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回 李思摩爵封懷化王 李衛公官拜右仆射
李靖的夫人長得非常的動人,在後宮的宴會之上,因為他是新晉的右仆射的夫人,所以格外的受人矚目。房喬的夫人盧氏因為曾經頂撞過皇後,雖然皇後表現的非常大度,但兩個人之間並非沒有隔閡。雖說李靖的夫人沒有很高的出神身,卻與皇後相處的格外融洽。以至於回家的時候從後宮帶走了很多賞賜,見到夫君之後,她甚至有一些得意。李靖說:“我仔細的想過了,尚書右仆射這個職位還是推掉比較好。”夫人說:“為什麽要推掉呢?你覺得自己不能勝任嗎?”李靖說:“平定大漠就已經是很大的一件功勞了,這個時候我應該擔心會不會功高震主,要是我再接了尚書右仆射這樣的高位,豈不是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嗎?孔子說‘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我應該見好就收,而不是貪得無厭以至於樂極生悲。”夫人點點頭說:“皇上之所以決定讓你做尚書右仆射,是因為有前任右仆射的舉薦,你想過他為什麽要舉薦你嗎?”
李靖說:“我是軍隊裏麵最有影響力的人,他是想用右仆射這樣的高位給我做一次達到穩定軍心的作用。”夫人笑著說:“夫軍知道這一點,就不該再推辭了。”李靖說:“我現在太招搖了。”夫人說:“你做了右仆射之後隻要能夠謹言慎行,相信一切還是有轉還的餘地的。”李靖說:“不知道還能怎麽轉還呢?”夫人說:“我這麽說吧!越王勾踐滅了吳國之後,吳王夫差請求勾踐再給他一次機會。勾踐說‘當年上天把越國送給了你,你卻拒絕了。這樣的蠢事我不會再做了。’之後吳國的社稷就不複存在。上天要把一件東西賞給你而你卻拒絕,這是很不吉利的。”李靖點點頭說:“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樣一個地步,我還有什麽可說的呢?那就隻能先接受任命,然後夾著尾巴做人了。”夫人說:“如果你能夠與房先生彼此彌補不足,又能夠相互監督。皇上一定會非常得意於自己的安排,如果是這樣,你與房先生都會安全。”
李靖說:“你這麽說可就錯了,房先生很早就跟著皇上了,在皇上所經曆幾乎所有關鍵時刻,他都是出了力的。現如今他是整個大唐的謀主,如此重要的人物,我怎麽能敢跟人家相提並論呢?”夫人說:“夫君千萬不可以妄自菲薄……”李靖說:“別人以為我是什麽樣的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時刻保持清醒,不可以在別人的評價當中迷失了自己。”夫人點點頭說:“上書推辭一下也好,但是這一份奏疏要寫得非常有技巧,要是讓皇上感覺你這個人不知好歹,讓他覺得你看不上他的獎賞,那可就有麻煩了。”李靖說:“那當然,這一份奏疏我肯定會字斟句酌、反複推敲之後在定稿。希望他到了皇上的手裏之後雖不至於讓龍顏大悅,也不能觸怒皇上。”作文對於李靖來說似乎不是特別困難,但也不是非常的簡單。
一直熬到了明日天亮,皇上終於看到了這一份奏疏。在這篇奏疏當中,李靖讚揚了皇上之聖明,將士之英勇。並且表示自己會全力支持改軍製,同時又在這篇奏疏當中痛斥自己的過錯,並且請求皇上不要任命他過高的職位。皇上把奏書遞到了房喬的手裏,房喬看完之後把奏疏還給了皇上,說:“看來李靖還是擔心兔死狗烹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擔心自己的職位太過於招搖。臣以為越是這樣越應該堅持這項任命,朝廷就是用這樣一種方式昭告世人,皇上胸懷四海,不會因為一個人立下大功而遭到猜忌。”說到這裏他的心裏咯噔一下,皇上注意到了房喬表情的變化,說:“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房喬笑著說:“臣因為擔著天大的幹係,所以每時每刻都有心事。”
聽說李靖要做尚書右仆射,侯君集第一個跳出來反對,他說:“陛下,隋朝的時候史萬歲被殺,不是因為他犯有天大的罪行,而是因為他有了防主的本事。現如今李靖在軍中的威望超過史萬歲,皇上不殺他已經是格外的恩典了,現如今又要將他提拔到那樣重要的位置,臣以為這非常的不妥,請皇上為子孫將來計,取消這一項任命,如果能將他殺掉就更好了。”皇上白了他一眼說:“這要是聽了你的話,就是無道昏君,你也是武將,而現如今,你也參知機務,穿上了紫袍,你怎麽就不為自己的將來著想呢?”侯君集說:“臣是跟著皇上一起在玄武門浴血奮戰的人,這怎麽是李靖能比的呢?臣對皇上的中心可招日月,而李靖在關鍵時刻卻選擇觀望。”皇上說:“杜公,在臨終之際給朕提出了這項建議,這人如果不聽,又如何能對得起他呢?”侯君集說:“此一時彼一時。”魏征說:“臣以為讓邊帥入朝為相可行。”
一聽這話侯君集當場就不樂意了,魏征卻不為所動,說:“侯將軍也許會在將來的某一天統領三軍出戰,要是得勝還朝,還願意入朝,為宰輔之官嗎?”侯君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答,皇上說:“這件事就這樣吧!”然後拂袖而去,不久之後,長孫無忌來到禦前,皇上說:“你說說杜公臨終給朕的建議可行嗎?”長孫無忌說:“這件事皇上不是已經跟李靖說了嗎?君無戲言。”皇上一下子愣住了,長孫無忌說:“若是皇上對李靖不放心,可以在升李靖官的同時也提拔侯君集,有侯君集在朝中一天到晚盯著他,李靖應該也做不了什麽。”不久之後在朝會之上,皇上頒布了詔書,加授侯君集為兵部尚書,晉升李靖為尚書右仆射。這件事對百官震動很大,因為這是唐朝第一次有人出將入相。當然時人還有另外一種看法,認為唐朝出將入相的第一人不是李靖,而是當朝天子李世民。
當時除了李靖之外,所有的人都顯得非常的愉快。他們紛紛向李靖道賀,其中就包括侯君集。他來到李靖的府上,舉止言辭之謙卑讓李靖感到心裏發毛。送走了侯君集之後,李靖感到非常的難過。夫人站在他的身後,淡淡的說:“你現在的處境的確非常的凶險,這個侯君集就像是皇上頂在你脖子上的一把刀子,稍有不慎就會被割破喉嚨。”夜晚,月光顯得有一些冰冷。散落在地麵之上,像是鋪了一層寒霜。皇上在園子裏不停的散步,沒一會兒,就有小宮女過來說:“皇上天色已晚,皇後請你過去。”皇上說:“你先回去吧!朕一會兒就過去。”沒過多,一會兒皇上果真來見皇後了。皇上說:“用侯君集牽製李靖,這會不會有問題呢?”皇後說:“帝王使用平衡之術自古有之,被牽製的那兩個人往往都不會有善終。”
皇上說:“為什麽這麽說呢?”皇後說:“帝王使用平衡術本意是要自保,但是被牽製的兩個人往往會不擇手段的對付彼此,當兩個人都負責手段的時候,往往兩個人都會將各種忌諱和律法忘到九霄雲外。在這種情況之下還不惹禍,未之有也!”皇上說:“我聽說李靖從小學習道家之術,明哲保身的一套,他應該已經如火純青了。”皇後說:“侯君集沒有學過道家吧!從他的性格就可以看得出來,一天不把李靖拉下來,他是不會甘心的。”皇上說:“不知道你是不支持朕對李靖的任命,還是不支持朕對侯君集的任命。”皇後說:“如此重大的人事變更後宮自然不變議論。”皇上說:“既然你不想議論,卻說了這麽多,有時候,朕真的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皇後說:“希望皇上將我的過錯和別人的過錯一樣看在眼裏,不應該有所偏袒。”
雖說詔書已經下來了,已經卻暫時沒有赴任。內侍來問緣故,李靖說自己身體抱恙。聽說這件事之後,侯君集立刻上書彈劾李靖,表示李靖無視皇威、借故拖延、應應處斬。皇上立刻召見了侯君集,說:“朕之所以讓你做兵部尚書,一方麵是考慮你具備相當的武略,另外一方麵也是希望你能夠製約李靖。”皇上把話說的如此明白,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的,於是大禮參拜說:“皇上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皇上說:“你要記住,朕給你的使命是製約李靖,不是將他害死。還有朕對你說的這些話,不能有半個字泄露出去,否則朕絕不會寬待。”侯君集趕緊叩頭,說:“臣一定記住皇上的話,一定幫助皇上牢牢的看住了這個李靖,隻要他敢輕舉妄動,對社稷、對皇上不利,臣就會將他碎屍萬段。”皇上說:“你這戾氣也太重了,這樣下去怎麽可以呢?朝堂之上,應該保持一堂和氣。”
侯君集說:“皇上的教誨臣一定記著,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與諸大臣保持和睦之關係,即便是李靖,臣也會待之以誠待之以禮。”皇上笑著說:“有你的這番話朕安心多了。”蕭瑀被免除了禦史大夫一職之後,皇上又覺得自己對他未免太過於刻薄了一些。一個人想要維護自己的姐姐,為自己的親戚報仇,所以說有悖於唐朝的利益,卻也是人之常情。再加上早年間蕭瑀曾經在太上皇駕前沒少說過皇上的好話,於是將蕭瑀請到皇宮,好生撫慰了一番,說:“李靖於國有功,朕不忍心屠戮功臣,讓你蟄伏一段時間之後,朕就會給你安排新的職務。”蕭瑀發現皇上還是非常的看重他,而且言語之中充滿了愧疚之情,一下子就興奮起來了,決定抓住這個機會上書彈劾房喬的人。
奏疏到了禦前,皇上不等將奏疏閱讀完畢,就將它擲之於地。等圓了雙眼,臉色通紅,喘著粗氣說:“這個蕭瑀真的是一頭倔驢。”身邊太監說:“皇上息怒,這個蕭瑀一貫如此,不必與他計較。”皇上說:“此人也是一把年紀,為什麽就不能與朝中的重臣好好相處呢?要是朕把他彈劾的這些人通通請走,朝中的事情,他能一個人擔得起來嗎?”太監說:“皇上與其在這裏生氣,不如找個親近大臣商議如何安置蕭瑀。”皇上點點頭說:“這樣吧!馬上傳旨讓長孫無忌來見證。”過了沒多久,長孫無忌急匆匆的走了進來,皇上說:“這是蕭瑀的奏疏,你、房喬、魏征、溫彥博、馬周都被彈劾了,你說這個人如此的與朝中各位重臣水火不容,還老是露出一副懷才不遇的樣子,朕真的虧待了他嗎?”長孫無忌笑著說:“蕭瑀這樣的脾氣,臣覺得非常適合做另外一件事,而且他會興衝衝的去做,不會有任何怨言。”
一聽這話,皇上頓時有了精神,說:“說說看,到底是什麽樣的職位能夠讓心高氣傲的蕭瑀心滿意足。”長孫無忌壓低聲音說:“現如今皇嗣一天天大了,對他的教導不可偏廢。還以為應該找一個能夠堅守規矩,不屈從於皇嗣個人愛好的人來當這個差。”皇上說:“這個你提醒很好,就讓蕭瑀做這件事情。過去一段時間實在是太忙了,以至於對皇嗣的教導有所疏忽。”長孫無忌走了之後,皇上又讓人將魏征請了過去,說:“皇嗣如今一天天大了,對他的教導卻疏忽的很厲害,今日長孫無忌提起了這件事,希望朕能夠委托蕭瑀去教導皇嗣,你覺得如何?”魏征說:“臣以為蕭瑀不是最合適的人選。”皇上說:“你說誰能夠做好這件事呢?”魏征說:“其實臣很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之前也一直在物色合適的人選,經過一段時間之後,臣以為沒有誰比李綱更適合教導皇嗣了。”
皇上說:“為什麽你覺得李綱合適呢?”魏征說:“李綱這個人學養深厚、為人正直,從不拉幫結派。”你聽這話,皇上馬上就說:“還是夫子你考慮的周到,這件事就這麽定了,讓李綱負責教導皇嗣。”魏征又說:“這段時間皇上是不是在為蕭瑀的事情發愁?”皇上點點頭說:“蕭瑀容不下朝中的諸位重臣,更不要說與大家精誠團結和睦相處了。但朕又不想辜負了他,你幫著想一想,看有沒有什麽體麵的職位安排給他。”魏征說:“不如就讓蕭瑀給李綱當個副手吧!”皇上說:“這不合適吧!”魏征說:“蕭瑀這個人心高氣傲,以至於滿朝文武都不能入他的眼,這樣一個職務一來可以殺一殺他的銳氣,二來也可以彌補李綱這個人的不足。”皇上捋著胡須說:“你覺得李綱有什麽不足呢?”
魏征說:“常言道‘太方不管,太圓不穩。’而李綱這個人就是太方了,蕭瑀要是見識了李綱的刻板,或許對朝中的諸位忠誠有不一樣的想法。”皇上說:“夫子思慮深遠,那就這樣辦吧!”承乾一點點長大了,對於皇上和皇後而言你感到歡喜,更感到焦慮。因為承乾看起來完全沒有人君的風度,他從小就像是一個野孩子,對於規矩感到深深的厭惡。因為皇上和皇後都忙著自己的事情,時刻陪在身邊的其實是他的乳母。那位乳母對他十分溺愛,竟然一連好幾次跑去見皇後,目的竟然是希望皇後給東宮添置新的器物。皇後說:“身為皇嗣所應該憂慮的是天下不能太平,百姓能不能衣食無憂,他竟然隻想著自己的空中沒有新添的器物,為人如此怎麽能夠擔當大任呢?你身為他的乳母不教導他向善,反而助長他的奢靡之心。”皇後是一個不輕易發脾氣的人,她的一通指責讓乳母羞愧不已。
而承乾非但沒有反思自己的過失,反而母親小題大做,太過虛偽。太子的師父李綱來到東宮之後,更是讓承乾厭惡不一樣,這個時候的李綱已經年過七十,精力已經大不如前,而承乾卻出奇的頑劣。蕭瑀對於自己的新職務更是談不上有任何熱情,每次皇上問起他對新的差事有什麽感悟?他都回答的非常消極。這更讓皇上覺得蕭瑀這個人難當大任。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皇上和房喬、長孫無忌三個人在一座亭子裏品茶,皇上說:“早年間征戰四方,朕忙於拚殺和謀劃,做了皇帝之後又整日忙碌於案牘之間,今日有片刻閑暇有二位在這裏品茗,實在是難得。”房喬說:“往者不可諫,但願天下太平,百姓康樂,我們也算是沒有白忙一場。”長孫無忌說:“貞觀朝所取得的成績遠邁曆代諸王,這都是因為陛下英明,群臣勠力同心的結果。”皇上說:“張玄素說了,朕不僅不如隋煬帝,就連桀紂都不如。”
房喬說:“其實明君與暗君隻有一步之差距,就拿桀紂來說,二王之勇武也許不輸給陛下,他們之所以走向墮落,隻是因為一個奢字。這些人認為非奢靡不足以顯示自己的尊貴,非奢靡不足以顯示自己的成功。用精美的器物,去絕妙之佳人。整日忙於嬉戲遊樂,人主如此焉得持久?”皇上說:“先生所言極對,要是隋煬帝沒有水殿龍舟之事,沒有剛愎自用之病,他必以一代雄主的名聲流傳後世。”長孫無忌說:“我們就不必替隋煬帝感到惋惜了,若不是他無道,我們焉有今天?”三個人哈哈大笑,笑聲剛落,房喬說:“陛下瘋突利為北平郡王,又讓李思摩在一旁加以牽製,陳以為隻是一個右侯衛大將軍不足以牽製突利。”皇上說:“你覺得什麽樣的職務才能夠讓它足以牽製突利呢?”房喬說:“陳以為應該封李思摩為懷化郡王。”
一聽這話皇上說:“王封的多了不好吧!你難道忘了七國之亂?難道忘了晉朝的八王之亂?”房喬說:“突利來自草原的黃金家族,隻是以皇上結義兄弟的身份擁有王號,而李思摩已經被賜以宗室之姓,更應該被封為王。這樣更能夠彰顯即便是草原和大漠,也是李家的天下。”皇上對長孫無忌說:“你覺得呢?”長孫無忌說:“皇上說的沒錯王封的多了不好,特別是異姓王。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負責經營草原的是一個異姓王,而另外一個宗室成員卻沒有王號,似乎不太妥當。不過這件事也有難辦的地方,李世勣將軍也是被賜予宗室之姓,如果李思摩可以被封為王,李世勣為什麽不行呢?”皇上說:“所以在封王這件事情上應該格外慎重。”房喬說:“如果是李世勣將軍主長封李思摩為王,應該就沒有什麽問題了吧!”
皇上沉吟半晌,房喬說:“按道理來說,封異姓為王更加不妥,為什麽沒有人反對呢?這是因為此乃是朝廷因為不得已而采取的權宜之計,封李思摩為王,道理也是一樣的。”經過幾天的考慮之後,皇上決定接受房喬的建議,下詔封李思摩為懷化郡王。如此一來,他就正式取代了之前突利可汗的位置,成為替唐朝看守草原的第一人物。皇上在皇宮為他舉行了隆重的冊封儀式,並且告訴他,回到草原之後,一定要善待那裏的百姓。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因為在你一言一行的背後是整個唐朝的威儀,萬不可因為自己言行失據,從而損了大唐的顏麵。不久之後,李靖正式上任,他第一次參加政事堂會議,坐在距離房喬最近的位置,麵對其他大臣畢恭畢敬的樣子,他心裏感到非常的不安,這些人是真心的嗎?輪到他發言的時候,李靖說:“我之前隻有打仗的經驗,沒有治國的經驗,所以我暫時沒有自己的成見,希望大家不吝指教,我自當認真學習,希望有朝一日有足夠的學識能夠與諸位坐而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