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立春日舉行籍田禮 豔陽天等待良人歸
皇上說:“這話怎麽解呢?”李淳風說:“夢有山花風有浪,烏龜睡在沙灘上。意思是苗山幽這個人心中也隻有一個夢,當人有了這個夢之後,就希望在現實當中找到他,人在追夢的過程當中會遇到很多的風浪。所謂夢有山花,是指夢中聚集了很多美好的東西,所謂風有浪,是指現實的遭遇往往不符合理想。烏龜睡在沙灘上,是指人經過歲月洗禮之後,就會變得非常的沉靜,一個衰老的人沒有夢,也見不到山花,一心想的是逃避風浪,但是風浪始終距離他不是很遠。”皇上認真的聽著,頻頻點頭。等他說完了,忍不住說:“你說的雲山霧罩,朕聽不明白,不妨直截了當的說對苗山幽的懲戒到什麽程度才是合適的,那些求圖到底應不應該與沙門接觸。”李淳風說:“佛陀教導給人的是要把人渡出苦海,從無盡的輪回當中得以解脫,這有什麽不好呢?”皇上說:“要是這些人都解脫了,誰還為朝廷服徭役呢?”
李淳風說:“我是這樣想的,陛下乃是天選之人,是上天為了護佑蒼生而專門派到人間的,假如世上的人都解脫了,陛下自然也會回歸天界。”君臣二人一問一答,皇上看起來越來越不自在。李淳風說:“陛下臣都是據實答對不敢妄奏,寒王陛下不要見怪。”皇上說:“這並不算什麽,朕連魏征都見識過了,與他相比,你這又算什麽呢?”他意識到不能通過請教別人得到答案,於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在房間裏盤腿而坐,雙手微微的搭在膝蓋上,挺直腰板,眼睛微閉。把呼吸調整到均勻,在一片寂靜當中呼吸若有似無。在這個時候,他的內心就像是水一樣,水是動態的,但是他動的並不劇烈,就像是一個很大的湖麵,上邊微微的有一些漣漪。月光從上麵落下來,水中出現了月亮的倒影。此刻他的內心是充實的,卻也是非常寂靜的。可是他要的答案又在哪裏呢?這個答案藏在一個他不知道的地方。他集中注意力努力的尋找。
這注定是一個艱難的過程,因為過了很久之後,他終於得到了答案,這個答案沒有辦法,用語言把它描述出來。這就好比佛陀在菩提樹下悟道之後,開始了傳播佛法的過程,在這期間他使用了很多美妙的語言,講的天花亂墜,可是無論他講的佛法是多麽玄妙,多麽生動,人們都沒有辦法直接通過他說法而誤導。佛陀說法就如同修行途中的一盞明燈,你可以沿著燈光的指引到達想要去的地方,但看到燈光並不意味著你已經到達了彼岸。皇上靜靜的坐在那裏,沒一會兒太監在窗外說:“陛下,長孫司空到了。”皇上沒有搭理,太監以為皇上沒有聽見,於是又說了一遍。皇上說:“朕已經聽見了,你退下吧!”沒有辦法,太監出去把皇上的話跟長孫無忌說了,長孫無忌笑著說:“不妨事我就在這裏等著好了。”於是他靜靜的在那裏等著,沒過多久就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不知道等了多久,皇上終於從裏麵出來了,長孫無忌看到皇上轉屏風入座,趕緊上前行禮,皇上說:“有什麽要緊的事嗎?”長孫無忌說:“蕭公的奏本陛下什麽時候給出答複?”皇上有些不耐煩的說:“如果朕可以很快就給出答複,為什麽要等呢?”長孫無忌一臉不知所措,皇上自知失言,趕緊說:“你說說吧!該如何應對這件事呢?”長孫無忌捋著胡須說:“苗山幽這個人不尊父母之命,塵以為此風不可長,如果不給予嚴厲的懲罰,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在意朝廷定義的規矩了。”皇上說:“既然提到了嚴懲,你覺得懲罰到什麽份上才算嚴懲呢?”長孫無忌說:“最起碼也得斬首,不過最好還是腰斬,這樣更可以取得殺雞儆猴的效果。”
皇上說:“蕭瑀現在還沒有提到殺雞儆猴,你已經想要殺了他了,你怎麽做的比蕭瑀還要絕?”長孫無忌說:“陛下,臣這個完全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皇上說:“對於這一點朕從沒懷疑過,不過慎殺一直都是貞觀朝的主旨,所以朕不主張殺了苗山幽,維持原來的處罰就很好,讓沙門接觸囚犯,或許可以幫助這些人走上正途。”不久之後,皇上又把這個問題拋給了魏征,魏征說:“臣知道當年少林寺的十二棍僧救過陛下的命,雖說這件事情已經時過境遷,想必陛下一定沒有忘記。”皇上點點頭說:“你的意思是讓朕同意這些囚犯與沙門接觸?”魏征說:“臣以為教化百姓還是要看朝廷的教化。”一聽這話皇上頓時來了精神,說:“你說的沒錯,朕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這些觸犯刑律的人被朝廷限製在一個非常困苦的地方,這麽做除了讓他們付出該付的代價,朕想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讓他們接受朝廷的教化,杜絕邪門歪道對他們的影響,讓他們回歸到正常人的生活當中來。”
在跟幾位重臣討論之後,皇上終於頒布了新的旨意。旨意很快被傳到了敦煌,周敦、王輝都非常的興奮,說:“苦日子總算熬出了頭,有了陛下的旨意,相信蕭瑀老兒也不敢把我們怎麽樣。”夜空之下,繁星密布。蕭瑀看起來非常的焦慮,在一株枯樹之下不停的轉圈兒,沒一會兒,一位手下過來說:“現在已經是午夜了,請你休息吧!明天還要辦差。”蕭瑀長長的歎一口氣說:“本以為開始新朝之後,我會大有一番作為,沒想到被派出來做這種事,皇上還是會否定我的裁決,既然如此,他為什麽要把這種差事派給我呢?”那位手下說:“何必為這種事情煩惱呢?人就是應該隻問耕耘,不問收獲。”蕭瑀說:“這話說的,如果你根本不在意收獲,又何必在那裏耕耘呢?難道僅僅是因為喜歡嗎?”
盡管這一次他受到了很大的挫折,但他並沒有因此而鬆懈。仍舊希望通過在繼續辦差的過程當中一點點恢複自己的威望,事情似乎正朝著對他有利的方向發展。費了很大的功夫,周敦總算是把蕭瑀送走了,雖然送走了瘟神,他的心中仍舊非常的不安,因為他擔心蕭瑀給沙洲治理的評價太低,皇上應該不至於全盤否定蕭瑀作出的評判。這個時候王輝走了進來,看見周敦在那裏發愁,他忍不住說:“放心吧!盡管蕭瑀想找咱們的,麻煩皇上聖明燭照,即便是認可了蕭瑀作出的評判,也會酌情考慮到我們與蕭瑀之間的矛盾,從而在最後對我們有一些照顧。”周敦說:“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隻可惜我們在朝中沒有什麽人。”王輝說:“我相信朝中的大臣們會給咱們一個公正的評價。”
自從恢複沙門與囚犯之間的接觸後。我的日子似乎也迎來了轉機,在一次與為法師談話的過程當中,發現我們彼此都非常的投緣。我們聊到了非常現實的問題,他說:“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人叫菩提達多,這個人是佛陀的堂弟,他的主張與佛陀所說的中道迥然不同,佛陀允許弟子接受施主的供養,而不穿糞掃衣。菩提達多則不同,他製定了更加苛刻的戒律,崇尚苦行。如果是你,你覺得人能夠在苦行當中悟道嗎?”我說:“其實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稱,某種程度上幾乎所有人都承認,如果你想得到別人未曾得到的東西,你就得付出比別人更高的代價。有的人之所以崇尚苦行,就是希望用極高的代價來換取極高的成就。而佛陀所說的中道,既沒有倡導在現實世界當中充分享樂,也沒有沉醉於苦行。而主張在尋常生活當中參悟宇宙之大道,在中原一些比丘說平常心是道,大概也是這麽個意思。”
我說:“你說的這種情況在我的身上也發生過,在我感到迷茫的時候,在我感到痛苦的時候,我常常試圖懲戒自己,希望可以以此減輕上天對我的懲罰。”一聽這話,對方露出了驚異的目光,這目光就仿佛是看到了怪物一樣。我說:“你覺得比丘與一般眾生在生活當中有什麽不同嗎?”對方說:“其實並沒有什麽不同,如果非要說有什麽不同的話,就是戒律限製了比丘在生活上的享受。”我說:“一般眾生大多為生計發愁,比丘也曾經為生計發愁嗎?”對方說:“比丘能夠得到多方供養,所以大多不用為生計發愁。但是很多人不滿足於此,他們希望得到更多的供養,這樣就可以用質地很好的布料做衣服,吃的東西也更加幹淨,在人前也就擁有了更多的體麵。如果你沒有辦法得到世人的尊重,你又如何能把佛法散步到人間呢?”我說:“佛教有3000法門,而每一個法門所擁有的心中數量不一,信中多的法門門庭若市,擁有的供養也是非常多的。而有的法門,因為少人問津而幾乎得不到供養。我們所要麵對的人群是一個固定的數目,所以不同法門之間存在彼此競爭的關係,本質上大家所爭執的不是對佛法的理解有差異,而是大家在利益方麵有衝突。”
我已經說到了這個分兒上,對方終於也不掩飾了,說:“我不知道你是否聽過這樣的話,若要佛法興,就得僧讚僧。這件事關乎佛法的長遠利益,無論是什麽人,人首先要考慮到的問題就是生存,信眾的多寡關係到比丘生存的狀態。”我們兩個聊的非常的深入,一開始他是想收我做徒弟,後來聊著聊著,他才發現我對佛法有著自己的理解,他不能接受一個弟子有跟師父不同的想法。
於是我們隻做朋友,不做師徒。朋友之間也是會發生爭執的,有時候甚至會爭的麵紅耳赤,但彼此的交情並沒有因此而受到損傷,相反卻產生了一種依賴。任何一個法門都要麵對來自世人的質疑,有時候要受到競爭對手的質疑。所以有空聽一聽反對的聲音,質疑的聲音,可以讓你的思維更加的敏捷,也可以讓你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予出最得體的回應。當我畫佛像的時候,他總是給出很多建議。當然他的建議我大多都沒有聽,可我還是受到了他的影響。許多時候就是如此,才華不是上天贈與你的,而是需要花費很多時間慢慢磨練出來的。而想要重多的人認可你的才華存在的價值,這仍然是非常艱難的一個過程,這世上所有的人都在想著要傳播自己的想法,表達自己的利益,不過很多事情人都應該如此,如果你從不想成全別人,到最後也很難成全自己。如果很多人因為你的緣故而實現了人生的價值,你的價值就一定不會被埋沒。
敦煌的佛窟從很早就開始開鑿了,那些早期開鑿出來的佛窟留下了那個年月特有的印記。許多人花費很多錢財去開鑿佛窟,與其說是為了尋求神佛的庇佑,不如說希望有一些東西能夠保存下來,留給後世的人。時間的變化帶給人的衝擊是非常大的,但在有的地方,時間又像是靜止了一樣。敦煌的月光與別處的不同,他看起來更加的悠遠和寂靜,這裏的人能歌善舞。當你行走在街上的時候,經常能夠聽到笛聲和鼓聲。在這裏幾乎聽不到中原的雅樂,雅樂往往是這樣的,形式單一,如果你不是長期浸泡在一種文化的氛圍當中,你很難聽一遍就喜歡上它。佛法是非常活潑的,就像是西域的音樂一樣。在那月光之中,你看到明亮清澈的泉水從地上湧出來,那種清新的感覺就如同佛法一樣,經受佛法的衝洗,可以讓人變得清爽,你會看到一個全新的世界。
不知不覺立春日就要到了,按照慣例,這一天要舉行籍田之禮。盡管朝廷的禮儀大多如此,每次舉行流程都是固定的。因為在這些禮儀當中,稍有不慎便會觸怒神靈,所以每一次舉行相關的人員都提心吊膽,生怕出了什麽意外觸怒了天地神靈,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正所謂怕什麽來什麽,就在皇上把著犁在那裏耕地的時候,一不小心犁把從手中飛了出去,眾人目瞪口呆,皇上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大家屏住呼吸,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雖然皇拾回犁把裏吧,繼續耕地,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皇上臉色慘白,目光暗淡,甚至精神都有一些恍惚。典禮結束之後,皇上匆匆離開,回到大連之後,馬上召見了李淳風,向對方詳細的介紹了在籍田禮正在舉行的時候發生的事情,李淳風認真的聽著,聽完之後說:“這當然不是什麽好兆頭。”
說這話的時候他眉頭緊鎖,聲音之中似乎帶著一些苦澀。但他安慰皇帝說:“經過了之前幾年的積累,今年就算是發生什麽事情,朝廷也是可以應付的。”皇上說:“你覺得用不用發罪己詔呢?”李淳風說:“臣以為沒有這個必要,上天如果真的要降下什麽災禍,不是一份罪己詔就能夠解決的。”皇上卻不以為然說:“當年漢武帝行亡秦之計,就在江山社稷搖搖欲墜之時,他忽然頒布了輪台罪己詔,從而讓漢朝轉危為安。隋煬帝如果能夠效法漢武帝的話,隋朝也不至於土崩瓦解。”李淳風說 :“陛下遇到的這個困難完全不同於漢武帝和隋煬帝所麵對的那些困難,臣以為江山社稷能不能存在下去,最關鍵的不是天災而是人禍。如果陛下能夠先一步準備好應對的辦法,就算是災害發生,也很快能從危機當中走出來。”
皇上雖然最終也沒有下罪己詔,可他當著我文武百官的麵說:“上天之所以降下災禍,皆因人事不修。而修人事,主要的責任是朕,萬方有罪,罪在朕躬,朕躬有罪,罪在一人。朕現在心裏很不好受,朕一人犯錯,卻讓所有的百姓承受。”與此同時讓房喬等人準備應對即將出現的災害,房喬說:“陛下放心,臣已經知道今年不會太平,我們已經做好了應對各種意外的準備,不管是發生什麽樣的災害,我們一定能夠遇難成祥。”聽見房喬這麽說,皇上有了信心,回到官邸房喬卻又緊張起來,因為他不忍心皇上為這件事情過分的焦慮,於是自己誇下了海口。在家裏盧氏不停的抱怨著,說:“你沒事瞎逞什麽能?你以為你是誰?你是神仙嗎?萬一要是真出什麽意外,你可以不拿自己的命當成一回事,連累了我,連累了孩子們,你心裏能過得去?我知道你心裏是過得去的,因為你從來沒有在乎過我們。”
房喬說:“你要這樣說,我也沒有辦法,陛下對我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他,我根本沒有機會取得今天的成就,如果不是他,我永遠到不了今天的高位。如果看到陛下遇到了麻煩,我卻視而不見,這不是我的為人。”盧氏說:“在你心裏隻裝著李家的江山社稷,卻從來沒有在意過房家的生死存亡。”房喬說:“你是故意這麽說的吧!”兩個人吵得越來越激烈,以往房喬總是不自主的讓著盧氏,可這一次也不知道什麽原因,他選擇了硬扛到底。越是這樣盧氏越是惱火,竟然隨手拾起一個花瓶,狠狠的砸到了房喬的頭上,即便如此,仍然不能解恨,竟然伸出雙手將房喬的臉撓了個稀爛,如此一來,房喬隻能選擇閉門不出,他派手底下的人到大內告假。皇上說:“房先生真的病了嗎?”這個手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如果說房喬真的病了,皇上一定會親自去探視,如果說成是別的原因,又有欺君之嫌。
經過反複思量,他還是選擇向皇上坦白說出了事情的真相。皇上說:“那好,這件事情就不需要麻煩房先生了。”可是如果不麻煩,他還能把這件事情拜托給誰呢?就在六神無主之際,忽然有人說:“現在也隻有長孫司空可以仰仗了。”皇上點點頭說:“那就請長孫無忌進宮。”旨意傳出去沒多久,長孫無忌便來到了大內。見麵之後,皇上迫不及待的說:“那些虛力就免了,震希望你能夠在危難之際多擔一些擔子。”長孫無忌說:“陛下,房先生是尚書左仆射,不是臣不願意擔擔子,隻是這樣做有越俎代庖之嫌。”皇上說:“本來我也想仰仗房先生,可如今他的臉被夫人撓了個稀爛,他已經沒有辦法出來見人了……”說到這裏,黃上一臉沮喪,長孫無忌趕緊拱手說:“陛下放心,臣一定竭盡所能完成這一趟差事。”
此時敦煌也出現了很多不好的兆頭,隨著浸泡在佛法之中的時間越來越長,我仿佛開了天眼。在一些尋常的跡象當中就能夠看出一些征兆,你可以發現一些征兆,也可以慢慢的去印證它。但有一條切記不可以打破,就是絕不能把自己看到的東西隨意的傳播出去。若是管不好自己這一張破嘴就會惹出殺身之禍。不知道為什麽,我越來越多的聽到一則流言,說有可能被無罪釋放。這件事讓我感到又興奮又緊張,之所以興奮,是因為這種生活實在是太苦了,好不容易看到了結束這種痛苦的希望。之所以感到痛苦,是因為一旦我真的被釋放,迫於某種壓力,我可能不得不回家,我知道那裏有一座地獄在等待著我。我知道我的想法會引起很多人的質疑,在他們看來在家中等待我的不是麻煩。而是關懷和幸福,我應該為此而感到興奮,而不是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