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執節杖唐儉又出使 訪澤國官員欲殉身
副將說:“將軍說的沒錯,上天降下災異,皆因人事不修。那麽我倒要向二位請教什麽叫做修人事,祭祀算不算修人事呢?”一聽這話,張士貴和我都目瞪口呆,過了一會兒張士貴說:“你說的很對,我們接下來就好好的計劃一下這一場祭祀活動到底應該怎麽舉行,需要到什麽規模,流程是怎麽樣的?”話說到這裏又覺得既然如此,何不送對方一個順手人情呢,於是說:“既然這是你提出來的這件事,就由你全權負責,不過我要把醜話說到前頭,花費一要合理,二不能超出我們可以接受的範圍。”副將說:“將軍放心,這一場祭祀活動的花費我保證不動一分錢的軍餉。”一聽這話,張士貴頓時來了精神,說:“如果能夠在不動用軍餉的情況下,把這一場祭祀活動辦得非常的體麵,如果經過這一場祭祀活動之後雨勢有所減弱乃至於消失,我一定向朝廷請賞,絕不會讓你這樣的人才埋沒於行伍之中。”
副將說:“將軍放心,我一定完成使命。”說完之後他下去張羅了,張士貴對我說:“我會派七個手腳敏捷的兵給你調遣,你要做的隻有一件事,讓這些人嚴格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如果有任何異動,在第一時間把消息通報給我。”我說:“將軍,這麽做會不會有所不妥?”張士貴說:“你要清楚方才我說的話,不是在跟你探討,而是命令。”於是我開始奉命行事,對於副將一開始並沒有什麽防備。但時間稍微一長,他就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身後似乎永遠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本來我手底下的這些人是極難被發覺的,卻因為一次意外這些人全部被發現了。這件事讓張士貴非常的被動,此時我趕緊說:“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我一人謀劃,與他人無關。”副將當然完全不能相信我的說法,但他卻沒有提出任何異議。於是我就被壓到了轅門之外,隨時準備被軍法從事。那個時候我被五花大綁,一口明晃晃的刀子放在我的脖子上。我知道隻要命令一來,一瞬間我就不在人世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參將前來為我說情,說:“將軍,殺苗山幽是很容易的,可一旦殺出問題來是極難挽回的,很多人都知道他的父親與皇上關係匪淺,所以說他們父子不和,可畢竟還是父子。”一聽這話,將軍猶豫了半天沒有下令,副將在這個時候也顯得有些遲疑。心裏想,如果真的將我殺了,會不會讓他在皇上的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呢?於是轉而為我求情說:“將軍,苗山幽信口開河,隻是因為這個人從來不掌握軍中的規矩,因為他根本就不是軍戶,所以大可以不用軍法來處罰他,將他逐出軍隊即可。”這樣既實現了自己的目標,又賣了一個人情給將軍和我,張士貴顯得有些失落,嘴上卻說:“那就這樣定了吧!苗山幽本菲軍中之人,不必遵守軍中的規矩,即日起將它逐出軍隊,並且永遠不得讓他歸隊。”
在送到禦前的奏報當中詳細的敘述了開除苗山幽的經過,皇上點點頭說:“張士貴處事果然穩重,若是真的將苗山幽名正典型,我還真不知道苗懷人會高興還是難過。”當時魏征就在禦前,皇上說:“父母的例子會寬厚嗎?”魏征說:“陛下聽說過盜墓賊嗎?”一聽這話,皇上麵露不悅,說:“多少年戎馬倥傯,朕也曾見識過百姓疾苦,你真的覺得朕連盜墓賊都沒有聽說過嗎?”魏征說:“盜墓賊很多都是父子組成一夥,下井盜墓的永遠是兒子,守在外邊的永遠是父親。理由很簡單,如果父親在下麵,等他一點點把裏邊的財物運出來之後,他很可能永遠不能爬上來了……”皇上聽到這裏忍不住為之變色,說:“所以朕一直有一個想法,人不需要經過教導就知道疼愛子女,可人要是沒有經過教化,就不會知道要善待父母。”
魏征說:“那就請陛下放鬆對苗山幽的處罰吧!壞和不懂事是兩回事,苗山幽的情形我觀察過,他更像是不懂事而不是壞。”皇上說:“這讓朕想起了方先生在做本當中提到的話,忤逆子一般出現在貧寒之家,因為人在極端困苦之下,往往顧不上什麽禮儀知廉恥,據說在上古蒙昧時期,人過了60歲之後,子女就會把它運送到山洞裏,起初會有三天時間給他們運送飲用水和食物,過了三天就停止了這一項供應讓他們自生自滅了。”皇上說:“上古的洪荒時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有的說那個時候天下為公,有的說那個時候人們過著極為困苦的生活。”魏征說:“陛下記得老子說過的話嗎?上古的時候有很多聖人傳世,這些人之所以被推崇為聖人,是因為他們的貢獻極大的改善了人們的生活。為什麽他們的生活急需改善呢?是因為他們的生活非常的困苦。”
魏征的話,聽著皇上的耳朵裏似乎怎麽都感覺有些不對。一開始沒有想明白其中的緣故,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道亮光從皇上的麵前閃過。於是他感覺豁然開朗說:“你之前不是與房先生的想法不一樣了,為什麽現在你們的想法又一樣了呢?”魏征說:“兒子會不會孝,很大程度上要看他的父母,如果父母關於忤逆自己的大人,你又怎麽能指望你的兒子對你保持一顆孝心呢?”一說這話,皇上感覺胸口在被劇烈的撞擊。盡管如此,他的表情仍舊非常的平靜,說:“魏夫子,你看像苗山有這種情況,到底還有多少挽救的餘地呢?到最後能不能讓苗山幽和他父母之間的關係有所緩解呢?”魏征笑而不語,皇上的嘴角也露出了一絲笑容,目光之中閃出微微的一絲寒意。房喬和魏征的想法其實很不一樣,表麵上看是為一張突然迎合了房喬的主張,背後卻有另外一層考慮。
就在這個時候,在黃河以南,崤山以東四十餘州都出現了非常嚴重的澇災。報災的官員絡繹不絕,皇上坐在大殿之上裝出一副沉著冷靜的樣子,內心卻也是波濤翻滾。此時房喬留守長安,朝中的重臣大部分陪著皇帝。但澇災出現,作為唐朝的某種大多數人都在等著他拿主意。那個時候每一個時辰都像是一年一樣難熬,當房喬的奏本終於到達禦前的時候,皇上顯得非常的激動,幾乎是用顫抖的雙手打開那一份奏本。看完之後,終於一顆石頭在心中落了地,嘴裏說:“傳朕的旨意,命唐儉為製史即刻帶著物資前往受災地區進行賑濟。”當皇上的聖旨到了長安的時候,房喬已經讓通知唐檢做好了準備,他帶著聖旨出發一路上急如星火,恨不得一步抵達目的地。
因為當時情況非常的緊急,所以來不及對隨行人員一一進行檢查。這就給了我可乘之機,竟然跟著賑災的隊伍一路走了過去。我偽裝成一位普通的士兵,幫助大家運送物資。一開始沒有任何人注意到我,終於有一次一個人問我的情況,我答不上來。於是我被當場拿貨送到了唐儉的麵前,隻看見唐儉非常威風的坐在那裏,隻見他麵色陰沉,目光如同利刃,說:“你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們的隊伍當中?你到底想做什麽?你想刺探情報嗎?想給唐朝的仇敵通風報信,讓他們在背後襲擊我們嗎?”我說:“請把我交給有司,我相信有司會給我公道。”唐儉冷笑著說:“你想要公道,其實沒有那麽複雜,我就可以給你。”然後對左右說:“把這個人拖出去打六十棍,然後轟走。”於是我被兩個壯漢拖出去結結實實的打了六十棍,當時我感覺自己的臀部都要炸掉了。我被丟在了道路邊,他們走了,那個時候我感覺自己要死在道路上了。
夜幕降臨,我聽到了狼嚎的聲音,於是閉上眼睛靜靜的等待著自己最後的結局。那個時候我覺得死亡對我來說已經不可避免,果然一群狼正在緩緩的向我逼近。他們之所以沒有果斷出手,是因為他們擔心我隻是一個誘餌。正當他們突然發動攻擊的時候,我麵前突然著了火。抬頭一瞧沒有星星,沒有月亮,隻有漆黑一片。耳邊隱約能夠聽到遠處的雷聲,突然天空傳出一聲炸雷,一道閃電劈到了地上,一匹狼被燒成了焦炭。我當時被嚇得麵如土色,嘴裏說:“今天上天到底是要留我的命,還是要把我從這個世上送走呢?”這一夜我醉醉不安,等到第2天清晨,天氣已經放晴,沒過太長時間陽光普照大地,耳邊隱約能夠聽到鳥鳴之聲。我說:“我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充滿詩情畫意的結果。”此時我仿佛已經感覺不到臀部的疼痛了,於是自己從地上撿了一個棍子繼續沿著唐儉等人留下的腳印前進。
製史的儀仗到達了一個地方,碰巧苗山風已經抄近路等候在那裏。見麵之後聊山峰,從自己的袖子裏拿出了一份上諭,說:“我奉陛下之命在這裏等候你的大駕,陛下說了讓我陪著你一起去賑災,我是這一次出使的副使。”唐儉說:“既然如此,我們應該先明確一下分工,免得彼此說不清楚,以至於不能各司其職,從而讓皇上交代給我們的差事沒有辦法完成。”苗山風說:“皇上已經在上諭裏麵說的非常清楚了,此次出使以你為主,我的主要職責就是把這次行動一五一十的記錄下來並報給陛下。”一聽這話,唐儉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說:“上諭我也讀過了,我怎麽沒瞧出來有這一層意思呢?不管怎麽樣,相信皇上派你來,不是為了拆我的台,而是幫助我完成使命。”
苗山風說:“我說要拆你台了嗎?你是前輩,皇上的意思是讓我跟著你好好學習,依然是為了長我的本事,二來也是讓皇上把此番出事的情況了解得更加細致。也許你會覺得你自己也會記錄,為什麽一定要旁旁人來做這件事情呢?理由很簡單,你身為製史,一路之上一定會格外的煩惱,而我就不同了,我的職責就是要記錄好一路之上的見聞。”我並不是一路之上不停的寫,然後帶著奏本麵逞皇帝,而是一邊寫一邊就讓人把寫好的奏本送到禦前。這件事讓唐儉非常的傷心,皇上似乎也感覺到自己的這個決定有點不是很妥當,於是我的奏本從直接送到禦前,改為先送到尚書省。皇上說:“這個苗山幽記錄的東西總是這麽四平八穩,如同溫水一樣,讀起來讓人覺得甚是無味。”旁邊門下侍中王坐說:“陛下,奏本來就該這麽寫,要是由著作者隨意演繹,文章是好看了,卻偏離了事實。”
皇上聽了這話,心中雖然不是很喜歡,臉上卻沒有任何表示。但是不久之後外麵就出現了留言,說皇上喜歡看那些描述事情非常誇張的奏本。皇上下令有司進行調查,看誰將禁中之言泄露了出去,不久之後,有司查清了事實,王坐就是此次泄密事件的罪魁禍首。皇上極為震怒,將他召到禦前,說:“你身為門下侍中,可謂是朝廷重臣,難道你沒有聽說過這樣簡單的道理嗎?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這可是聖人的教誨,所以就算是朕殺了你也不過分。但是朕不打算殺你,不僅不殺你還會賜予你一份差事,我看你還是去地方上做官吧!”不久之後,他的資料就被送到了吏部,皇上的意思是看哪一個州的刺史出缺了,就讓他去補上。門下侍中這個位置是魏征也曾做過的,隻是皇上沒有辦法忍受魏征不間斷的教導,就免除了他門下侍中一職,繼續擔任秘書監。
門下侍中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不能長時間空缺,所以皇上決定免除王坐職務的同時讓魏征補了門下侍中一缺。魏征又一次成了三省長官之一,這個時候他在朝廷之中地位更高了。他和長孫無忌一樣,都覺得自己應該在房喬的位置上發揮才幹,對於這一點,房喬本人當然也是清楚的。如果是早些時光,他一定感覺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然而此時此刻他在這個位置上所立下的功勞足以讓他名垂青史,所以他擺出一副不爭不搶的姿態。這情形就像是一個吃飽了飯的人麵對兩個餓的像鬼一樣的人挑戰。長孫無忌此時顯得有些失落,雖然開府儀同三司這個職務聽上去非常的風光,實際上這不過是一個榮譽頭銜而已,並不負責任何實際事務。盡管如此,長孫無忌沒有在人前表現出有絲毫不悅,相反,他似乎每一天都生活在幸福當中,對朝廷的安排沒有任何抱怨。
皇上也感覺長孫無忌的心裏有點失衡了,於是他把長孫無忌請到禦前,語重心長地說:“朕想過了,以你的才幹隻是當一個散官,太浪費了,我決定讓你做司空。”司空這個職位屬於一品,如果不是對江山社稷有巨大貢獻的人,絕對不能做到這個位置。長孫無忌趕緊說:“陛下,臣是外戚,陛下要是授予臣如此崇高的位置,外麵的人一定會說陛下私而忘公。”皇上卻一臉不以為然說:“朕之所以這麽決定,是因為這絲毫不考慮私人的問題,隻要是對江山社稷有益,朕不惜重用自己親近之人,就好像朕能夠重用以前的仇人一樣。”長孫無忌說:“陛下說的是誰呢?是魏征嗎?”皇上說:“這就不必猜了,朕之所以這樣安排不是要單純給你一項榮譽,而是希望你能夠切實的幫到房先生,沒有了,杜公幫助他房先生在治國的時候已經越來越吃力,真希望你能夠像當年杜公幫助房先生一樣幫助他。”
按說這話聽到長孫無忌的耳朵裏是讓他不舒服的,但他卻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嘴上說:“陛下放心,臣一定全力支持房先生做好陛下交代給他的每一件差事。”不久之後,皇上正式把印信交給了長孫無忌,之後房喬有什麽事情必須先跟長孫無忌進行商量,商量妥了,再有長孫無忌報告給皇帝。一切都顯得那麽天衣無縫,按說房喬是尚書省左仆射,似乎直接跟皇上進行對接的應該是他。然而此時此刻的他已經不計較了,他完全能理解長孫無忌的心情。對於房喬來說眼下最主要的使自己能夠全身而退。他身邊的親近之人對於他的這種心理完全不能夠理解,房遺直說:“如今天下人都知道,陛下是非常相信你的。為什麽你就是沒有辦法相信陛下呢?”房喬說:“我從來沒有不相信陛下,我隻是明白一個道理。”
房遺直說:“父親明白什麽道理呢?”房喬說:“咎莫大於欲,得禍莫大於不知足。我已經位極人臣,功德足以流芳百世,我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呢?當年周公治天下,不過七年有餘,他所創立的典章製度一直影響到今天。我的才幹遠不及周公……”房遺直說:“所以才需要做更長的時間,這樣天下人才能夠看到你的功德。”房喬說:“這完全是胡說八道,周公那麽大的才幹,那麽高的品德,在治國七年,我有5年就足夠了,多給出來的年月我也什麽都做不了。”房遺直說:“正所謂千金易得,一將難求。相比於孔武有力的猛將,兩腳更顯得難能可貴。”房喬說:“朕在朝中的年月,快趕上周公了,所能帶給天下百姓的利益卻不能與周公相比,可見我待在這個位置上,多一天就多一天,耽誤天下大事。”
對於房喬的這種想法,小兒子房遺愛的評價更加的一針見血,說:“父親說出這樣的話,完全是因為矯情,你要不要待在那個位置上,不是你應該考慮的,而是由百姓的需求決定,退一步說也是由天子來決定。如果每一位臣子都能夠自行決定去留,那還用天子做什麽呢?”就在這個時候,唐儉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難題,傍晚時分,他們來到了一個州的治所,此時竟然帶著大小官員坐在一個有柴火搭成的高台之上,以下差異,手裏舉著火把瑟瑟發抖。隻聽刺史大聲說:“立刻點火,不然我就治你的罪。”唐儉大聲說:“我說朝廷派出的製史到了你們都不來迎接,沒想到你們竟然做這種事情,真是辜負了朝廷對你們的厚望。”刺史在上麵拱手說:“製史,我沒有辦法給你行禮了,我治下的百姓之所以受苦,毛病都出在我的身上,現在我就為民除害,希望上天結束澇災。”
唐儉坐在馬上說:“怎麽說你也是堂堂的地方大員,怎麽說起話來像一個黃口小兒。難道你沒有聽過荀子的話嗎?天有行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天死都不能改變天道,你為什麽能如此的看重自己呢?”刺史說:“多謝致使說出這番開導我的話,但是我意已決,身為朝廷命官,不能解除百姓疾苦,有何麵目活在世上。”苗山風在一旁說:“如此說來,這是一個好官。”唐儉說:“是不是好官不能憑借這一條來評判,此人的想法是如此的愚昧,真不知道他還能想出什麽好的辦法來有利於百姓。”苗山風說:“至少他有這份心。”唐儉說:“對於真正有才幹的官員來說,是不是有這份心並不是那麽重要,因為朝廷看重的是結果。就算是你有這樣的心,如果百姓仍舊生活在困苦之中,你的這個心又值多少錢呢?我看這個人不過是一個庸碌之官,沒必要太尊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