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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徐嘉尚獻上言事疏 李衛公出任黜置使

  太監在一旁目睹了這一幕大吃一驚,愣住一會兒,之後趕緊上前詢問緣由,說:“大家這是怎麽了?”皇上說:“君臣猶如負責,皇帝失去臣子就如同父親失去兒女怎麽能不難過呢?”一聽這話太監呆在了那裏,按說這樣的話太監也是經常聽到的,而且他也親眼目睹皇帝和一些大臣的關係是非常親近的。隻不過這個頡利可汗死了皇上會難過成這個樣子,實在是超出他的想象。看到太監吃驚的樣子,皇上一臉不悅。而太監是最會察言觀色的,一看這情形,立刻換上一副臉色。竟然也從自己的眼角擠出幾滴淚水,哽咽著說:“想不到皇上對竭力這樣一個人也是如此的長情,那些大臣們看到皇上的這件事情的表現,一定會非常感動吧!”說著他不停的擦著眼淚,皇上說:“你也不用在這裏難過了,告訴中書省,讓他們起草敕令,安排頡利的喪事。”太監說:“陛下這件事不需要政事堂的大臣們討論一下嗎?要是他們不理出一個章程,中書省怎麽起草敕令呢?”


  皇上用拳頭輕輕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說:“你說的沒錯,把這份奏本拿到政事堂,讓他們好好議一議,務必要拿出一個好的方案來操辦這次喪事,如果這件事情辦得好,我們就能夠得到草原百姓更多的支持,如果這件事情辦砸了,朝廷的威嚴就會受損。”太監拿著那一份奏章來到了政事堂,碰巧房喬和幾位大臣正在那裏議事,太監非常恭敬地用雙手把那一份奏本遞了上去,房喬站起來也用雙手接過那一份奏本,他下意識的意識到,這份奏本裏所描述的這件事一定非同尋常。打開瞧了一遍,果然如此。於是把奏本給大家傳閱一遍,說:“這件大事已經擺在了我們的麵前,這件事絕不能出任何差池。”李靖說:“說到底,頡利可汗不過是一個亡國之君罷了,他死之後我覺得讓他入土為安就足夠了,何必不惜浪費明才如此折騰呢?”


  房喬笑著說:“朝廷之所以需要在操辦頡利可汗喪事這件事情上耗費心力,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我們看重的不是頡利可汗本人,而是草原上的百姓,我們要讓他們知道朝廷尊重他們的風俗,他們可以按照他們過去的習慣生活。隻要他們願意與內地的百姓和睦相處,他們可以生活的更好。”李靖說:“在戰場上你死我活,下了戰場就稱兄道弟,不管怎麽樣,我覺得這件事情都不可能長久的延續下去?”房喬說:“一切都在變化當中,隻要我們堅持不懈,說不定心願就會達成。如果放棄了,我們就會重蹈之前的覆轍,草原和內地的百姓之間就要不斷的衝突下去,那樣的話百姓就沒有辦法停止流血。”這個時候戴胄說:“言下之意是朝廷已經決定為辦頡利可汗的喪事花很多錢嗎?”房喬說:“不,無論在何時何地節約都是我們必須要做的事。”戴胄說:“不打算花很多錢,還打算贏得人家的尊重,怎麽著我都覺得這件事不是很靠譜。”


  房喬說:“隋煬帝繼位之後大工程一個接一個上馬,每一個都花費甚巨。他喜歡製造繁榮的幻覺,為了裝點門麵,不惜血本。他這樣做自有他的一套道理,隻不過他從來沒有把百姓的生死當做一回事。你大概是擔心我們做的事情跟之前怎樣對做的一模一樣吧!”戴胄說:“真是不可思議,房先生能夠如此準確的猜到我的心思。”房喬說:“真正會當家的人不是從來不花錢,而是把每一分錢都用在點上,用在最合適的地方。我舉個例子,隋文帝在位的時候遇上了災年,他特意下旨也許百姓外出就食,不僅如此,他自己也離開大興前往洛陽。途中皇帝的鑾駕與百姓相遇,隋文帝流著眼淚給這些百姓讓道。目睹了這一幕的人都非常的感動,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當時隋朝倉庫裏的糧食陳陳相因。很多都已經腐爛了,隋文帝卻不願意拿出來賑濟災民。”


  戴胄說:“我做戶部尚書可沒有到這個地步。”房喬說:“聰明的人花錢和愚蠢的人花錢是不一樣的,愚蠢的人花錢錢會越來越少,而聰明的人則不同,每一分錢都花在合適的地方,他會讓你的生活越來越順,以至於你的財富非但沒有因此而減少,反而越來越多。”侯君集不耐煩的說:“我有點想不明白了,我們虛弱的時候,草原上的人不斷南下洗劫我們的邊民,現如今我們強大了,不對他們進行報複就已經仁至義盡了,現如今卻打算用很高的規格按照他們的可汗,以此彰顯天可汗對草原百姓的憐愛之心。”盡管幾位廷臣之間發生了爭執,可最後還是擬定了一個章程交給了中書省。不久之後,中書省已經把敕令起草完畢,到了門下省之後,皇上說:“希望這一次我們能夠得到草原百姓更多的支持。”


  當時長孫無忌就在旁邊,聞聽此言趕緊說:“陛下,草原的百姓隻享受我們的賞賜,卻不向我們繳納稅賦,皇上為什麽還是如此看重他們呢?”皇上說:“現在很多人都說朕之所以看重草原百姓對天子的看法,是因為朕擁有跟隋煬帝一樣的虛榮心。其實有這種想法的人實在是不知道朕的用心,漢朝為什麽能夠強大,很重要的原因是漢朝的西部有一條通往西域的上商路,漢朝的絲織品源源不斷的運送到西域乃至於更遠的地方,這些絲織品給漢朝帶來了大量的收入,可以這麽說,漢朝強盛,絲織品功莫大焉。我想跟漢武帝一樣把西域的商路打通,那樣的話我們就可以與西域諸國互通有無……”長說無羈,一邊聽著一邊說:“這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到的,不過這樣的事情似乎隋煬帝也的確做過。”皇上說:“隋煬帝做的事情未必都是錯的,隻不過即便是對的事情,好的事情,也要選擇在合適的時機去做,否則就會適得其反。”


  之後三省長官以及被授予參知機務頭銜的大臣一起來到禦前,皇上說:“那一份敕令朕看過了,總體來說朕非常的滿意,隻是有一節需要小小的修改一下。頡利可汗不能按照中原的風俗安葬,朕打算把他的屍骨還給草原的百姓,讓他在他的子民當中安息。”房喬說:“那就是要火葬了。”皇上說:“溫彥博不是說過了嗎?全其部落,順其土俗,以為中國悍壁。朕覺得朝廷的做法應該始終如一,隻有如此才能讓草原上的百姓相信我們。”一切已經安排妥當,頡利可汗的家人已經得知皇上的意思,他們隨時準備帶著頡利可汗的靈柩回歸故鄉。夜深了,皇上穿著常服在禦花園散步,不久之後皇後出現在他的旁邊。


  兩個人自覺的手拉在了一起,皇上說:“朕現在非常的焦慮,李淳風說了,今年不會太平,不知道為什麽,朕總覺得竭力可恨的死對我們而言是不祥之兆,這也是朕之所以重視頡利可汗喪事的原因,這個原因不足為外人道。”皇後說:“佛家是非常講究因果的,因果之說用在普通人身上是非常符合事實的,用在國事上也是非常合適的,如果天子廣種福田,重視修身,他的周圍就會出現很多賢臣能臣。隻要陰陽調和得當,自然就會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皇上說:“一直以來,朕都是非常謹慎的,而且朕已經在很多方麵已經超過了前人,為什麽上天還要責怪朕呢?”皇後說:“陛下自己覺得比堯舜如何?”皇上說:“朕何德何能怎麽敢跟堯舜相提並論呢?”皇後說:“既然如此,你就不能覺得自己已經超過了古人?”皇上說:“你就簡單說正在哪方麵做的不足,朕會想方設法去改進。”


  皇後說:“正因為在眾多的天子當中,你做的還是不錯的,所以就算是今年出一些狀況,大概也不至於會傷筋動骨,但是也不能等閑視之,如果能夠未雨綢繆,等到問題爆發時,朝廷早已經準備好了應對之策,如果是那樣的話就更好了。”皇上望著滿天的星辰,然後對皇後說:“你覺得做皇帝怎麽樣才算是吉祥的呢?”皇後說:“這個我可不知道。”皇上耐心的說:“做皇帝最吉祥的莫過於就像天上的紫微星一樣,他並不過分閃亮,眾多的星星圍繞著它。如果像月亮那樣,就會遮蓋很多星星的光芒。”皇後說:“有明君,然後才能有賢臣。反過來,如果朝中聚集了大量的賢臣和能臣,這就說明坐在禦座上的那個人一定是明君是賢君。”皇上笑著說:“這讓我想起了一個人,夏朝最後一位國君叫桀,這個人就像是太陽一樣光芒四射,眾人在他的身邊黯淡無光,這個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恨透了他,不惜與他同歸於盡。”


  就在頡利可汗的家人扶著他的靈柩從長安出發的同時,皇上親自登上城樓送行,不久之後,朝廷派出製史徐嘉尚跟著頡利可汗的家人一起前往漠北。皇上站在城樓之上,看著那些人距離長安城越來越遠。回頭又看了一眼站在他旁邊的李淳風,說:“能不能勞駕你再卜一卦,看朕做了這件事之後,吉凶會不會有什麽變化?”李淳風說:“卦卜的多了不好,皇上隻要記住一條就行,諸惡莫作,眾善奉行。有時候人不知道什麽是善,什麽是惡,沒有關係,那就多聽一聽大臣們的意見,討論的多了,許多道理也就明晰起來了。”徐嘉尚坐在馬上心情非常的複雜,對於躺在棺材裏的這位頡利可汗他算是恨之入骨,可如今他作為朝廷製史,自然要表現出對頡利可汗以及他的家屬以及草原百姓的關心。


  雖然新年已經過了,可春天並沒有到來。一路之上看到的隻有枯木和冰雪,盡管如此,也不能掩飾山河之壯麗。越到北邊越顯得荒涼,終於他們來到了大漠。視線草原上的百姓早就得知,頡利可汗的靈就要回到大漠了,他們紛紛等候在沿途,看到頡利可汗的靈柩,立刻下拜痛哭。這個時候徐嘉尚才明白皇上那麽做,其實是很有道理的。雖然頡利可汗並不是什麽明君聖主,甚至一度成了唐朝的階下囚。在草原百姓的心裏,他仍舊是一位英雄。終於他們到達了頡利可汗在老家,在當地陰陽的幫助之下,很快就找到了合適的地方。沒事士兵們拿著鐵鍬在那裏挖了一個大坑,然後將頡利可汗的棺材放了進去,再由騎兵衝過去把踏瓷實了,按照當地風俗,凡是參與這一次施工的人會被全部滅口。不過如今是唐朝皇帝當家,就把這個環節滅掉了。隻是在當地化出一片禁區,並且約定等到來年現場長出了草,有人來到現場,就根本沒有辦法判斷頡利可汗棺材安放的位置。


  按說到了這個時候,徐嘉尚的使命已經完成了,他應該立刻啟程返回長安複命。然而有意思的是他並沒有著急返回長安,而是在當地進行了一番巡視,謝謝當地的百姓,了解他們的生活狀況。並且通過這種方式來評估當地長官的表現。在返回長安的途中,每到一個地方,他都非常留意當地的風土人情,並且如實記錄。等他回到長安的時候,已經厚厚的記了一路,在去宮裏複命之前,把自己沿途寫下的東西反複閱讀,去掉那些無關緊要的部分,形成了一份奏疏。那個時候已經是傍晚了,皇上仍舊坐在那裏閱讀奏章,忽然有太監過來說:“陛下,徐嘉尚回來了。”皇上說:“快請吧!”徐嘉尚快步上前大禮參拜,說:“陛下,臣給你複命來了。”皇上說:“開始完成的怎麽樣?一切還順利嗎?”


  徐嘉尚點點頭說:“簡直不可能再順利了,隻不過我發現了新的問題。”皇上說:“發現什麽問題了?”徐嘉尚一本正經的說:“臣到了大漠之後,看到那些部落的長官一點也不愛惜他們的百姓。動不動就要奪走百姓的牛羊,他們都抱怨天可汗的恩德到不了他們的身上。”此言一出,不等皇上發言,太監先急了,說:“他們說這叫什麽話?唐朝沒有從他那裏收一分錢的稅,而他們卻每年從朝廷那裏得到一筆封賞。”徐嘉尚不慌不忙的說:“陛下,如果臣記的沒錯的話,皇後曾經說過自己不願聞政事,如果連皇後都不聞政事的話,這個人憑什麽站在這裏?”皇上說:“這是朕的過錯。”然後示意讓太監出去,徐家嘉尚接著說:“陛下如果真的在意草原百姓的想法,那就請你為他們主持公道,如果不在意,臣也就沒什麽可說的了。”


  皇上說:“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草原上的百姓期待朕替他們主持公道,朕當然義不容辭。不過有些話朕還是要說在前頭,草原不同於內地,那些部落的長官,不同於內地的官員……”徐嘉尚說:“在往來大漠的過程當中,臣也注意到了沿途州縣的民情,地方上怨氣很大,記得陛下曾經說過,今年各方麵都看起來有點不大對勁,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陰陽失調,陰陽之所以失調,毛病都在人事上。陛下應該派出官員消除地方上的弊政,果真如此的話,用不了多久,整個大唐就會煥然一新。”皇上點點頭說:“朕一定會認真對待此事。”雖然在嘴上答應了,可徐嘉尚出宮之後,皇上就把這件事情撂下了。在皇上的心中,徐嘉尚不過是一個小角色,他的話在皇上的耳朵裏簡直不值一提。而徐嘉尚本以為自己這一次表現還不錯,於是就在那裏等著加官進爵了。


  上天偏偏喜歡跟人開玩笑,隔了一段時間,他非但沒有被升官,反而被貶了官。這可讓徐嘉尚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來到了新當差的地方,他簡直換了一個人。從前那種打了雞血一樣的狀態一去不返,如今他每天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葉子耷拉著,兩眼無神,無論做什麽都顯得一點力氣都沒有。如此一來,談和談的人就越來越多,於是徐嘉尚不斷被上司約談,約談實在是一種太過於嗝氣的說法。每次上司把他叫過去之後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每次被口水噴了一臉,出去之後他仍然選擇做自己。徐嘉尚如何消沉暫且按住不表,隻說不久之後各地都有一些不好的風評出現了。終於尚書右仆射李靖帶著一份奏表來到了內庭,說:“陛下,如今在很多地方都出現了不好的風評,臣覺得這件事情非同小可,請陛下選擇合適的人巡視地方。”


  皇上漫不經心的說:“愛卿所言極是,那就勞駕你推薦合適的人去吧!”李靖告退,回到家裏,他非常認真的跟夫人討論這件事。夫人說:“這件事你不該管。”李靖說:“杜公要是在的話,遇到這樣的事情,他會不管嗎?”夫人說:“杜工會管的,他也應該管。你就不同了,皇上把尚書右仆射這個位置交給你,並不是真的把朝廷大事委托給了你,他給你的不是實權,隻是個榮譽罷了。你應該安心的享受這一份尊榮,千萬不要自尋煩惱。”對於夫人的這一番說辭,李靖很顯然是沒辦法接受的,說:“朝廷在改軍製的時候,如果沒有我的支持,能做得到嗎?”夫人說:“如果不是有你這樣一位在軍中威望甚高的將軍,革新軍製也沒有那麽難。”李靖說:“我一直把你視作是知己,沒想到你如此輕視我。”


  夫人說:“你說這話可就太不憑良心了,我從來都是最賞識你才幹的人,但我覺得,皇上對你可沒有那麽賞識,他現在看你更多的是一種威脅。如果單憑在軍事方麵的才幹,你不輸給陛下。你想想看,像你這樣的人,不被皇上殺掉就已經萬幸了,怎麽還敢指望自己是陛下的心腹呢?你可別忘了,在武德九年的時候,你與李世勣選擇觀望。在皇上的眼裏,你從來都不是自己人。”李靖說:“哪個魏征,曾經是建成的心腹,現如今他是皇上非常倚重的大臣,這你又怎麽解釋呢?”夫人笑著說:“魏征是孤臣,你去打聽一下,滿朝文武從心裏喜歡魏征的有幾個?而你就不同了,放眼軍中,有哪一個不尊重你呢?很多時候以你的威望不需要虎符就能調動軍隊,這樣的人,皇上怎麽能放心呢?如果我是你一定選擇夾著尾巴做人,絕不出風頭。”盡管李靖不願意相信夫人的說法,可在他的內心深處卻感到非常的虛。


  不管如此他還是想要盡力把這件事情做好,隔了三天,李靖來到禦前,說:“臣經過反複思量,覺得魏夫子是不二人選。他曾經作為朝廷製史前往山東,不但很好的宣揚了陛下天下和解的意願,還順便懲治了不法的吏員……”李靖在那裏說的正起勁,皇上突然大怒,說:“你辦事太沒有正形了,魏征是匡正朕過世的人,朕一刻也離不開他,你這麽做,居心何在?”一聽這話,李靖趕緊跪倒在地,心中十分震驚,腦袋裏嗡嗡作響。皇上人就不能解恨說:“你下去吧!這件事不用你管了,朕另有安排。”李靖灰溜溜的退了出去,心中越想越覺得難過,可是你如此已經無計可施。李靖走後,皇上忽然後悔起來,覺得再怎麽說李靖也是尚書右仆射,縱然給他這個職位隻是為了讓他光宗耀祖,但也不能做的太露骨。經過反複思量,為了表現自己對李靖的信任,決定讓李靖擔任外出巡視的黜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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