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查命案偶然失舊部 爭功勞記殺老將軍
明日,皇上與眾臣商議派去地方巡視的大臣人選。第一個說到的就是尚書右仆射李靖,皇上說:“右仆射久經戰陣,巡視的地方可以保證不被地方上的人算計。朕還想到了一個人就是蕭瑀,有著二人分別帶領兩隊人馬前往地方巡視,相信一定能夠取得成功,諸位以為如何?”眾人都以為可,唯獨李靖和蕭瑀臉色非常難看,但他們都不敢將自己內心的不滿表現出來。蕭瑀曾經想治李靖於死地,如今被置於同樣的境地,而且他的心裏非常的清楚。皇上之所以如此安排就是為了讓他與李靖之間相互牽製,理解了天子的用心,他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利用這個機會,徹底的扳倒李靖,讓他再無翻身的機會。曾幾何時,皇上為了報李靖不惜處置了當年的舊部,雖然想不到。因為李靖推薦魏征去地方巡視得罪了主上,而讓自己置於險境。與此同時,他也感到戰戰兢兢,因為在他這麽想的同時,李靖也在想方設法的算計他。
經過商議,這次外出巡視地方的官員一共十三人。對於這樣的安排,皇上希望得到群臣的讚許。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當皇上做出這樣的暗示之後,底下的大臣當然不吝惜溢美之詞。皇上聽著自然十分的受用,等到大家都離開之後,他把房喬留了下來,說:“你好像對這件事情的熱情不高,到底是什麽原因?”房喬說:“這些日子臣有點累了,如果說這讓陛下產生了什麽誤會,臣懇請陛下諒解。”皇上捋著胡須說:“你覺得朕安排右仆射李靖、太常寺卿蕭瑀帶隊去地方巡視,這有什麽問題嗎?”房喬說:“陛下如此安排自有深意,臣怎麽好議論呢?”皇上說:“能有什麽深意呢?”房喬說:“帝王用心,深不可測,臣絕不敢胡言亂語。”這個時候皇上的臉色極為陰沉,目光之中露出了殺氣。房喬被嚇得渾身發抖,一看此情此景皇上更加的氣憤難忍,說:“朕與你共事也就不是一日兩日了,難道你與我之間連這麽一點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嗎?”
房喬說:“臣如今坐享榮華富貴,是因為皇恩浩蕩。”皇上開著房喬心中不禁感到難過,不過他還是擺了擺手讓房喬走了。回到家裏房喬越想越感到恐懼,盧氏說:“今天你好像有些不對勁,是不是皇帝的朝堂之上又嚇唬你了?”房喬說:“婦人不可胡言亂語。”盧氏在家中一向都是橫著走路的,聽見房喬這麽說話不由得怒火萬丈,突然用手抓住了房喬的耳朵,惡狠狠的說:“你現在膽兒是越來越肥了,竟然敢跟我這麽說話?”房喬本來在金殿之上被嚇得夠嗆,回家又被夫人來這麽一手,也氣不打一處來,說:“你怎麽可以這樣?如今我再怎麽著也是堂堂的尚書左仆射,你動不動便揪我的耳朵真是豈有此理。”等到他更加感到恐懼的時候,話已經說出了口,盧氏一聽這話,自然是氣憤難忍,咬著牙說:“你信不信老娘休了你。”
李靖回到家中,夫人看見他耷拉著腦袋,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就湊上來說:“是不是皇上派你去地方巡視?”聞聽此言李靖大吃一驚,說:“夫人如何得知此事?”夫人笑著說:“猜也猜得到了,你的軍功不亞於當初陛下所取得的軍功,如今他已經貴為天子,明日你當如何?你現在唯有夾著尾巴做人,才可以保全身家性命,全身而退就已經是菩薩保佑了,至於別的東西,我勸你還是不要再想了。”一聽這話李靖點點頭說:“夫人所言極是,那請你給我說一說,如果去了地方我該如何自處呢?”夫人說:“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辦法,到了地方上老老實實的辦差,完成使命之後不要居功,過些日子找個機會辭掉現在的職位,在家中好好養老。”
李靖非常認真的聽著,手捋著胡須,一邊微笑著一邊點頭,算是完全接受了夫人的說法。明日李靖、蕭瑀等人在禦前接受了節杖,他們都做出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一路出去了,在離京的時候,皇上特意派人將他們送到城郊,這個送他們的不是別人,正是司空長孫無忌,大家行禮道別,長孫無忌語重心長的說:“大家功成之日,我一定設宴為大家接風。”這個時候李靖的心中非常的難過,臉上卻十分平靜。他們翻身上馬,然後揚長而去。長孫無忌站在那裏很長一段時間,手下說:“司空。他們已經走遠了。”長孫無忌說:“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有一點難過,人生在世,很少有人能取得像李靖這樣的功勞,現如今又如何呢?不得不跟自己的仇家一起被派出去到地方巡視,人生冷暖莫過於此。”手下說:“話可不能這麽說呀!一個人立下像李靖這樣的功勞,一般都會橫死,李靖獨能夠保全身家性命,這難道不是皇上的恩典嗎?”
一聽這話,長孫無忌笑著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一個做臣子的還能說什麽呢?”說到這裏,他非常的難過,眼睛裏噙著淚花,手下趕緊說:“司空萬萬不可如此,要是讓外人看到這一幕是福是禍就很難預料了。”聞聽此言,長孫無忌立刻收起了眼淚。回島內廷複命。皇上問了李靖臨走之時的情形,因為皇上問的非常仔細,以至於長孫無忌在答對的時候好幾次都語無倫次。皇上說:“你怎麽吞吞吐吐?難道你有所隱瞞嗎?”長孫無忌趕緊說:“並不敢有所隱瞞,我隻是一時想不起來,如何答對才是對的。”一聽這話,皇上越發感到疑慮,但礙於皇後的情麵也沒有多問。之後長孫無忌來到後宮見了皇後,如此這般一說,皇後說:“你有這樣的感覺很好,要知道現在都處於風尖浪口,稍有不慎就會惹上大禍,你我更應該知道現在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我們,一有機會他們就會下手。”
離開長安之後走了沒多久,蕭瑀和李靖便在馬上分手,蕭瑀說:“我不才曾經做過尚書左仆射,隻可惜不能像房喬那些人一樣得到皇上的信任,現如今被派出去做這樣的事情。”李靖說:“你對我說出這樣的話,就不怕我把你的話原封不動的轉給陛下嗎?”蕭瑀說:“怎麽會不怕呢?我現在做夢都會害怕你在不經意間給我一刀。”李靖說:“但願你平日裏如你自己所說的那樣正直,要是真的查出什麽問題來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相反,如果你查出我的什麽問題,我也願意將自己的向上人頭拱手奉送。”蕭瑀說:“想不到你如此慷慨,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至於你的人頭,我勸你還是送給陛下吧!以速來行為不法,皇上因為被你一時蠱惑,才授予你這樣的高位,此番皇上派你外出,實際上就是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如果你到現在都不醒悟,天下再沒有人能救得了你。”
蕭瑀如此直截了當的威脅,給李靖的內心造成了極大的震動。不過他在馬上顯得若無其事,說:“蕭相公也不要太過於得意,你從來不重視積德,你這張嘴不知道造了多少業障。恐怕今生今世都消不完,我打賭你一定晚節不保。”彼此威脅了一番,然後各自去了。蕭瑀往北,李靖往南,兩個人都在馬上感到惴惴不安。蕭瑀到了一個縣停了下來,因為他知道李靖手底下有一將軍的老家就在這裏,經過尋訪才知道這位將軍在老家的宅第所在。他們騎著馬一路來到此地,手底下一個人前去叫門。沒一會兒,門打開了,一位穿著白衣的少年站在那裏拱手說:“幾位官人來此何幹?”那個人指了指坐在馬上的蕭瑀說:“此乃太常寺卿蕭公,聽聞李衛公手底下一位將軍老家在此特來拜訪。”
那位少年不感怠慢,說:“幾位在此稍後,我去把這件事告訴大人。”回去見了父親,如此這般一說,沒一會兒就看到一個中年人跟著那位少年出來了,見到蕭瑀大禮參拜,說:“有失遠迎、多多失敬。”蕭瑀說:“你們實在是太過於狂妄了,我遠道而來,難道不請我到裏邊喝杯茶嗎?”對方知道蕭瑀來者不善,說:“知道蕭公有公務在身,所以不敢挽留,還請諒解。”蕭瑀一聽這話冷笑著說:“如果是李衛公本人來了,你們也會這麽說嗎?”對方說:“不管誰來了,都應該把公墓放在首位,蕭公雖然身份顯貴,與我未有交情。貿然招待還是有些不方便。”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當時的氣氛是尷尬到了極點。蕭瑀說:“李衛公手底下的人都是這麽不識抬舉嗎?”對方說:“還是請蕭公去忙公務吧!至於茶水什麽的,有私自然會提供,如果我貿然提供了,你一定會怪罪我隻會因為每上不知道替皇上守著朝廷的規矩。”
對方執意不願意請蕭瑀進門飲茶,讓蕭瑀感到非常的意外。蕭瑀說:“如果我確實覺得可樂,你們也不願意奉上一杯茶嗎?”對方說:“茶自然是有的,但是卻沒有辦法達成你的心願。”這無疑徹底的激怒了蕭瑀於是調轉碼頭揚長而去,不久之後他到了縣衙,縣令不敢怠慢,趕緊拿出近年來所有的卷宗給他查看。蕭瑀說:“此地是一位將軍的老家?”縣令說:“葉將軍是右仆射當年的手下,如今仍舊在邊疆效力。”蕭瑀說:“這裏有沒有發生過什麽案子跟他們有關?”一聽這話,縣令立刻知道他這麽問的緣由,趕緊說:“葉將軍常年在外,家人做了什麽他是不知道的。”聞聽此言,蕭瑀更加來了興致,說:“我說這件事情跟葉將軍有關了嗎?”
縣令讓手底下的人把跟葉家有關的卷宗拿出來給蕭瑀看,沒一會兒就看出來卷宗當中提到了也將一個人卷入了一場命案。這個時候蕭瑀雙目放光,心裏麵高興,不由得就說出了口,說:“我早就說過武夫沒有一個好東西,自己的邊疆違反軍紀,同時縱容在家人橫行鄉裏。”縣令說:“蕭公這樣說我真是無言以對。”蕭瑀冷冷的說:“我一向都是非常正直的,絕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希望你能夠全力配合我的調查,如果真的證明葉家是無辜的,我也絕不會為難他們。如果真的查出來什麽問題,我也絕不會姑息他們。”不知不覺已經是午夜時分了,李靖卻無法入睡,躺在那裏爭大了雙眼,他感覺自己的右眼皮不停的跳著,心裏想這一次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明日天亮之後,手底下人看見李靖無精打采,說:“右仆射沒有睡好嗎?”李靖說:“戰場上多年腥風血雨,失眠已經困擾我很久了。”
話說派出這十三人之後,皇上卻一直不能安心。不久之後魏征來到了禦前,看見皇上一副墜墜不安的樣子,忍不住說:“陛下為何事如此焦慮?”皇上說:“每當一件壞事發生之前,一定會出現各種征兆,如今征召一個接著一個,正是因為出現這種擔心,我才派人去地方巡視,可是我這麽做以後自己並沒有因此而安心,你說這到底是為什麽呢?”魏征說:“這個臣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其實魏征心知肚明,隻是因為與自己有關,不方便說出來,皇上看到魏征麵露難色,說:“魏夫子有什麽難言之隱嗎?有什麽話請講當麵。”魏征說:“蕭瑀和李靖素來不和睦我擔心這兩個人在調查的時候相互報複,果真如此的話。此次調查很難做到公平公正,因為從一開始他們想的就不是為朝廷分憂,隻想著你有這個機會打擊對手。”皇上說:“這兩個都是非常精明的人,相信他們知道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其實,蕭瑀每到一個地方就會有人像李靖通風報信,反過來李靖每到一個地方,也有人給蕭瑀通風報信。因此兩個人雖然各自在辦各自的差事,卻有多擔心對方在專門找他的麻煩。聽說蕭瑀調閱了跟葉家有關的案子的卷宗,李靖非常的震驚,不久之後他又聽到消息。蕭瑀把這個案子嚴重的擴大化了,竟然一口氣將葉家大大小小的人全部抓進了監獄。事情到這個時候還沒有完,許多跟葉家有關的人都被調查了。這些人被帶到衙門之後,蕭瑀不會動他們一根汗毛。隻是讓人把他們各自帶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反複的詢問他們一些事情。不給他們喝水、吃飯、睡覺的時間,因為這個緣故,他們被折騰的疲憊不堪。久而久之他們支持不住了,一開始問他們就想著把對方希望的答案說出來。
案子越查越大,人越抓越多。很快,這就變成了轟動一時的大案。蕭瑀在奏本當中將這個案子與李靖聯係在一起,皇上看了這份奏本之後勃然大怒,將他甩在龍書案上,說:“真是太過分了,縣裏發生了一個命案,竟然能夠生生地查到尚書右仆射的頭上,他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尚書右仆射呆在長安還能分身去反而不成?”當時長孫無忌就在旁邊,忍不住說:“蕭瑀這個人心胸狹窄、刻薄寡恩,他的說辭未必屬實。”皇上說:“這個朕自然是知道的,問題是如何阻止他將這個案子進一步擴大。”長孫無忌搖搖頭說:“為什麽要阻止呢?就讓他隨便擴大算了,要是有本事就利用這個案子,將右仆射和手底下的人一網打盡。”皇上說:“如果真的是這樣,貞觀朝就會被後人所詬病。”長孫無忌說:“如果真的案子越查越大,涉案的人越來越多,隻怕他最後無法收場。”
正如長孫無忌所說的那樣,因為涉案的人越來越多,案子越來越大,以至於愛情變得越來越說不清楚。皇上把房喬叫去,說:“房先生一向料事如神,你覺得這件事會如何了結呢?”房喬說:“我記得陛下曾經說過,之所以派人到地方上學,目的就是要發現那裏的問題,去除那裏的弊病,從而理順各方麵的關係,陰陽得以調和,最終就能夠化解危機,進而風調雨順,在年底的時候有一個好收成。如果有人利用這個機會興起了大獄,在災年行殺戮之時,這是非常不吉祥的。”皇上點點頭說:“房先生所言極對,你覺得這件事情該如何處置呢?”房喬說:“皇上可以在朱批上寫明你對案子擴大化的不滿,並且告訴他讓他下去調查的初衷。”皇上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過了一會兒說:“這個蕭瑀也真是,若沒有這麽些個毛病,如今尚書左仆射,這個位子上就是另外一個人了。”
不久之後皇上的朱批到了蕭瑀的手裏,其實他已經猜到皇上有可能會照顧到李靖的情麵不想讓案子被擴大化。現在一看果然如此,他是一個非常執著的人,絕不甘心就此罷手。所以盡管有了皇上的朱批,他依然顧我。對於這個案子,李靖沒有一個字的評論,他一有機會就給皇上上書,目的就是希望皇上能免除他的官職,讓他回老家養老。他知道皇上不可能一次就準,於是他反複的請求,皇上仍舊一概不準。在長安李靖的家中,夫人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態。隻有到夜半無人時,她才敢表露出對李靖的擔心,因為常年在戰場上活動,身上難免會有傷。李靖年紀已經不小了卻還要在外奔波,一旦傷口有什麽意外?道路之上,不必家裏,萬一遇到缺醫少藥的情況便大大的不妙了。
夫人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不久之後有消息傳到長安,說李靖在道路之中染上了疾病,如今正在客棧接受治療。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皇上立刻派禦醫前往診治,說:“這件事都怪朕思慮不周,要不然事情不至於到這個地步。”長孫無忌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李衛公遇到這樣的問題想必是天意如此吧!錯不在皇上。”盡管他這麽說,皇上仍舊感到非常的難過,不久之後,又有消息傳到內庭,李靖的病情不容樂觀。皇上說:“不管需要什麽樣的藥材,馬上送去。”回到後宮,皇上反複說:“如果李衛公真有什麽閃失,朕何以自安?”皇後說:“你不要擔心,應該沒什麽問題。”皇上說:“若是李靖將軍出了意外,對於大唐的江山社稷而言,無疑是重大損失。”皇後說:“右仆射隻會打仗,在太平年間他就沒有用武之地了。”一聽這話皇上說:“都這個時候了,你就不用諷刺我了。”
李靖病重的消息不僅傳到了長安,還傳到了蕭瑀的耳朵裏。正所謂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他立刻有了新的想法。如果利用這個機會能夠設法像已經釋放這樣一種消息,說皇上對他充滿了疑慮,想利用這個機會了解他的性命。於是他讓負責監視李靖一舉一動的人專門散布這方麵的消息。不久之後,皇上對李靖起了疑心,這個消息就已經滿城風雨了。手下圍在李靖身邊,其中一個大胡子壯漢說:“想不到皇上如此的薄情……”說著他就在那裏歎起氣來,另一個人說:“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這個消息未必可靠,如果皇上真的有猜忌之心,怎麽可能容忍這樣的流言肆虐呢?”李靖說:“你們還記得隋朝尚書令楊素嗎?當年我到了他的府上,得到了他的賞識,他的一位侍女看上了我,這位侍女後來成了我的夫人。楊素的下場你們都是知道的,這怎麽能不讓人後脖子發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