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馮徳遐徒步穿沙漠 苗山幽失意唱離歌
隨著上皇年紀越來越大,染病的頻率也越來越高。但是這一次似乎與以往大有不同,隻見上皇。眼神渙散、麵色發黑,整個人癱在龍榻之上,如同枯槁一般。身邊的宮人一個個眉頭緊鎖,她們看不到自己的前程。夜幕降臨,皇上乘一匹快馬來到了大安宮,快步來到龍榻前,上皇有氣無力的說:“你現在街上挑著千斤重擔,應該以國事為重,不必跑來見我,一時半會兒我還死不了。”皇上說:“死這個字很不吉利,希望父親不要再提起它。”上皇笑著說:“生老病死是沒有人能逃避的,但願老天能夠垂憐,讓我挺過這一關,在你新修的大明宮住幾天,算是全你一片孝心。”這個時候上皇一雙暗淡的眸子注視著皇上,皇上說:“父親放心,就算是絕地三尺,我也要找到能夠治你這場病的人。”上皇說:“在所有皇帝當中,我算是高壽的了,就算是今天駕崩,我也沒有什麽怨言了,你現在已經是一代明君了,從古至今能夠善始善終的人萬中無一,我希望你能夠善始善終,始終如一。”
完了這番話,那就要把皇上趕走。隻好回到大內,麵對堆得像山一樣的奏本,他沒有多想,拿起一本就開始仔細的閱讀起來。又過了一會兒,一位小太監過來說:“皇後已經去了大安宮,請陛下放心,他會好好照料上皇。”再說皇後急匆匆的來到大安宮,看見上皇躺在那裏表情十分痛苦。皇後說:“父親,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上皇說:“朕心裏難受,如果當初朕兌現諾言,廢掉建成的嗣君之位,他們兄弟之間就不會有這一場爭執了。”皇後說:“父親,事已至此,無可挽回了,想這些又有何用呢?”上皇說:“朕說這番話自然是有用意的,希望後來的皇帝能夠引以為戒,要重蹈前人的覆轍。二郎如此出息是我之前沒有想到的,但是誰能保證日後坐到皇位上的都跟二郎一樣的,我們應該牢牢的記住文弟是怎麽敗壞自己的家業的?”
皇後說:“父親的話,兒媳記住了。”就在這個時候上皇突然哭了起來,說:“二郎好福氣呀!能有你這樣一位賢良的皇後。如果朕的皇後還在世的話,應該不會有今天的下場。”皇後說:“父親放心,對於逝去的婆婆,我一直視死如生,從來沒有忘記她的教誨。”這個時候已經是夜裏了,上皇說:“你回去吧!”皇後說:“我如果不在這裏守著父親,皇上也無心理政。”此時天上星辰慘淡,在政事堂的職房裏,房喬望著天上的星星不住的歎氣,說:“明年估計會有大喪。”戴胄聽了覺得十分詫異,說:“房先生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呢?”房喬說:“上皇龍體欠安,命如懸絲,我看是天上星光暗淡,恐怕會有不測之事發生。”戴胄說:“我相信事在人為。”房喬說:“年輕的時候我也是這麽想的,年紀大了,我的想法就不一樣了,我想你也聽過這樣的說法,事情從前往後看都是偶然,從後往前看都是必然。人在年少的時候是從前往後看,所以相信人為。隨著人年紀越來越大就從後往前看了,人就會變得越來越相信天命。”
戴胄說:“如此說來,到底是哪一種想法更接近事實呢?”房喬說:“那要看說話的人到底是愚人還是智者,真正到了晚年知天命的人是智者,一個愚人無論到了什麽年紀都是愚人。”戴胄說:“難道一個愚人不會隨著光流逝而在哪一天開悟變成智者嗎?”房喬說:“有大覺悟的人都有大疑惑,有大疑惑的人才有大覺悟,一個愚人是不會有什麽疑惑的。”戴胄說:“房先生說的也對,記得孔子曾經說過,十有五誌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用聖人的這番話作為尺子衡量大多數人一生的作為,一般人終身不立,後麵的更是無從談起。”
房喬說:“隋朝的時候我與杜公一起入仕,第一次見到真是的吏部侍郎高孝基,他就一眼斷定我們兩個將來一定能主宰沉浮,而且又說杜公的手速要比我的更短,一晃很多年已經過去了,他說的話全部應驗。明白人能夠一眼看到底,是這樣的明白人是很少的。”戴胄說:“房先生應該就是這樣的明白人,所以隻要有房先生在,大唐一定會興旺。”房喬連連擺手,說:“天下興亡,首先取決於天子。天子賢明,各種賢能的人就會聚集在他的周圍,這些人如同星星之火聚集在一起,你就能看見璀璨的夜空。如果不是賢明的天子在位,清晨就會散落在不同的地方,光芒也會暗淡許多。”戴胄說:“當今陛下是非常賢明的,房先生應該不必擔心。”戴胄說:“無論在什麽年月,憂患一直都是存在的,隻不過有的時候這些憂患能夠被人們看得見,有的時候這些憂患人們看不見。”
戴胄說:“房先生覺得現在朝廷有什麽憂患呢?”房喬說:“最大的憂患莫過於嗣君了,皇上是不世出的明君聖主,他創下的基業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得住的,這就好比一個人待在太陽的旁邊,往往被掩蓋在太陽的光芒之後難以出頭。當年漢武帝雄才大略,開拓了拿下前所未有的基業,但也出現了非常大的憂患。”戴胄說:“漢武帝在位的時候是漢朝最強盛的時候,房先生所說的憂患到底是什麽呢?”房喬說:“秦朝為什麽那麽快就亡了,你知道原因嗎?”戴胄說:“秦朝之所以二世而亡,最關鍵的是秦朝用法太嚴,如果沒有失期當斬這回事,陳涉和吳廣也就不會起事了,沒有他們起事也就沒有揭竿而起、天下大亂。”房喬說:“還有呢?”戴胄說:“秦二世非常的昏聵,正如你所說的那樣,以他的本事根本不足以承受秦始皇所創立的巨大的基業。”
房喬說:“秦始皇是非常有作為的一個天子,可是秦朝二世而王也壞在作為兩個字上。”戴胄說:“作為兩個字有什麽不妥之處呢?”房喬說:“秦朝初得天下,四方之名並沒有心悅誠服,相反他們一個個都在等待時機、伺機而動,所以在這個時候,應該以守為重,不宜向外開拓。秦始皇是怎麽做的呢?修築萬裏長城,派重兵以卻匈奴,又派大量的兵馬平定西南。當六國之眾,西向攻秦,秦朝竟然沒有可用之兵,得不調集在陵墓和宮殿的罪囚倉促應戰。如果秦始皇能夠以守為重,盡辦法減輕百姓負擔,讓天下人享受到四海一統的好處,如此才能夠保證秦朝的社稷你一代一代的延續下去。秦始皇急於求成,恨不得把累世之功有一人完成,最終能適得其反。”
戴胄點點頭說:“房先生所言極是。”房喬說:“隋煬帝的問題也是如此,營建東都沒有問題,但它的規模不應該超過長安。天子居住在東都的時間能比在長安的時間還要久。修建一條大運河,已經極大的消耗了隋朝的元氣。所以在大運河修成之後,天子應該崇尚節儉,嚴守清靜,如此才能夠讓天下百姓知道大運河帶給天下人的好處。隋煬帝做事不計成本,最終一定會因為成本高到無法支付而導致自己崩潰。”戴胄說:“房先生說這番話與今天的時局有什麽關係呢?”房喬說:“從後往前看很多事情都是清楚的,從前往後看則是一片迷霧。那個時候很多人隻能看到一代雄主所創立的輝煌業績,完全不能意識到其中的隱憂。”戴胄說:“今天大唐的隱憂是什麽呢?”房喬說:“我已經說了,嗣君是非常大的應用,不出數年,這個問題就會給皇上造成非常大的困擾。”
戴胄皺著眉頭說:“陛下非常重視對嗣君的教導,而嗣君看起來也沒有什麽問題,為什麽房先生如此擔憂呢?”房喬說:“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能保證嗣君能有今天陛下一樣的才幹嗎?”戴胄趕緊說:“我覺得嗣君無論怎麽努力,都不可能做到這一點。”房喬說:“無論什麽時候,天下都會有各種各樣的憂患,皇上到了一定的年紀看到嗣君不如自己能幹,就會想著替後世的君主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至少把看得見的問題全部解決掉,這就是發生禍事的根源。一代人做一代人該做的事,這是天理,無論是誰,隻要違背天理,就會產生無窮的隱患。漢武帝與自己的嗣君在如何治理國家方麵想法大不相同,當時嗣君的想法更接近之前的漢高帝、漢文帝,漢武帝的想法則更接近當年的秦始皇。但他心裏是非常清楚的,如果自己一條道走到黑,秦始皇就是他的榜樣,漢朝也會走上秦朝的老路。”
戴胄說:“漢武帝與皇嗣圍繞著治國之道產生了分歧,最終漢武帝逼反了皇嗣,皇後自盡,皇嗣死後有懊悔不已,何不把江山社稷交給年幼的漢昭帝。不過他也下了《輪台罪己詔》反思了自己的過失,從而避免漢朝走向秦朝的老路。”卻將長安城。上下憂心不已按住不表,隻說馮德遐從西往東走,放棄騎馬改為步行,路上風餐露宿辛苦至極。沒走一路都常詳細的記下氣候狀況和地理地貌,而且他選擇了最難走的一條路,進入了長達二十餘裏的無人區,幸虧他帶了足夠的幹糧,否則一定會死在裏麵。出了無人區之後,他繞道而行,去了磧口,途經饅頭山、蜀渾山,又到了赤水源、居汝川,最後終於進入了唐朝境內,第一時間奔赴李靖大營,把自己所記錄的所有資料全部交給李靖,說:“一點綿薄之力,希望將軍旗開得勝。”
李靖感動的熱淚盈眶,望著已經如同乞丐一般的馮德遐,說:“唐朝之所以能夠興盛,就是因為使君這樣的純臣,功成之日,我一定不會忘記把使君的功勞也如實報告給陛下。”馮德遐說:“將軍這話說早了,慕容伏允之所以敢如此的囂張,並非沒有理由,望將軍務必慎重!”說完了這番話,出了李靖的大營,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長安。而此時的長安似乎彌漫著一種陰鬱的氣氛,上皇的龍體時好時壞,皇上的心情也在不斷的變化著。因為這件事情皇上無心理政,這個時候房喬的壓力就特別大,要是自己放開手腳幹,一定會引起皇上的猜忌,這每件事情都等到皇上批複之後再去做,很多事情就會被耽誤。房喬非常的著急,長孫無忌也墜墜不安。他來到房喬的府上,直接了當的說:“你是尚書省左仆射執掌機要?你應該有所擔當,務必想辦法讓皇上視朝。”
長孫無忌之所以這樣做,一方麵是出於對朝政的擔心,另一方麵也是為了防範房喬,自己雖然名義上。比房喬的官職更高,實際上。也沒有辦法直接插手機要之事,這個時候房橋如果要做什麽手腳,根本沒有人能夠察覺得到。房喬捋著胡須說:“上皇病重,一下擔心也是人之常情。作為臣子應該體諒,再說相比之下,你與皇上的關係更加親近,為什麽你不去勸諫呢?”長孫無忌說:“你執掌機要,身上的責任更大,你不覺得自己更應該去跟皇上說這件事嗎?”房喬說:“我當然會去說,我隻是想知道長孫太尉會不會去說呢?”長孫無忌說:“我當然會去說。”兩個人都想讓對方先去說,這就讓氣氛變得非常的尷尬。幸虧這個時候馬周到了,馬舟與房喬和長孫無忌的關係都說得過去,人立刻換上一副麵孔,說:“來此有何貴幹?”馬周說:“陛下久不視朝,恐對朝政不利,我打算上書進諫,特意前來向房先生請教。”
房喬說:“你有這樣的想法很好,導你要向我請教什麽?”馬周說:“按說陛下要盡孝者無可厚非,要怎麽說才能讓陛下聽得進去呢?”房喬說:“就這樣說,今年流年不利,又是大水,又是兵災,黎明百姓生活困苦,上皇正是因為對此感到擔心傷了龍體,我陛下隻顧自己傷心耽誤了國事,從而讓那些受苦的百姓沒有辦法及時得到救助,上皇豈不是更加的傷心,上皇陛下已經非常的虛弱了,要是再發生這種事情,他要如何承受呢?”馬周點點頭說:“我擔心我的分量不夠,如二位就跟我聯名上奏吧!”長孫無忌和房喬都表示同意,於是在起草好的這一份奏表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皇上看到奏表之後,感到十分欣慰,說:“朕知道房喬和長孫無忌關係微妙,卻能夠在這件事情上想到一起可見他們兩個都是忠臣。”
這個時候房喬格外的忙碌,糟糕的是時常要麵對這些一種困境,前方的緊急奏報需要馬上作出決定,皇上卻因為心情受到影響,不願意視朝,長孫無忌在這個時候來到禦前,說:“陛下如此傷心,這件事牽涉到父子之情,情有可原,不過國事並不能因此而耽誤,若是真的因為這個緣故,而讓百姓沒有辦法及時感受到來自陛下的關懷,恐怕會傷了上皇的聖德,所以臣祈求陛下讓皇嗣禦門聽政,允許房喬便宜行事。”皇上聽了點點頭說:“你說的很對,這樣吧!傳朕的旨意,由皇嗣禦門聽政,遇到緊急大事,你與房先生一起協商解決。”皇上的這個安排給了長孫無忌機會染指機要,對此房喬沒有任何疑議,因為他知道長孫無忌一定會全力的配合以此來證明皇上的這個安排。非常明智的,因為長孫無忌知道。如果在這件事情上自習表現的很好,將來就會有更多的機會染指機要,甚至有可能主宰沉浮。
對於長孫無忌的這些盤算,皇上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不過他覺得。長時間讓房喬一個人決定大事。一來容易讓房喬失去控製,二來也容易讓房喬出現失誤,如果真的因此而毀了一位賢相的前程。他也是非常不忍心的。隨著時間流逝,皇上越來越知道房喬的難能可貴,雖然長期必須首輔之位,他一直都能夠保持謙虛謹慎,永遠把百姓的利益放在心裏。皇嗣被請到禦前,皇上語重心長的說:“從今天開始,你要在禦門聽政,務必要尊重房先生,遇到什麽事情不要自己著急拿主意,要跟房先生和你舅舅多多商議。”皇嗣說:“他們說的那些事我根本不懂,我怎麽能夠跟他們一起共事呢?”皇上說:“其實不懂不要緊,要多聽多問多想,久而久之也就是行家了。”皇嗣說:“兩個人都非常的聰明,我擔心自己沒有辦法駕馭他們。”
從這一天開始,長孫無忌頻繁出入政事堂,而且經常以找房喬商量事為名來尚書省,因為按照排名他在房喬之前,時間房喬這個尚書左仆射當的有名無實。而皇嗣並不像皇上那樣能夠充分的認識到房喬的價值,那更加倚重對他來說更親近的人。相比之下,房喬一個外城遠遠比不上自己的親舅舅。皇後因為要照顧病中的上皇,沒有辦法幹預這件事,而皇上又沉浸在悲傷和焦慮當中。所以這個時候的房喬選擇了退讓和隱忍,麵對長孫無忌的步步緊逼,他沒有組織有效的反抗。手底下的人實在是看不過去了,紛紛找到房喬,希望他能夠出手反製。房喬說:“你們都高看我了,我對於未來沒有那麽大的奢望,隻要能夠平安的離開現在的位置,回到老家安心養老所以善終就心滿意足了。”
一位年輕的官員說:“左仆射也太沒有追求了。”房喬說:“你把話說的太大了,我已經位極人臣,還能怎麽追求呢?人到了我這種地步,都會惴惴不安,你們還記得蕭何嗎?蕭何為了自保不得不往自己的身上潑髒水,而我曾經一手策劃玄武門之役,到最後皇上很可能要杜絕這類事情再次發生,就會把因此而得富貴的我殺了了事,為了江山社稷,他才不在乎是不是冤枉一個人。”這個時候大家的表情都顯得非常的頹喪,房喬說:“你們不必如此,我已經很知足了,長孫太尉如果有意言來你們你們一定不要拒絕,如果因為你們曾經是我的親信不被長孫太尉所信任,你們也不要想太多,隻管埋頭做事,要相信無論是什麽朝代,無論黑暗到什麽程度都需要幹活的人,就意味著你們不會失去自己的那一份差事。至於榮譽爵位什麽的你們不要太過於執著,如果有緣自然會得到,如果沒有緣就算是耍盡心機,也無盡於事。”
就在這個時候,侯君集真是左右為難,在一天深夜他來到房喬的府上,說:“房先生,如今我要如何自保呢?請先生明示。”房喬說:“我能夠看得出來你有很強的上進心,不過你要知道物極必反、樂極生悲的道理。如果你覺得現在待在長安不是很自在,不如主動請纓去前線,或許在那裏有你建功立業的機會。”侯君急一臉不願意說:“房先生你是知道的,我與李靖素來不和,這一次去他的麾下效力,能有我的好嗎?”房喬說:“他絕對不會為難你,隻要你不誠心跟他作對,讓你把心思用在如何打勝仗上,給你的機會他一定會給你。這一次經曆對你非常重要,因為下一次發生戰事,你可能就要獨當一麵了。”一聽這話侯君集頓時來的精神,說:“如此,我聽房先生的。”因為受到西域展示的影響,敦煌出現了明顯的衰敗跡象,我的生活也受到了很大的波及,夜半時分,我獨自麵對著星星低聲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