺得那個家夥不像是等閑之輩,說:“先生何故來到中土,是為了經商嗎?”對方說:“我一生最大的夢想就是來到中土傳播福音。”孫思邈說:“你說的福音能帶給人們什麽呢?難道是讓他們死後去天國?人所有的罪過都是在活著的時候種下的,人所有的功德也都是在活著的時候攢下的,為什麽一定要等到人死後才進行審判呢?”


  對方說:“現世現報是最理想的,可許多事情要等到做完之後才知道他的好壞,所以人隻有過完這一生才能夠下定論。而且我們也不能想象這世上的人都是好人,或者說你不能奢望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你想要的樣子。好人和壞人怎麽下定論呢,有的人是這樣認為的,隻要對他好就是好人,隻要對他不好就是壞人。”孫思邈說:“人的好壞那麽難分辨嗎?”對方說:“如果你是在讀書,如果你是在看戲書裏和戲裏的人,好壞是很容易分辨的。如果你置身於現實世界,你所看到的,聽到的,都不可以完全相信,在這種情況下,你如何能保證自己做出的判斷是準確的呢?”孫思邈說:“上天不是全知全能嗎?有什麽事情是連他也做不到的嗎?”對方說:“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需要現世現報,上天為什麽不幹脆隻創造好人不創造壞人呢?”


  孫思邈愣了一下說:“對,為什麽隻創造好人不創造壞人呢?”對方說:“這世上原本沒有好人和壞人的分別,隨著人類的不斷繁衍,資源出現了緊張,當資源匱乏而導致競爭加劇的時刻,人與人之間的衝突也變得劇烈起來。人都會習慣性的把自己的盟軍認做是好人,與自己競爭資源的人視作是壞人,所以好壞之分有哪裏是那麽容易能說得清楚呢?”對方說:“其實也沒有你說的那麽玄虛和困難,隻要願意分還是可以分得出來的,最簡單的標準就是好人做好事,壞人做壞事。”孫思邈捋著胡須說:“這種說法乍一聽沒有問題,實際上問題很多,最大的問題就是人怎麽分好壞?比方說我是一個盜賊,我就把自己的同夥稱作是好人,把那些被盜之人或者見義勇為的人統統稱作是壞人。”對方說:“你不要心中隻有自己的標準,其實上天自有一把尺。”


  兩個人聊的雲裏霧裏,外邊蕭玉蓉和盧照鄰也聽著,頭上直冒著涼氣。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總算是聊完了,孫思邈起身告辭。對方把他們一直送到門外,望著他們走遠了才回去。蕭玉蓉說:“師父,你知道這個人是什麽身份嗎?”孫思邈說:“我隻知道大概並不知道細節,我也不方便問,你也不要打聽,很多事情不知道比知道了要好。”盧照鄰說:“師父,如果我們知道這個人的底細,會給我們帶來風險嗎?”孫思邈說:“福禍總是在不停的轉化當中,今天對於你來說是福,明天對你來說也許就是禍了。”三人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家客棧,店家迎上來說:“三位是來住店的嗎?”孫思邈說:“倆間客房。”很快,店家帶著鑰匙把他們領到了二樓打開門往裏邊一瞧,雖然布置的非常簡單,但也整潔幹淨,孫思邈頓時心生感激,嘴裏說:“無量天尊。”


  就在這個時候,盧照鄰笑嘻嘻的從袖子裏摸出來一隻小烏龜。蕭玉蓉趕緊湊了上來,卻發現那隻小烏龜緊閉雙眼呼吸困難,還流著鼻涕,說:“你的烏龜像是生病了,眼睛都腫起來了。”盧照鄰說:“不可能,我養了這隻烏龜已經五年了,它什麽情況我最清楚。”蕭玉蓉說:“你自己仔細看一看你的小烏龜根本睜不開眼睛。”這個時候盧照鄰才仔細的打量他的那隻小烏龜,果然烏龜睜不開眼睛,而且兩隻眼睛腫的跟燈泡一樣。這一下盧照鄰著急了,嘴裏不停的重複著一句話,他說:“怎麽辦呢?”蕭玉蓉說:“給人瞧病我懂一點,給烏龜瞧病我還真沒怎麽看過。”於是捧著烏龜給孫思邈看,孫思邈捋著胡須端詳了一會兒笑之說:“應該是白眼病,我給他配一點藥,你記得塗在眼睛上。”


  到了明日,病情有所好轉,盧照鄰非常的興奮,孫思邈又仔細的觀察說:“你看他呼吸困難,還流著鼻涕,應該是受了風寒。”於是又給他配了一副衝劑,說:“用開水重開,水麵沒過烏龜的背,把烏龜泡在裏麵,過個十來天就會康複。”因為烏龜的情況已經有了好的好轉,他就在裏麵呆不住了,不停的往出爬。孫思邈說:“找一塊厚重點的東西給壓上去。”果然烏龜沒有辦法出來了。三人都非常的得意。過了約莫一個半時辰,盧兆林把壓在上麵的厚重之物搬開,發現烏龜已經死在了裏麵。盧照鄰一下子呆住了,趕緊把孫思邈叫過去,孫思邈看了很長時間,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治愈了無數人,卻把一隻烏龜給治死了。像是一根柱子一樣杵在那裏整整一個時辰一言不發,蕭玉蓉非常的擔心,說:“師父,你沒事吧?龜死不能複生,請節哀順變。”孫思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說:“我不是不能接受這隻烏龜離開人世,我是沒辦法自己會一手造成如此重大的醫療事故。”說著眼淚奪眶而出,渾身都在顫抖。


  盧照鄰在這個時候其實非常的難過,卻也跑過來安慰孫思邈,說:“人生在世各有定數,烏龜今天離開人世也是命中如此。回想過我,我並不覺得自己曾經善待過它,如今它離去了,算是得到了解脫。”蕭玉蓉說:“它是很可憐的,沒有辦法發出聲音,要不然也不至於此。”孫思邈說:“我千算萬算,沒有算到烏龜也有可能被淹死,特別是它已經非常虛弱的情況下,我現在都懷疑那隻烏龜是不是被燙死的。”話說到這裏,突然裂開嘴,嚎啕大哭起來。蕭玉蓉趕緊勸阻,說:“孔子曾經說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師父如此痛哭一定會損傷元氣。”孫思邈說:“如果能夠換回這隻烏龜的一條命,我損傷一點元氣又算什麽呢?”盧照鄰趕緊說:“如果說小烏龜的死能夠帶給我們什麽?就是讓我們記住隻有多多關注它,在乎它自身的感受,才能讓他它活得長久。”


  小烏龜橫死了,對於盧照鄰而言是個非常大的打擊。當著孫思邈的麵他不敢發作,隻有到了明日深夜時分,孫思邈、蕭玉蓉都已經進入了夢鄉。他在一個人揣著烏龜的遺體來到了高山之上將它安葬,回去之後,回去之後躺在炕上一病不起。孫思邈把手打在他的脈上說:“你實在是太難過了,這已經嚴重的損傷了你的元氣,我能夠看得出來你對這隻烏龜用情很深,烏龜如果在天有靈,一定不希望你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他一定希望你能建功立業,實現平生所願,而要做到這一點,你就要從這一場傷痛之中走出來。”蕭玉蓉說:“古人視死如生,如果你能夠每逢重要的日子都有相應的祭祀活動來祭奠這一隻烏龜,它一定能夠感受到你的誠意。”


  於是三個人來到埋葬那隻烏龜的地方,獻上了龜食、宣讀了祭文,之後,三鞠躬離開。回去之後三個人都覺得有些釋然了,然而盧照鄰仍舊時常會有錯覺,以為那隻烏龜還活著。他不時下意識的往自己的袖子裏摸,天氣越來越冷了,街上的行人衣服越穿越厚,達官顯貴都換上了貂裘。皇上來到禦花園,看到幾個太監正在那裏掃雪。皇上說:“不用掃了,留一點積雪才好呢?”其中一個太監過來說:“陛下,如果不掃的話,地上的土就會鬆掉,那樣的話地麵就會不平整。”皇上說:“既然如此,你們接著掃吧!”他一直往前走,忽然看到一位俏麗的婦人站在一條枯枝之下。仔細一打量,那個人正是隋煬帝的女兒楊淑妃,看見皇帝她立刻過來行禮,說:“臣妾見過陛下。”皇上說:“你也是出來賞雪嗎?”楊淑妃說:“我是覺得屋子裏待著太悶了,出來散散心。”


  皇上說:“出來散散心挺好的。”然後兩個人就都把頭低了下去,過了一會兒,皇上忽然說:“最近去皇後那裏了嗎?”楊淑妃說:“昨日剛去過,我想過了,不去是不合適的,常去也不妥當,你想皇後需要靜養,可如果總有一群人在那個地方進進出出,然後還如何能安心養病呢?”一聽這話皇上立刻說:“還是你想的周到,朕這就去吩咐他們他們不要去了。”楊淑妃說:“這也是不對的,雖然皇後需要靜養,可她居住的地方如果太過於冷清,她一定會傷心的,一傷心還怎麽養病呢?我的意見是安排人值班,每天都派一個人代表大家去。”皇上說:“言之有理,就按照你說的辦了。如果皇後因此能痊愈的話,朕一定不會忘記你的功勞。”說完皇上來到了皇後居住的地方,皇後看起來非常的虛弱,且不說別的,就連睜開雙眼都非常的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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