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趙德楷出使遭囚禁 王神機見麵問吉凶
就在我距離那兩個人越來越近的時候,其中一個道姑突然一回頭,那真的是一張長得極其美麗的臉,而且與蕭玉蓉頗有幾分相似,舉手投足之間頗有幾分貴族氣息。雖然我特別害怕見到他,但這一刻我還是非常的歡喜。我完全待在了那裏,腦袋裏一片空白。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那位道姑才一揮手裏的拂塵說:“這位兄台,如此直勾勾的盯著一個出家人不太好吧!”我趕緊後退兩步說:“我方才失禮了,因為你長得非常像我認識的一位故人。”道姑說:“那也不能如此無禮吧!”我又退後了兩步,說:“對不住了,我們商量一下如何解決這件事吧!”那位道姑說:“看你也不像是有意的走吧!”我不敢有任何猶豫,又後退了三四步轉身離開了,那個人到底是不是蕭玉蓉呢?我希望她是又擔心她是,我想想過和她再一次相遇時的情形,我認為我會非常的歡喜,但是當那一切真實發生的時候,我可能又不敢相信。
之後一連數天我魂不守舍,其實那個道姑就是蕭玉蓉,她之所以沒有相認,是因為她不敢相信那個人就是我。她隻知道我在服苦役,並不知道我已經可以四處走動了。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打聽之後,蕭玉蓉終於知道我的真實情況。正所謂瓜田不納李,為的是避嫌,因為人都是這樣想的,如果你走在街上看到一個尼姑和一個和尚站在屋簷底下聊天,那麽這兩個人一定有勾當。如果你看到一位道士與一個道姑並肩走在街上,那麽這兩個人一定不隻是在談論道經。如果是一個和尚和一個道姑聚集在一起,這就有一點超出人的想象範圍了。這一天我從彌勒院出來,迎麵就看到了大太陽。在太陽底下站著一個道姑,那美麗的身影就像是夢境裏的一朵花。那種感覺非常的夢幻,我快步迎上去說:“你是蕭玉蓉嗎?”對方點點頭說:“沒錯,沒想到你在這裏過得如此逍遙,有了手藝還做了一名居士,我聽過很多人在誇你描繪的佛像。”
我說:“其實這並沒有什麽了不起,一切都是因緣湊巧而已。”蕭玉蓉說:“老實說這段時間有沒有想起過我?”我說:“在我過得開心的時候我會想起你,在我過得不開心的時候,我害怕想起你,因為那樣我擔心會連累到你。”蕭玉蓉說:“一個人的禍福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不是說牽累就能牽累的。”我說:“從前往後看,我們以後要經曆的事情充滿了偶然,從後往前看,我們所有的經曆都是必然發生的,一個人究竟會得什麽樣的果,往往要看之前種下什麽樣的因,廣種福田自然會有善果,我希望把我們的關係中在福田裏,希望他能夠長出很多善果。我不希望把我們的關係變成惡因。然後源源不斷的生出惡果。”蕭玉蓉笑著說:“一段時間沒有見麵,你的修為見長了,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你會有更高的修為,或許你會像維摩詰居士一樣,以在家人的身份成為受人尊敬的菩薩。”
就在我的人生出現一抹亮色的時候,邊境上傳來了不好的消息。吐穀渾可汗慕容伏允不知道因為什麽突然領兵進犯,大肆擄掠我邊民和財物,消息傳到長安。皇上馬上把幾位廷臣召到禦前,一臉沉重的說:“慕容伏允突然動手了,你們先說一說,他到底是因為什麽。”房喬說:“慕容伏允這個老匹夫劣跡斑斑,過去在隋朝的時候,他就毫無信用可言,表麵上俯首稱臣,一有機會就莫名其妙,我們永遠不要指望他能真心歸順。而且這個家夥年紀也大了,手下有一位權臣叫做天柱王,如今吐穀渾大小事物都是他在謀劃。”皇上說:“你覺得這件事情應該如何應對呢?”房喬說:“從長期來說,我們與吐穀渾之間免不了一戰。短期來說,我們應該先想辦法安撫,正所謂戰士未動,糧草先行。一但我們準備好了,必須想明白一件事,要爭取一戰成功,要是反反複複久而不能平定,吐穀渾就變成了第二個遼東。”
皇上說:“房先生所言極對,不過讓誰去出使呢?”房喬說:“此次出使凶險萬分,臣有一個人選,趙德楷頗有威儀,而且詞風犀利……”皇上說:“其他人還有什麽要說的嗎?”戴胄說:“糧草和兵器的儲備現在都十分充足,唯一讓我感到擔心的是今年天氣異常,萬一要是鬧出什麽災禍,恐怕難以收拾。”皇上說:“我們都想避禍,如果能夠做得到的話,假如無論怎麽樣禍事都要臨頭,我們又有什麽可過慮的呢?”馬周說:“陛下,吐穀渾雖然兵力不強,但要把它徹底消滅絕非易事。”皇上說:“如果能夠用談判解決問題,那就再好不過了,若是他實在不是抬舉,我們就要打到他投降為止。”魏征說:“陛下,臣覺得應該偃武修文,隻需派兵把守邊境就行了,何必一定要派使者去說教呢?”
皇上說:“魏夫子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的確把守邊境要省事很多,但隻是表麵上如此而已,今天我們不去麵對他,就為以後留下了無窮的禍患。與其常年間將重兵列於邊境,不如出兵將他打敗,讓他不敢再威脅大唐。相比之下,後者付出的成本反而更低。再者,我們若要與西域維持通商之局麵,商路必須暢通,吐穀渾如果如果在西域做大做強,勢必會堵塞大唐與西域諸國之間的商路,這樣無數人的生計就會受到影響。”魏征說:“陛下,百姓安身立命應該以農田為本,陛下所言,不是鼓勵他們舍本逐末嗎?”皇上說:“民為邦本,本固邦寧。隻要百姓的手裏有錢有糧生活安逸,天子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房喬說:“孔子曾經說過不教民戰,是為棄之。”皇上說:“房先生說的沒有錯。”
當天皇上就召見了趙德楷,此人儀表堂堂、身長八尺,看上去果然很有威力,皇上笑著說:“房先生遇見了你,你說說看,如果讓你出使吐穀渾,你覺得這要做點什麽才能讓你能夠完成使命呢?”趙德楷從容不迫的說:“臣可以直截了當的說,這次是不可能完成使命的,如果臣猜的沒錯,慕容伏允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將唐朝派去使者囚禁。”你聽這話,皇上的臉色非常的陰沉,說:“量他也不敢。”趙德楷說:“西域諸國至今有些人覺得唐朝不如隋朝,而在隋朝的時候慕容伏允就首鼠兩端,隋煬帝的時候,他就因為陽奉陰違而被發兵討伐。而且他已經總結出了一套對付朝廷的方法,每次官軍到來之前,他就率兵逃入沙漠,一代官軍撤走,他就帶著人收複舊河山。”一聽這話皇上說:“依你看你該怎麽辦呢?”
趙德楷說:“出使是非常有必要的,一來可以麻痹對手,二來可以多多了解當地的情況。”皇上說:“如果像你說的那樣,你被慕容伏允扣下了,有自保的方法嗎?”趙德楷說:“我是這樣想這個問題的,隻要我能夠活下來,我就一定為唐朝搜集情報,如果有消息說我在那邊投降了,陛下一定不要像漢武帝對待李陵一樣,把他的一家老小全部殺了。”聞聽此言,皇上趕緊說:“這一點請你放心,朕絕不會像漢武帝殺害李陵家屬一樣對待你的家眷。”趙德楷說:“臣願意相信陛下。”之後他接受了節杖和印信,帶著使團成員就出發了。一路之上各種辛苦自不必說,這一日他們來到了敦煌,於是他對手底下的人說:“你們要知道這一次出去之後,很有可能要在那邊滯留很長時間,所以在敦煌你們可以好好的休息一天,之後我們再一次啟程。”使團成員進入敦煌,沙州刺史親自射焰接待了他們。
當地的很多官員陪同出席了這一次宴會,趙德楷說:“這一次去那邊凶多吉少,不過我已經想好了,萬一要是出了什麽意外,朝廷會替我贍養家人。”周敦說:“慕容伏允反複無常是出了名的,總有一天,大唐的軍隊會踏平吐穀渾,現在的問題是要穩住他。”趙德楷說:“你放心,我已經反複推演過,如果沒有什麽特別大的意外,我一定能夠活著回到大唐。”在他的語氣當中充滿了傷感,甚至在他的目光之中有一些茫然。就在這個時候,王輝說:“我聽說敦煌有一位居士,從小學易,精於占卜。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去替你問一卦,知道一下吉凶,後麵再做什麽事也好有個方向。”趙德楷說:“我想親自去問,你就幫我約一下吧!”王輝答應下來了,一問才知道原來三個月前這位居士就已經外出雲遊了,這可怎麽辦呢?手底下一位不良人說:“橫豎你找一個居士濫竽充數一下,人在焦慮之下是分不出真假的。”
再給那位居士尋找替補的時候發現我在僧俗兩界頗有聲望,於是順理成章的我就成為理想的替補人選,再一打聽知道我是服苦役之人,王輝更加興奮。他親自來拜訪我,我當然受寵若驚,雙方施禮之後分賓主入座,王輝說:“今日我冒昧來訪沒有別的緣故,隻有一事相求,希望居士能夠應允。”我說:“王都尉是宦官中人,能有什麽事情求到我一介囚徒呢?”王輝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學過《易經》嗎?”我說:“粗通一二,隻是為了學習占卜。”一聽到占卜兩個字王輝瞪圓了雙眼,一雙眸子閃閃發光,急切的說:“你懂占卜?”我說:“大家都是命,半點不由人,孔子五十而知天命,我學習占卜就是希望早一點知道天命。”
就在這個時候,王輝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說:“根據之前留下來的典籍,孔門所教的六藝禮樂射禦書數而已,孔子留下的六經,乃是《詩》《書》《禮》《易》《樂》《春秋》,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孔子真的是晚年才開始學習《易經》的嗎?”我說:“今天儒生可能不大願意承認,其實孔子的想法也是不斷在變化的。方才你說孔門所教授的六藝其中並不包含《易經》,孔子所教授的六藝是當時士人的立生之本,具備了這六藝你就具有了進入仕途的本錢。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可見他並不關心許多玄之又玄的問題,他關心的隻是人間的治亂,而六藝所能給人的,就是做一個合格的官僚而已。”王輝說:“你能說的更明白一點嗎?”我說:“孔子自己曾經說過,假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過矣!由此可見,孔子在五十歲之前是沒有學過《易經》的。”王輝說:“你覺得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學習《易經》的呢?”
我說:“我不能給出準確的答案,但我有一個感覺,孔子學習《易經》,應該是在他回到魯國之後,之前有十四年的時間顛沛流離,隻有回到魯國之後才有條件靜下心來好好學習《易經》,根據他的年齡推測,應該是在孔子六十五歲之後。”王輝說:“你給我交個底,你占卜到底準不準?”我說:“如果是鬧著玩兒常常不準,如果是真的有事需要占卜,一般都是準的。”王輝仍然心裏沒底,我說:“王都尉,我給別人占卜從不收取報酬,當然也不為結果負責。”王輝說:“我曾經聽過這樣一種說法,占卜如果不收取相應的費用就會觸犯忌諱,觸怒了上天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我說:“如果我算的很準,或許我會考慮收錢,如果算的不準,而收取別人的錢,那不是騙人又是什麽呢?我是讀過聖賢書的,不忍心做這樣的事情。”
王輝還是對我很不放心,我說:“王都尉何必如此勉強呢?如果不相信我,那就去找別人。”王輝說:“這件事關係到我的仕途和盛望,因此不能不謹慎行事。”我說:“如果是這樣,你為什麽不幹脆告訴他,那位居士已經不再敦煌了呢?實話實說,大家都不為難。”王輝說:“話雖這麽說,可事情不能這麽做,我說的這件事極大的引起了他的興趣,我怎麽能忍心讓他失望呢?他說相信我很好,他若不相信我,豈不是憑空的得罪了人?”我說:“天底下會占卜的人那麽多,真正準的人能有幾個呢?他們大多數都是在騙人,其實這個占卜是有很多技巧的,你去問他們,他永遠不會把一件事情說的特別清楚,這樣同樣一個答案,就可以給出各種各樣的解釋,到時候無論結果是什麽樣,她都可以根據自己之前所說的讖語進行解釋。”
一聽這話王輝更加不安了,我說:“要不這樣,所有的事情我來承擔。反正我已經是一個服苦役無依的人了,他還會拿我怎麽樣呢?”於是我被帶到了館驛之中,王輝給我們兩個人做了簡單的介紹,我說:“我隻是粗學了一點《易經》,不敢說準,我給出的結果僅供參考,希望對你有所幫助。”趙德楷笑著說:“那就有勞你了。”於是我從口袋裏摸出來三枚銅錢,一邊擲銅錢,一邊用筆記錄。擲了三遍之後,一個卦象被完整的畫了出來,在場的眾人睜大了雙眼,我對卦象進行了解釋,說:“明公此去一定會被對方扣押,慕容伏允這個人毫無信義可言,隻怕是難以生還。”一聽我這麽說旁邊的王輝臉色都青了,我卻不為所動,說:“不知道明公在離開長安之時,有沒有給家裏囑咐好後事。”趙德楷說:“我也知道這一去九死一生,所以該準備的我都準備了,大丈夫就應該報效國家,就算是死在吐穀渾也沒有什麽好怕的。”
我說:“皇上有你這樣的臣子實在是一大幸事。”之後趙德楷還要付給我卦錢,我說:“你是皇上忠臣,我怎麽能忍心收你的錢呢?而且我也希望我的卦不準。”說的時候,我的眼睛裏噙著淚水,從館驛出來,王輝把我叫到一邊,說:“你實在是太過分了,這種話你怎麽能說得出口呢?”我說:“你一直擔心我的卦不準,如今我在他的麵前實話實說,你又覺得不妥,如果是你,你打算怎麽辦呢?”王輝說:“大家聚在一起算個卦,自然是為了圖個吉利,能夠討個彩頭,而你這一盆涼水澆下來,一定會讓整個使團士氣低落,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怎麽能夠很好的完成使命呢?”我說:“你請我去占卜,我按照卦象顯示說出實情,這有什麽不對嗎?再說了我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了,我不收他的錢,希望我的卦不準,我不覺得,假如他活下來,他會來找我的麻煩,如果他沒有活下來,更不會來找我的麻煩了。”
一聽我這麽說,王輝瞬間呆住了,愣了很長一段時間說:“好家夥,你是不是故意這麽說的?你這個家夥太可惡了,為了自保你是什麽話都能說得出口。”我說:“我不是為了自保才這麽說的,你可以拿著這個卦象去問任何人。如果他們能夠說出我在哪一點上說錯了,我甘願受罰。”逗留了一天之後,趙德楷終於帶著人出發了,臨別之際,北風呼嘯,很有一番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望著趙徳楷遠去的身影,周敦眼淚奪眶而出,王輝說:“你千萬不要相信,那個家夥為了自保胡說八道,他的話根本不準。”周敦說:“人家分析的在情在理,你是為什麽說人家的卦不準呢?”
趙德楷一行人來到了吐穀渾,慕容伏允知道他們是來興師問罪的,所以他表現的非常熱情,早早的就等候在距離王庭五十裏的地方,趙德楷見到慕容伏允之後劈頭就問道:“可汗為什麽要縱兵侵犯我大唐邊境?”慕容伏允露出一臉淳樸的微笑,說:“都是誤會,你也知道我們這邊年年鬧災,我也是希望他們去那裏借一點錢糧好度過災年,沒想到他們直接就去搶了,實在是太過分了,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我把他們的首領叫來狠狠的罵了一頓,請你放心,他們再也不敢了。”說到這裏他止住了,然後滿臉期待的望著趙德楷,在這一瞬間,趙德楷感到無比的惡心,一個人無恥到這種地步實在是令人欽佩。慕容伏允看趙德楷一臉不自在瞬間變了臉色,說:“使君這是為何?”趙德楷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趕緊說:“旅途勞乏,禮數不周還望諒解。”慕容伏允板起臉說:“貴國是禮儀之邦,使者是最有禮數的人,怎麽到了我們這裏就沒有禮數了呢?是不是瞧不起我們這樣的小邦?”
趙德楷說:“這說的是哪裏話?我覺沒有這樣的意思。”慕容伏允說:“吐穀渾的使者去了長安,三扣九拜,不敢有絲毫馬虎,如今你來了,就敢對我無禮,我相信這絕不是貴國天子的意思,所以我決定把你囚禁起來,讓你好好學一學什麽叫規矩?”趙德楷說:“你憑什麽這麽做?我是天子使臣,所到之處如朕親臨,你憑什麽囚禁我?”慕容伏允說:“大唐天子出了大唐就不是天子了,你來到吐穀渾就是我的奴才。奴才見了主子不懂規矩可還行?”說著招呼左右將趙德楷一行人盡數拿下,消息傳會長安,朝廷震驚,朝臣們大部分都主張打,而尚書右仆射完全沒有聲音,房喬親自來拜訪,李靖說:“房先生要問什麽我很清楚,如果你念及我們同朝為臣的情義就不要問。”房喬說:“你覺得王神機作為下一個使者,如何?”李靖說:“這個要跟他商議。”之後,王神機被請到房喬的府邸,見麵就說:“房先生此去吉凶幾何?會不會成為第二個趙德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