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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回 越王泰歡喜清商樂 苗山幽秘密洞天機

  太上皇趕緊說:“記得當初朕曾經說過,你若要走,除非等到朕做太上皇。沒想到到了武德九年真真的成了太上皇,現如今,隻能說一語成讖、造化弄人。”裴寂說:“太上皇不必為此感到悲傷……”太上皇說:“先不說這個了,真希望你能夠繼續留在長安,朕已經是被拔掉了爪牙的老虎,要是沒有你陪著,朕會寂寞死的。”說話之間太上皇表情痛苦、言語哽咽,眼睛裏閃著淚光。裴寂也非常的傷感,但他鼓起勇氣說:“臣想過了,皇上心胸開闊,即使不再重用微臣,也不至於要了微臣的老命。”太上皇說:“小心終究無大錯,要知道朕比你更了解二郎,朕親眼看著他長大,更知道他的為人。”這是一次推心置腹的談話,雖然他們彼此都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麽。隻知道彼此的情緒都非常的激動,分手之後裴寂回到家裏,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第2天清晨,皇上又下令召見他,依舊是談論如何做到慎殺?


  裴寂仔細的想過這件事,皇上真的是有意向他谘詢,還是用這件事來敲打他呢?思來想去不得要領,不過他還是硬著頭皮來到東宮。落座之後,皇上做和藹可親狀,舉手投足都顯得十分恭敬。裴寂心裏卻直發毛,不知道皇上打的什麽主意,皇上說:“如何做到慎殺,朕想聽一聽你的真知灼見。”裴寂說:“蕭瑀、陳叔達都是飽學之士,房喬、杜如晦聰明絕頂,他們一定會提供給皇上最能切中要害的建議,臣年老昏聵,實在是不堪重用。”不等裴寂把話說完,皇上臉色一沉,說:“裴司空是要辭職嗎?”一聽這話陪進心中一驚,趕緊說:“雖然臣不堪重用,在朝中幫一點小忙還是可以的。”皇上說:“朕讓你說一說對慎殺的看法,就是讓你幫一點小忙,而你如此左右推擋,實在是辜負了朕對你的信任。”一聽這話裴寂心中十分不悅,明明你對老子滿腹無疑,現在還說什麽信任?嘴上卻說:“都是臣的錯,請皇上賜罪。”


  皇上說:“別的事情等或許會做錯,但這件事你放心,隻要你犯錯,真絕對會及時將罪於你。”皇上也不想聽他的真知灼見了,手一揮將他轟了出去。明日他又一次來到了太極宮,卻發現太極宮的太監和侍衛都更換了,在寢宮門口,一位士兵擋住了裴寂的去路,裴寂臉色一沉說:“你是什麽人?敢擋我的去路。”那位士兵毫無懼色,說:“這是太上皇的寢宮,豈能是隨便可以上床的地方,我奉皇上之命守在這裏,裴司空還是請回吧!”裴寂怒不可遏,與那位士兵當場吵了起來,以往一看裴寂發怒,士兵都會害怕,可這一次那位士兵非但沒有害怕,還把腰間的配刀拔了出來。用刀尖頂著裴寂的脖子,說:“你最好給我退回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裴寂說:“你敢如此對我,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嗎?”對方說:“不管你是什麽人,隻要你敢硬闖就是反賊,我就要奉命拿你。”


  裴寂並沒有退讓的意思,綁著脖子說:“那就請把我這顆腦袋砍下來吧!用我的腦袋去邀官,換取你的榮華富貴。”如此一來,那位士兵一下子卻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裴寂步步緊逼那位士兵步步退讓,就在這個時候,太上皇突然把門打開了,冷冷的看著那個士兵說:“你在朕的寢宮門口舞刀弄槍,是不是想要殺朕啊!”一聽這話,那位士兵嚇得將刀投擲在地上,太上皇進一步說:“滾。”那位士兵拿起刀跑了出去。裴寂被太上皇讓進了寢宮,落座之後,裴寂說:“實在想不到皇上竟然真的要軟禁陛下。”太上皇說:“曆朝曆代的太上皇有過得好的嗎?無情最是帝王家,這是最常見的不足為怪。唯願大唐的江山社稷能夠一直延續下去,那樣的話,朕雖死無憾。”


  裴寂說:“臣真的很後悔自己當初支持皇嗣不夠多,要不然我們君臣也不至於受這麽多的委屈。”太上皇說:“到這個時候了,朕都要慎言,而你卻什麽話都敢說,你知道這樣的話,聽到皇帝的耳朵裏會怎麽樣嗎?”裴寂說:“蕭瑀、陳叔達這兩個奸臣實在是辜負了往日太上皇對他們的信任,現如今仍舊能夠受到皇上的信任,不受朝代更迭之影響。”裴寂說:“你也不要太怨恨他們了,一個人幾身朝廷為的不就是榮華富貴嗎?見風使舵也好,耍奸溜滑也罷,都是為了保全他的富貴。要知道這世上像你這麽傻的人,屈指可數,坐在禦座上的那位已經是新人了,可你還是不停的往朕這裏跑,朕時常心懷僥幸,卻又為你感到擔心。”裴寂說:“太上皇對臣恩寵有加,臣就是九死也不能報答於萬一。”太上皇說:“朕老了,你不要在朕的麵前動不動就說死。”裴寂拱手說:“都是臣不好,請太上皇賜罪。”


  太上皇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說:“朕哪還有權力給人降罪呢?有件事這也想問一問,皇上為什麽會突然想起身殺這件事呢?”裴寂說:“交州刺史出了缺,皇上有意讓一位姓盧的官員前去補這個缺,一開始他也答應了,可後來不知怎麽的就反悔了,說什麽也不願意去救任,於是皇上派人去勸他,不見效,皇上親自又勸他,告訴他隻要去那裏待上三年,皇上就給他安排新的任用。無奈對方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硬頂著不去上任。你是皇上,在聖盛怒之下下令殺了他。”太上皇捋著胡須說:“這樣的人殺了就殺了,沒什麽可惜的呀!”裴寂說:“這種事本來就可大可小,往大裏說這是抗旨不遵,死罪,要是往小裏說,這件事兒也沒有那麽嚴重,無非就是一個人怕苦怕累,也有可能真的如他說的那樣,身上有病不方便去,如果人家真的有病,也不能真的讓人家去送死嘛!”


  太上皇說:“那他是真的有病還是裝的呢?”裴寂說:“這就隻有當事人自己清楚了,皇上的意思是如果一個人在殺與不殺之間,那就盡量不殺。”這話聽到太上皇的耳朵裏實在不是滋味兒,說:“二郎的心多狠啊!殺自己兄弟和侄子的時候,絲毫不見他心軟,如今殺這麽一個不相幹的人,他卻如此的猶豫。”裴寂說:“這也不足為怪,有太多原本善良寬厚之人,一旦沾上了這個東西,他的性情就會發生變化。一旦去掉了這個東西,他的心境又會不同。”太上皇說:“那麽以你之見如何才能做到慎殺呢?”裴寂坐直了,捋著胡須說:“皇上這麽問臣,臣並非不願意回答,而是這件事真的很難。因為當一個人的生死決於皇上的一麵之間,一瞬間的事兒,誰又能保證在這一個瞬間皇上的心思不會為情緒所左右呢?若要真的做到慎殺,除非皇上把這個人的生死交給別人議決。可如此一來,皇上的權利就被削弱了,我想這是曆朝曆代的皇帝都不願意做的事。”


  太上皇說:“這當然皇帝都想把大權抓到自己一個人的手裏,尤其是生殺大權。”裴寂說:“這就是臣不能作對的原因,也許這也是皇上之所以問到臣的原因。”太上皇說:“慎殺這件事情的確很重要,當初隋煬帝亡國喪家不就是因為這個嗎?若是一個人不會那麽輕而易舉的就被皇帝下令殺了,蕭皇後又何至於害怕的,不敢把真相告訴自己的夫君。”裴寂說:“人大多都是如此,在事情發生之後才會反思,有些人在時過境遷之後,我會把自己當初的反思統統忘掉。比如當年在雁門的時候,蕭瑀曾經勸隋煬帝停止征伐遼東,結果如何呢?隋煬帝在脫困之後,又出爾反爾,對自己下過的聖旨不認賬,反而處置了向他勸諫之人,遇到這種好心當成驢肝肺的皇帝,誰還能幫得了他呢?”


  太上皇說:“照你的意思這件事是沒有辦法解決了。”裴寂說:“曾以為這種事無解。”太上皇說:“可二郎是一個不解決問題就不會善罷甘休的人。”裴寂說:“那就意味著他要把生殺大權交出去。”太上皇浪在那裏,不知道該如何接這句話,就在這個時候,外麵響起了一聲驚雷,緊接著就聽到了下雨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麽裴寂自己的心中一緊,但是雨沒有下多久便停了,太上皇說:“看來二郎終究還是得到了上天的認可。”裴寂說:“臣時常為武德朝感到可惜……”說到這裏,他擦起了眼淚,太上皇一看這個光景馬上打斷他的話,說:“有關曆朝曆代的經驗,皇帝對於前朝舊臣一般不會太過於猜忌,可如果前朝的皇帝還在世,如果前朝的皇帝與前朝的臣子之間過從甚密,你覺得皇帝還能不對你起疑心嗎?他一旦疑心於你,你想善終就是在做夢了。”


  不久之後皇上又一次約見裴寂,說:“朕要如何做才能做到慎殺呢?”裴寂說:“皇上已經問過臣多次了,臣之所以沒有回答,是因為這個問題根本就無解。”皇上說:“既然如此,為什麽有的皇帝濫殺無辜,而有的皇帝卻能夠坐到慎殺呢?”裴寂說:“這是因為有的皇上能夠約束自己而有的不能。”裴寂說:“如何才能夠做到約束自己呢?”裴寂說:“一般來說,在開國之初,皇上親眼看見前朝是如何敗亡的,所以前朝皇上做過的事,他便不再做了。當前朝的舊事漸行漸遠之際,皇上就會犯曆朝曆代的皇上都犯的錯誤。”皇上說:“朕的用意是希望有什麽方法可以阻止朕濫殺。”裴寂說:“除非皇上自願交出生殺之權。”


  皇上一下子愣在當場,不知道該如何接他的話。裴寂又說:“臣沒有辦法化解皇上的問題,請皇上恕罪。”正如裴寂所說的那樣,在這期間,皇上也曾經向多位大臣請教。這些人大多顧左右而言他,繞來繞去就是沒有辦法回答皇上提出的問題。皇上歎口氣說:“看來這件事情隻有靠朕自己了。”於是他一有時間就開始冥思苦想,終於在某一天他靜坐的時候,突然有了靈感,說:“如果生殺之權一定要攥在朕的手裏,朕希望延長做決策的時間,不要在一念之間決定一個人的生死,而要反複決策。”於是發了上諭,以後凡事請皇上核準死刑的奏章必須連續上三次批準之後才可執行。如此一來,朝中大臣的安全感陡增。魏征因為經常犯顏直諫,尤其為這樣的安排而感到歡欣鼓舞。他對皇上說:“此法甚好,有了這樣的安排皇上就不用擔心成為隋煬帝了。”太上皇聽說這件事情之後,先是感到非常的詫異,之後又向裴寂問起了對這件事情的看法。


  裴寂說:“皇帝因為一時衝動殺人雖不能說沒有,但也不是很多,很多情況是這樣的,因為某些事情皇上對某個人懷恨在心,可即便如此,他也會隱忍很久才動殺機。”太上皇捋著胡須說:“事實的確如此,就拿朕當時殺死劉文靜來說,不是朕一時衝動錯殺了他,而是朕看準了這個人打算死心塌地的支持秦王做天子,要知道那個時候,朕已經決心要把皇位傳給建成了。”裴寂說:“往事如同東流水,勸太上皇不要為這些事情過於懊惱了。”月光輕柔,陰冷灑落在地麵上。皇上一個人站在院子裏,心裏一直盤算著,從一次決定變為三次決定是不是真的可以防止濫殺呢?雖然民間對這樣的做法一片讚揚之聲,可在皇上的內心裏卻沒有底。仰頭看著天邊的那個銀色的圓盤,心想朕的用心就像明月一樣,可明月真的能夠照亮那些陰暗的角落嗎?

  再說祖孝孫把自己對雅樂的研究成果敬獻給皇上之後,皇上便下令組織樂工練習這些雅樂的樂曲。有意思的事太上皇對這件事情的熱情程度遠超過皇帝本人,他自己因為身份不便,經常派越王李泰去太常寺了解雅樂演練的進度。久而久之太上皇發現,越往李泰對雅樂似乎也有很大的興趣,這在他的同齡人當中顯得極為異常。太上皇把李太叫到身邊,笑著說:“你告訴朕,為什麽你對雅樂有那麽大的興趣呢?”李泰說:“雅樂乃是先王之樂,先王乃是華夏之祖,傾聽雅樂可以讓人回到華夏肇起之初。正所謂慎重而追遠,我感覺能夠聽到如此久遠的聲音,實在是一種福分。”一聽這話太上皇大喜,說:“好小子,你沒有讓朕失望,不像那個李玄霸,文事一竅不通。”


  恰巧這一天下午裴寂又來了,三言兩語之後,太上皇忍不住誇讚其李泰來了。正在太上皇感到得意之際,裴寂卻說:“之前臣一直覺得當今皇上如同當年的項羽,後來朕又聽說他如同當初的隋煬帝。其實這樣的猜測是不對的,我是說後來他們的做法不同,臣才感覺到他們之間有些不同。是說之前他們就不一樣,隋煬帝少聰穎、美姿儀。而當今皇上則被說成是天日之表、龍鳳之子。隋煬帝這個人看起來非常的儒雅,而當今皇上更像是一位無敵天下的將軍。”太上皇說:“你就不要繞彎子了,直接了當的說吧!朕不會怪罪你。”裴寂說:“臣有一種感覺,越王將來一定會是一個非常儒雅的人。”太上皇不言語了,一會兒他使勁的搖了搖頭說:“不會的,他如今繼承了李玄霸的爵位,怎麽可能發生你說的那種事情呢?”但是根據太上皇以往的觀察,似乎裴寂說的有很對。比方說讀詩文,越王對南朝的文學有很濃厚的興趣。


  的確如裴寂所說的那樣,太上皇從越王的身上看到了當年隋煬帝的影子。南山寺的鍾鼓之聲響徹雲霄,寺院裏的生活,一切都按部就班。修行就是這麽枯燥,就是這麽樸實。每天不過是誦經打坐再幹一些雜活而已,高端正、劉大雅、韓延壽、姚寬忍時不時來寺院裏玩兒,久而久之寺院裏的人對我結交外麵的人感到非常的不滿。有人曾經在之前法師的耳邊這樣說:“寺院是大家修行的地方,不是他苗山幽的家,他要是那麽喜歡結交外麵的朋友,放不下這紅塵世界的眷戀,那就不應該繼續留在寺廟裏占據著大家共同的資源。”智顯法師連眼皮都沒有抬,說:“你的話我聽著有些糊塗,苗山幽不過是咱們南山寺的一位小沙彌而已,既然他還沒有被剃度,就不能有嚴格的戒律來限製他。更何況寺廟裏多一些人來,有什麽不好呢?相比於那些冷冷清清的廟,你不應該為此感到慶幸嗎?”


  相比於越王李泰喜歡南朝的東西,皇嗣承乾似乎更喜歡北邊的東西。同樣是皇後生出來的兒子,性情卻截然不同。承乾非常的好動,而越王則非常的好靜。這一日皇後又來太極宮問安,太上皇一臉憂愁的說:“青雀非常喜歡南朝的文學,你說他是不是很像隋煬帝呢?”皇後說:“天下有相同愛好的人何止千萬人,他們在不同的環境之下成就不同的人生,就算是越王很像隋煬帝,現如今也自己過繼寄玄霸了,一個不做皇帝的人又怎麽會變成隋煬帝呢?更何況父親也看見了,隋煬帝這個人非常的好動,非常的能折騰,而青雀則非常的好靜,給他一卷書,他就能夠在一個角落裏待一整天。他與隋煬帝是如此的不同,為什麽會有人覺得他們很像呢?”被這麽一說,太上皇釋然了,笑著說:“有你這麽明白事理的皇後是皇帝的福分。”


  不久之後,皇後把這件事情告訴了皇上。皇上聽了大感驚訝,說:“朕還活得好好的,為什麽就有人已經在討論朕身後的事呢?”皇後說:“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這件事其實不足為怪,我隻是擔心青雀在父親的身邊待久了會出問題。”皇上說:“會有什麽問題呢?”皇後說:“父親是帝王,如今又無所事事,我擔心父皇會不會在有意無意之間把帝王之學傳給了他。”皇上說:“應該不會吧!就算是要把帝王之學傳授給他,沒有這個悟性是學不來的。”皇後說:“萬一他要是有這樣的悟性呢?”皇上說:“那就太難得了,也許朕該利他為皇嗣。”皇上這麽說是說笑而已,皇後卻聽得非常的認真。雖說目前承乾並沒有犯下什麽大錯,可從一些細微的地方就能夠發現這人身上有很多問題,比如他不尊敬師長,又比如他非常崇尚北人的風俗,尤其對北方的喪禮充滿了興趣。


  好在皇上如今年富力強,而皇子又非常的年幼。似乎沒有理由為皇嗣的事情過於憂慮,在這短短的兩年時間,大漠的局勢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頡利不修德,導致他的威望大幅下降。過去依附他的那些部落紛紛離他而去,有的投靠了大唐,有的投靠了北方的薛延陀汗國。西邊的鐵勒部依附了大唐,大唐派出了大量的間諜,在這些間諜卓有成效的工作之下,整個大漠顯得烏煙瘴氣,特別是頡利,為了能夠成為趙德言口中的那個明主,為了能夠完成他的祖先沒有完成的事情,就是把整個大唐的國土置於胡虜的鐵蹄之下,他越想越覺得興奮。在外邊有趙德言支持他的這個雄心,而在後宮也有他的妻子義寧公主在不斷的激勵他。這一天黃昏,頡利在自己的牙帳之外一邊喝酒一邊歎氣,甚至有些傷感的說:“我的心裏不是滋味兒,我們實行新法這麽長時間了,為什麽國力不見增強,那些依附與我們的部落而又紛紛背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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