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傳佛法因故減苦役 習道經意外開岔支
其實在敦煌的每一天,我都在想念蕭玉蓉,可我又真的非常不希望她來到敦煌,不是我不願意見到她,而是因為我不願意她看到我最狼狽的樣子。也許我也不是那麽介意她看到我最狼狽的樣子,我隻是不想讓她置身險境。敦煌每天都有很多人進進出出,這些人來源非常的複雜,有的人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來,有的人還背負著一些秘密的使命。一個為利益紅了眼睛的人立即活動的地方,我怎麽能希望她出現在這裏呢?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的這種憂慮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的增加,就像是一塊石頭壓在我的胸口,讓我喘不過氣來。這一天清晨天還沒有亮,我在半睡半醒之間聽到了外麵的風聲。這風聲撕扯的非常激烈,有時候像是布匹在撕裂,有時候又像是玉器被砸碎的聲音,也有時候像是狼嚎一樣。總而言之,這聲音是非常豐富的,它讓我感到非常的不安。心裏默默的想著,蕭玉蓉你可千萬不要出現在這裏。
當蕭玉蓉第一次跪在姑娘麵前的時候,姑娘心裏非常的緊張,就像是一萬麵鼓被同時敲響。心怦怦地跳著,臉紅的非常厲害,整個人都在發抖。當時蕭玉蓉也非常的緊張,但是比緊張更強烈的是興奮。第一次總是不能讓人滿意,於是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很多很多次。最終使得兩個人越來越具有默契,舒適度也越來越高。而人都有些不能自持,他們越來越深入到角色當中去了,以至於即使變換了環境,姑娘仍舊會在不經意間展示出高傲的一麵。這樣的風格在平康坊雖然也能夠見到,但是能夠淋漓盡致的展現出這種強者之美是很罕見的。所以相比從前,姑娘變得更受歡迎了,當一個人在幼年的時候,他總是被甜的東西所吸引。可當一個人成年之後,他就會更喜歡辛辣和苦澀的東西,比如酒和茶,都是非常容易讓成年人上癮的。這一點不僅表現在飲食上,在生活的方方麵麵都是如此。
佛陀的故事在今天已經被很多人所熟悉,佛法是講究因果的,而因果往往不像人所理解的那樣。比方說,當淨飯王得知自己的兒子要在日後出家做沙門,他就變得非常的恐懼。為了阻止這一切發生,他就把自己認為最具有吸引力的東西,最讓人沉迷的東西全部安排給自己的寶貝兒子,他可能不明白物極必反的道理。如果佛陀從小就過苦日子,或許長大之後麵對那些美好的東西就失去了抵抗力,如果一個人一直泡在蜜罐裏,他就對甜的東西具有了免疫力,當甜的東西不再吸引他的時候,苦的東西很可能就會成為他的目標。果然佛陀最終選擇了苦行,因為長時間的苦行沒有讓他得到覺悟,也有一種說法是當他以苦行的形式接近覺悟的時候,卻選擇了放棄。因為在他看來這樣的苦已經遠遠超出了一般人所能承受的範圍,為了給後來人一個更為方便的法門,決定放棄苦行,又更加忠道的方式尋求解脫。
事實就是這樣,很多在物質匱乏的條件下成長起來的人,他們對物質的追求遠超過一般人。所以淨飯王在無意之間促成了兒子的覺悟,讓他成為佛陀而不是敬飯王所期待的轉輪聖王。人是很複雜的,因果也不像看起來那麽簡單。如果不是已經覺悟的人,往往不能看破其中的道理。在一天夜裏,我做了一個非常恐怖的夢。蕭玉蓉被一個女人打得非常慘,當時我非常的心疼。因為蕭玉蓉擁有非常高貴的血統,這樣一個人是應該被寵愛的,她不應該成為被傷害的對象。長安在外麵的人看來它是非常光鮮的一座城市,實際上在這個城市的深巷之中,也有很多藏汙納垢之所。這就好比一個人無論他的外表多麽光鮮亮麗,無論他的語言多麽典雅,他總有一個別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在那裏藏著很多汙穢的東西。
因為我總是做夢,因為我在夢中見到了很多人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的場景,聽到了很多美妙的語言。我想把這個作為永遠的秘密,又是一個深夜,我掉進了一個黑色的旋渦。在這黑色的漩渦裏,我好像變成了一粒又一粒的灰塵,等到我又一次睜開了眼睛,我發現了一個全新的世界。我置身於群山之中,山中霧氣繚繞,地上長著很多新奇的植物,而這些植物都閃耀著智慧的光芒。遠遠的瞧見一個非常高大的身影端坐在那裏,底下是一朵粉色的蓮花,背後冒著金色的光芒。這個人的聲音像洪鍾一樣渾厚悠遠,他的一雙眸子像日月一樣閃耀著光芒,像泉水一樣清澈見底,那一雙眸子非常的深邃,就像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高山,又像是看不到你的深淵。在佛陀的兩側站立著很多菩薩和阿羅漢,我懷著無比緊張的心情向佛陀走近。沒過多一會兒,我就到了蓮花底下。
佛陀低頭看了看我說:“來此何幹?”我說:“來這裏之前我沒有得到邀請,我也並非主動來拜訪世尊,但是我既然出現在了這裏一定是因為特別的緣分,如果我有選擇的機會,希望能夠親耳聽聞佛法。”佛陀說:“其實我一刻都沒有停止對人間傳法,聽聞佛法不一定要到這裏來。”我說:“我覺得在任何地方聽到佛法都是很好的,都能夠得到解脫,但如果有機會當麵向佛陀請教,那應該是更加美好的因緣。”佛陀說:“要知道聽聞佛法不足以讓一個人覺悟,我在袁記的時候就曾經對弟子說,要把戒律當作是自己的導師,隻要能在持戒方麵有好的表現,相信終究會有那麽一天你能夠得償所願。”我說:“維摩詰菩薩世尊聽說過吧!我聽說這個人是富商,也是長者,他家裏有很多奴婢,儲藏著很多財富,這樣的人也能夠成為菩薩嗎?”佛陀笑著說:“一個人能夠成就什麽樣的果位,關鍵在於機緣。”
我說:“像我這樣一個人有機會覺悟嗎?”佛陀說:“這件事取決於自己,不是取決於別人,你可以反複的問自己,總有一天你會得到一個讓你滿意的答案。如果是你會向別人請教,最終你是不會如願的。”我說:“其實我有很多問題,希望跟你討教。”佛陀說:“每個人的身上都具有佛性,隻不過大多數人都不能意識到它的存在。這就好比是一塊銅,實際修行就像是對這一塊銅進行打磨,至於什麽時候這一塊銅成為一方明鏡,別人很難給你一個答案,隻能說功夫到了,自然就會成功。”就在我迫不及待的還要往下問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腳上好像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等我睜開眼睛一瞧,看見一條蟲子在我的腳上,眼睛瞪得溜圓,仿佛是在嘲諷我,嘴角還殘留著血跡。。
我坐起來也沒有多想上去就把那一隻蟲子捏死了,之後我腦袋裏忽然嗡的一聲,佛陀的弟子是不可以胡亂殺生的,我怎麽能忘了呢?我閉上雙眼,因為在我的想象當中,我的心中應該有一方明鏡,但不是隨時都能夠看得到它,隻有人長時間保持寂靜狀態,盡責才能夠緩緩的呈現出它的樣子來。這鏡子能夠放射出溫暖美妙的光芒,就像是冬日裏的暖陽,又像是菩薩的臉龐。沒過多久之後,我在不知不覺中又睡著了,黑色的旋渦又把我帶到了那個地方,一看機會又來了我趕緊說:“世尊,我因為做夢聽到了很多新奇的東西,知道別人不知道的東西,就會有衝動把它傳播出去,你覺得這樣做是好還是不好呢?”佛陀說:“泄密是不好的,弘揚佛法是利益眾生的善事,如果你想做就去做吧!”我說:“如果弘法就意味著泄密,這件事還要做嗎?”佛陀說:“背信棄義的事不要做,弘法利生的事可以做,如果你沒有辦法從中找到一個平衡的點,那就寧可什麽都不要做,因為這樣非但沒有辦法弘揚佛法,反而有可能給僧眾帶來不方便。”
醒來之後,我反複的進行反省,覺得自己之所以忍不住想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去,有一個很關鍵的原因,就是想要改變自己目前的處境,提高自己的地位。最終我沒有辦法克服自己內心的衝動,第一次想師父圓融法師坦白了夢中所見的內容,然後非常緊張的說:“師父,我的夢能說明什麽呢?是不是我平時的妄念太多了,以至於夢中出現了非常荒誕的場景。”圓融法師沒有正麵回答我的話,而是笑著說:“這樣吧!明天我會把彌勒院所有的比丘集中在一起,讓你把你聽到的內容告訴他們,讓他們來評價這件事。”我的臉騰一下子就紅了,說:“這樣做會不會給我帶來麻煩呢?”圓融法師說:“你可以不說,是你自己夢中聽到的這些內容,而應該說你的一個朋友這樣說。”
三天後,果然如師父所說的那樣,彌勒院所有的比丘都被聚集在一起,大家圍著圓融法師坐下,之後法師讓我坐在他的前麵,以朋友之名說出我夢到的內容,為了最大限度的保守秘密,我還把玄奘法師的名號也隱去了。因為我說的非常的具體,所以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非常的入迷。等輪到大家進行評論的時候,很快就有人提出了質疑。提出質疑的不是別人,正是圓弘法師,他說:“雖然編得滴水不漏,但編的就是編的。如果有人可以夢到這樣的場景,也應該是一個具有大德行的人。你這個不知名的朋友何德何能可以夢到這樣的東西,我們出家人不能打狂語,你作為居士也不合適。”我回過頭看了一眼師父,師父低著頭用手指撥著念珠。
我說:“這個夢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正如法師所說,我的那位朋友並沒有什麽了不得的大德行,不過是一個遠近聞名的孝子罷了。這個人沒有讀過什麽書,他一生走得最遠的路就是到村口。法師真的相信他能夠編的出這樣的謊話嗎?”圓弘法師一聽這話啞口無言,但他並不打算就此認輸,沉吟良久說:“你怎麽能保證這一定是你的那個朋友所說的呢?”我說:“他常年坐在村兒裏,沒有機會教到什麽不得了的朋友。”圓弘法師忽然笑了,說:“如此漏洞百出的一番誑語,在局勢看來是非常了不得的謊言嗎?”我說:“謊言也好,真話也罷,我說這些就是為了讓大家評論的,法師可以堅持自己的見解。”圓弘法師說:“你這麽說可就大錯特錯了,把大家聚集在這裏討論一則不著邊際的誑語,你覺得這樣合適嗎?”這個時候我意識到一個問題,對方這麽說其實不一定是針對我而是針對我的師父。
我也想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件事連累師父,於是挺起胸膛說:“我說了,這件事是真是假,有待大家討論,你覺得是假的,難道沒有人有別的想法嗎?”就在這個時候,一位年老的比丘說:“我看這件事情不像是編的,你可以編一個故事的梗概,但是沒辦法編出這麽多細節。”圓弘法師說:“有什麽不能編的呢,反正隻要跟中原不一樣就行了,咱們在場的人哪一個去過天竺?”那位老比丘說:“咱們這些人大多沒有去過天竺,但並不表示敦煌沒有人去過天竺,如果圓弘法師不願意相信的話,我們不妨在敦煌請去過天竺的人來聽一聽這一段描述,若是得到證實請圓弘法師當場向苗居士道歉,如果這樣的描述被對方證明是假的,那就請苗居士向圓弘法師致歉。”我立刻表示同意,因為在我看來,隻要這件事情不牽扯到師父就好,我的顏麵沒有那麽重要,圓弘法師卻不依不饒:“我與苗居士地位不對等,如果要打賭,也得我跟他師父之間進行。”
師父非常爽快的答應了下來,因為去過天竺的人很多都是佛門弟子,自然要去那爛陀寺瞻仰一番,所以很快就有很多人應征。除了一些證人,當地的官員善男子,善女人,眾比丘大量的出現在彌勒院法座周圍。我當著眾人的麵把自己的夢描述了一遍,眾人聽了都覺得不可思議之後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那些去過天竺那爛陀寺的人,聽到我的描述一個個伏地痛哭,一看這情形,圓弘法師站起來說:“看到了嗎?他們都被氣哭了,身為居士,居然口出誑語,更糟糕的是圓融法師背後縱容性質更為惡劣,請圓融法師當麵向我道歉,然後開除這個惡徒。”師父微笑著說:“他們還沒有開口,你為什麽急著要這麽說呢?等他們把該說的話說完了,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等到那幾等到那幾個人哭完之後,他們突然衝上來,抱著我的腳,嘴裏嘰裏咕嚕的,不知道他們在念什麽。之後他們又退了下去,說:“這位居士描述的很多細節與那爛陀寺非常一致。”這一下圓弘法師呆住了,衝過去抓住其中一個人的肩膀猛烈的搖晃著,扯著嗓子說:“真是太過分了,你們竟敢合謀在一起整我?”師父說:“事情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我也沒有什麽可說的。”圓弘法師指著師父的鼻子說:“你們聽到了沒有?他自己承認與別人合謀算計我。”我立刻衝了上去說:“圓弘法師我一直當你是一位了不起的比丘,為什麽麵對輸贏,你如此的沒有擔當了,讓別人道歉,你沒有絲毫遲疑,讓你自己道歉卻百般抵賴。這難道是一個出家人該有的行為嗎?”師父在我背後發出一聲斷喝,說:“再怎麽樣他也是你的長輩,你不可以如此無禮。”
聽見師父發話了,我也沒有再堅持,師父也沒有執意要求他道歉。之後圓弘法師就以這個為理由說師父心虛不敢要求他道歉,麵對這樣的指責,師父從來不做回應。我卻難以忍受幾次想要衝過去跟他理論都被師父阻止了,師父說:“你要記住,對於一個出家人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不要忘記持戒,生前的顯貴是沒有什麽意思的,我們真正注意的是身後的解脫。”被這麽一說,我立刻沒有了鬥誌,從那之後每次見到圓弘法師我都非常的客氣,似乎之前的不愉快從來沒有發生。正是因為我們消極的應對讓圓弘法師信心倍增,他編造了各種誇張的謠言,使得彌勒院的聲譽嚴重受損。然而師父仍舊表現的這件事似乎與自己無關一樣,我說:“師父,如果再這樣隱忍下去,不知道對方還能做出什麽來,我們可以不在意自己的聲譽,可師傅身為彌勒院的住持,不能不在意彌勒院的聲譽,要是我們得到的供養越來越少,這些比丘可怎麽活呢?”
師父說:“我每天都有可能滋生跑萬種業障,消除罪業還來不及,哪裏有功夫跟別人爭執這些呢?”於是大家不做任何抵抗和澄清,每天聚集在一起,默默的念經。圓弘法師把事情越鬧越大,終於官府看不下去了。沙洲刺史周敦親自來到彌勒院,聽圓弘法師講述了這件事情的經過,聽完了之後周敦說:“人生在世很難事事都如意,這是每個人都明白的道理,你為什麽不明白呢?”圓弘法師一下子呆住了,周敦說:“你說了這麽多,沒有一句有真憑實據,完全是憑著自己的猜測去惡意的詆毀別人,我告訴你,如果你不能改邪歸正,官服就會撤銷你度牒,讓你回去做一個俗人。”
周敦的威脅並沒有讓圓弘法師氣餒,之後他麵對的就不是周敦了,王輝帶著人來到了彌勒院,見到圓弘法師二話不說就五花大綁,王輝說:“佛門清靜之地,居然讓你找出這麽多的是非,你這個人還真是罪大惡極。”一看情況有些不對頭,圓弘法師立刻換上了一副笑臉,說:“做人何必那麽較真呢?再說我也沒有違背朝廷的律令,我覺得你是一位非常能幹的官員,如果有機會,我還是願意跟你做朋友的。”總而言之,圓弘法師在經曆了一番賣力的表演之後,王輝終於開出了條件,說:“你聽好了,我說的你有任何一條做不到,從那一天開始你就不是和尚了。”圓弘弘法師點點頭,王輝說:“第一、對圓融法師和苗君是兩個人的指控將由官府負責調查,你不得再有任何妄言;第二、官府在做出結論之後,你可以有不同的想法,但隻能到官府申訴,如果在外麵四處散布消息,定不輕饒;第三、官府做出結論之後,你申訴的機會有兩次,如果官府得出的結論仍舊是一樣的,你不能繼續申訴。”
這樣的條件圓弘法師本意是不想答應的,隻不過像王輝這樣一個凶神惡煞的人立在那裏,由不得他不答應。事後他根本沒有理會官府的調查,而是直接愛她的一位弟子去長安進行申訴。在我本來是圓融法師,坐下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徒弟,經過了這裏一連串的事件,使得我在僧俗兩界的地位都有提高,我所描繪的佛像空前的受到歡迎。一切都是那麽美好,每一眼看過去都充滿了詩情畫意。有一天我陪著一位失主去街上購買顏料,不知不覺看到兩個穿著道袍的人立在屋簷底下,他們竊竊私語,似乎是在討論《道德經》的有關內容,敦煌一直都是佛法興盛之地,為什麽會出現道士呢?當時我心口一緊,會不會是蕭玉蓉出現在了這裏呢?偏偏那兩個穿著道袍的人都是道姑,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