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隋煬帝英雄至窮途 唐國公順勢登大寶
一聽這話拓跋王氏和拓跋燕都呆住了，停頓了一會兒，拓跋燕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看官當中如果有不諳人情世故的人，會覺得拓跋燕的這一聲哭來的非常的突兀。等你明白了人情世故之後，就知道這一生哭是非常自然的。很多時候哭不是因為情之所至，而是出於對禮儀的尊重。《三國演義》諸葛亮與周瑜本是一對宿敵，周瑜死後，諸葛亮卻要前往江東吊唁，在周瑜的靈前，諸葛亮哭得非常厲害。其實周瑜一死，諸葛亮的內心無比的歡樂。但如果你在周瑜的靈前沒有哭出來，人家就會覺得你是一個沒有教養的人，一個不知道禮數的人。諸葛亮在靈前哭周瑜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演出，其實在靈堂裏哭泣的人大多如此。我曾經親眼見過有兒媳在公爹在世的時候總是給他臉色看，可公爹一死，這位兒媳在靈堂裏卻哭得非常認真，不敢有絲毫馬虎。你也許也曾經見過，家裏有人故去了，那些多年不來往的親戚出現在靈堂，人就能夠哭得山崩地裂。
在觀音婢的勸解之下，拓跋燕終於止住了哭聲，觀音婢說：“留守進了長安之後，晉陽我們恐怕是待不住了，所以我私底下派人去翟家河尋找你的婆家，結果看到結果看到他們正在辦喪事。留了一筆錢給他們，告訴他們等形勢穩定下來之後，有設法將他們接到長安去生活。”拓跋燕說：“多謝少夫人，請你給我的女兒起個名字吧！”觀音婢說：“我一個女流之輩怎麽能給令愛起名字呢？”拓跋燕說：“少夫人博學多才，如果能夠蒙你賜一個名字的話，我的女兒將會非常的榮幸。”觀音婢說：“既然你這麽抬舉我，我就勉為其難給取個名字吧！你先用著，到了長安之後再請別人給賜名吧！”之後低下頭沉吟良久，說：“我從小很喜歡讀《詩經》，裏麵有一首詩我非常的喜歡，叫做《桃夭》。‘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室其家。’不如就叫她苗宜家。”
拓跋燕說：“感謝少夫人賜名。”然後就讓拓跋王氏將事先準備好的一件繡品交給了觀音婢，拓跋燕說：“這件繡品質地一般，繡工也一般，是我親手所繡，送給少婦人聊表心意。”觀音婢自然不能薄了人家的情麵就收下了，在以後果然如觀音婢之前所預料的那樣，晉陽的局勢越來越糟糕。劉武周不斷的派人去王庭遊說，表示留守父子根本不可信。誰都知道多年以來，留守一直都是俘虜的勁敵，怎麽可能在一夜之間搖身一變成了可汗的孝子賢孫，千裏奔襲長安，隻是為了替胡虜打天下，這樣的鬼話連鬼都不會相信。這個時候始畢可汗也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任由留守在中原做大，那麽留守很可能像當年隋朝文皇帝一樣，率領中原軍民牢牢的把胡虜擋在長城沿線，甚至有可能逼迫草原上的這個部落承認他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可汗。如果此時進軍中原，又擔心被群雄圍攻，所以放手讓劉武周去攻打晉陽，不失為明智之舉。
一來可以有力的警告留守父子，二來可以讓劉武周做大給長安的留守父子形成製衡，從而讓中原的群雄沒有一家在單獨麵對胡虜時可以占據優勢。於是劉武周在胡虜大軍的支持之下直撲晉陽，元吉事先得到消息，自知長安沒有辦法發兵支援晉陽，於是帶著家眷和剩下的兵馬趁劉武周的大軍沒有趕到晉陽之前逃亡長安去了。11月的長安已經是隆冬時節了，留守帶著自己的兒子、女兒、女婿身上穿著鎧甲騎著高頭大馬進了長安城。當時長安的百姓還非常的恐慌，留守並沒有在第一時間進入皇宮，而是去了自己在長安的府邸。看到自家的祠堂被打掃的一塵不染，他非常欣慰的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留守在堂屋與自己的兒子女兒女婿在一起議事，說：“這是我前半生不曾想過的事情，沒想到我還有帝王之運，這都是拜你們所賜。”
這個時候他的目光落到了世民的身上，世民說：“父親當務之急應該趕快想辦法安定民心。”說著就從袖子裏掏出來一遝紙，說：“這是我與劉文靜擬定的約法十二章。”留守笑著說：“你這是打算要效法漢朝的高皇帝了。”之後流過臉對建成說：“你先看一看。”建成從世民的手裏接過來那一遝紙，仔細的看了一遍，說：“父親事不宜遲，應該趕緊安排實施。”於是他們卸下身上的鎧甲，換上朝服。讓士兵召集大量的子民聚集在皇宮門外。留守就在皇宮門外臨時搭建的一個台子上麵宣布了約法十二章，之後一行人進了皇宮。當時很多人都擔心代王楊侑的安全，而這個時候楊侑本人也躲在房間裏瑟瑟發抖。不久之後，貼身的太監過來說：“殿下，唐國公帶著他的兒子女兒女婿來拜見殿下。”
這個時候的楊侑是沒有辦法選擇不見的，於是穿戴整齊出來麵見唐國公父子，直接他們整齊的跪在下麵。不等楊侑說話，唐國公大聲說：“臣李淵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後麵他的兒女們跟著說：“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楊侑一絲不知所措，旁邊太監提醒他，說：“趕快讓他們平身。”於是楊侑說：“老愛卿快快平身。”這就上來攙扶，不久之後就舉行了登基大典，正式尊滯留在江都的前任皇帝為太上皇。停止使用大業年號，百元義寧。世民因為在起兵過程當中發揮了關鍵作用，被封為秦國公，食邑萬戶。消息傳到江都，朝野為之驚駭。太上皇下旨說朕遷都到金陵，金陵對於太上皇來說有非常特殊的意義。當年他率領大軍滅了陳朝，占據了江南之後便想盡辦法減輕當地百姓的負擔，收攏當地士子之心。所以盡管北方的子民已經背棄了他，在江南子民的心中，太上皇仍舊是一位非常仁慈的君主。
轉眼到了十二月，盤踞在隴右的薛舉、唐弼看到唐國公得了關中，眼中頓時冒起了血絲。薛舉說：“當年項羽之所以落敗，其中最關鍵的就是他放棄了關中，如果他能夠在關中紮根，漢王就沒有崛起的機會。如今唐國公得了關中，我們可以趁他立足未穩將他擊垮，這樣關中就歸我所有，隻要我居天下之中，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派大軍掃平群雄，合四海於一，建立萬年不朽之基業。”他的兒子薛仁杲說：“父親有如此雄心，我深受鼓舞。”不久之後大軍逼近扶風，消息傳到長安之後，唐公非常的緊張，與此同時，薛舉還暗中派人已經歸順的屈突通，此人仍舊滯留河東，手握重兵。聽了薛舉的挑唆之後，整個人頓時興奮起來，竟然想借助薛舉之力一舉收複長安。
世民說：“薛舉有勇有謀，堪稱當世之英雄。請撥我一支兵馬，我要去會一會他。”唐公說：“你有把握嗎？”世民說：“有沒有把握都要打這一仗，我會盡己所能擊潰他們。”於是唐公撥給他一支兵馬直撲扶風，兩軍遭遇之後，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的動作，一上來就激烈的交鋒。作戰期間世民一馬當先，隻見一個又一個人死在他的箭下。薛舉遠遠的瞧著，歎口氣說：“唐公的兒子如此英勇，怪不得他能夠拿下長安，用不了多久此人一定是天下皆知的名將。”唐弼說：“元帥難道忘了嗎？此人曾經在雁門救過駕。”兩個人正在聊著，一支箭直撲薛舉的麵門，幸虧躲閃及時免於意思。再一看世民距離他們已經有直尺之遙，薛舉心中一慌拔馬就跑，大家看主帥跑了，士兵也跟著跑。世民率兵追了上去，敵軍因為人踩馬踏損傷打扮。不久之後，有人快馬入城報捷。聞訊之後，唐公大喜。
屈突通本來打算趁著兩軍廝殺的激烈之時奪去長安，沒想到薛舉的大軍竟然會如此幹淨利落的輸掉這一場戰役。於是就想著搶在世民回來之前打進長安，然後劫持唐公逼迫世民投降。然而想象與現實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在他還距離長安很遠的時候有一支兵馬迎了上來。雙方一交戰損失慘重，屈突通心想如果再打下去，自己的家底兒可能會被敗光，隻好收兵返回河東。世民回到長安之後沒多久，元吉帶著家眷也到了，一家團聚、自然歡喜。元吉跪在唐公的麵前，說：“父親，我沒能守住晉陽，請你降罪。”唐公說：“這件事原本不該怪你，一來劉武周傾巢而出，又有胡虜的支持，而我因為要攻打長安，帶走了晉陽所有的精銳。你能夠把家眷完好無損的帶到長安就已經是大功一件了。”元吉被扶了起來，唐公說：“我能夠看得出來，經過了這一役，你長進了很多，日後你一定會是大唐的一員虎將。”
轉眼又到了年根底下，這個年過的要比之前舒心太多。不用在臨時搭建的祠堂舉行祭祀儀式。多年以來，因為唐公在晉陽任職，使得李家沒有辦法真正團圓。如今回到長安，李家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喜悅。世民每天都在接見手底下的人，長孫無忌和劉文靜是他最倚重的兩個人。他們經常聚集在一起討論下一步的行動計劃。而建成大多數時間陪在父親的身邊，剩下的時間更多是跟裴寂等人在一起。在裴寂的眼裏，世民就是一介武夫，如果他單純的是一見莽夫，裴寂反而更能夠接受他。讓他不能接受的事，世民此人不但在戰場上非常神勇，而且精於兵法韜略，整天跟他手底下的人琢磨怎麽算計對手。這樣一個人是非常難以操控的，相比之下簡稱仁慈忠厚，而且對他這樣的老臣非常的敬重。
所以裴寂處處為建成考慮，臘月二十五這一天，裴寂又一次來到唐國公的府邸。兩人在書房一邊嚼著肉幹，一邊喝著馬奶酒。裴寂說：“主公，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二公子在各個方麵都很像太上皇。太上皇當年也是年少成名，也是文武全才，在戰場上像是一隻猛虎，不能屈居在兄長之下，這樣一個不安分的人，你應該早做防備，免得他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唐公用警惕的目光看著他，說：“我能有今日，世民有很大的功勞，當時我如果聽了你的高見返回晉陽，我就會遭到群雄討伐，進而淪為天下笑柄，你覺得我應該聽你的嗎？”裴寂說：“太上皇當年領兵平了南陳，是何等的雄武，後來不僅弑父殺兄，還霸占了皇帝留下的女人。”唐公說：“我知道你對世民不滿，但你對著他的父親如此詆毀他，不覺得自己這麽做非常愚蠢嗎？”事後建成知道了這件事情，對裴寂說：“世民在年少時，大家都覺得他很像母親，這些年家父覺得他越來越像自己，所以對世民越來越偏愛，這個時候你去說世民的不是，是與你自己為難。”
裴寂語重心長的說：“我都是為你打算，你也不用為我擔心，我與唐公交情深厚，他不會因為我的話記恨我。他之所以要反駁我，是因為他顧及著骨肉親情。等到夜深人靜想我的話，一定會在心裏感到害怕，所以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下一步就會有針對世民的動作。”建成說：“親生兄弟就不能和睦相處嗎？這樣相互算計什麽時候是個頭啊！”裴寂歎口氣說：“不幸生在帝王家，什麽時候等你做了皇上，世民的生死存亡都捏在你的手裏，那個時候你就不必那麽辛苦的算計他了。”裴寂在背後如何算計世民？此時世民竟全然不知，他每天都想著如何掃平群雄？如何抗拒胡虜。一個在謀國，一個在謀私，由此看來裴寂是一個十足的小人。
義寧二年二月，此時唐公已經成了唐王。建成與世民奉命去攻取洛陽，而此時唐王卻下令將世民的食邑從秦地改到了趙地，世民搖身一變成了趙國公。長孫無忌說：“主公，大王把你的食邑從秦改到了趙，知道大王是何用意嗎？”世民說：“大王的用意，我豈不知，我已經聽說了，有人提醒大王防止我像當年的太上皇一樣做大逆不道之事。”長孫無忌說：“主公想過要如何自處嗎？”世民說：“如果天命在我，無論是誰都不能加害於我，如果天命不在我，我又怎麽能躲得過災禍呢？惟今之計，隻有集中精力掃平群雄，與此同時把天下英才結集在自己的麾下，如果真的能夠做到的話我不懼怕與任何人爭天下。”世民離開長安之後，裴寂在後方不停的煽風點火。唐王不耐煩的說：“當盡天下正是用人之際，如果我現在與自己的親兒子之間都互相猜忌，怎麽能夠為天下英雄信任呢？”
裴寂其實並沒有尋求一次性的扳倒世民，而是通過這種方法一點點加深世民在自己老子心中的負麵印象。一開始觀音婢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但在之後給唐王問安的時候漸漸發現唐王在看她的時候，目光中有警惕的神色。她一下子就知道世民已經被唐王猜忌了，於是觀音婢在侍奉公公的時候變得更加周到細致、體貼入微，她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唐王感受到世民的這一份孝心。因為觀音婢持續的努力，唐王對世民的疑心開始削弱了。一邊是自己的知己，一邊是自己一個非常孝順的兒媳婦。對兩邊施加的影響，唐王開始自覺的進行平衡。相對於觀音婢，建成的夫人沒有太大的本事取悅自己的公爹，於是她另辟蹊徑開始結交唐王的那些女人們，打聽到這些女人需要什麽東西就及時送過去，於是唐王的耳邊吹起了一陣陣暖風。
3月本是充滿希望的月份，可太上皇的人生卻走到了終點。宇文化及等人通過精心策劃，終於將太上皇控製住了。其實太上皇原本不用遭遇這樣的厄運，隻可惜還因為聽不進任何諫言，所以危險來臨的時候沒有人敢去向他通報，甚至有人貌似向他通報，通報消息的人都會被他處死。之前一段時間他一直惶惶不安，一種不祥的預感，緊緊的抓住了他的心。他常常拿著鏡子說：“朕的腦袋和脖子是如此的美麗，不知道會被誰砍下來呢？”說出如此不祥之言，他的皇後被嚇得麵如土色。太上皇原本是一個非常幸運的人，年紀輕輕就立下大功，並且娶了當時著名的大美人蕭皇後。文皇帝留給他一份非常厚實的家底，隻因為他不甘平庸，立誌要做一個有為的皇帝，所以大事一件又接著一件，做大事卻不願意掏國庫的錢，一方麵讓百姓出錢，一方麵又讓百姓出力。
當大多數百姓離開他們耕種的土地，連糊口都做不到，哪裏還有財力支持皇帝的宏圖大業呢？太上皇希望自己能死得有尊嚴，向賊人索要毒酒，遭到了拒絕，於是解下圍在脖子上的一條絲巾讓賊人把他給勒死了。之後，蕭皇後立秦王浩為皇帝，其實那不過是個傀儡。當時蕭皇後以及太上皇留下的所有資源都歸宇文化及所有。他答應那些思鄉心切的士兵們，自己將帶領他們打回長安。消息傳出之後，天下為之震驚。一個合法的皇帝沒有了，冒牌的皇帝如雨後春筍又冒出來一大批。唐王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當場就哭暈了過去，雖然太上皇隻是他的表哥，他卻為太上皇披麻戴孝，在長安為太上皇舉行了非常隆重的葬禮。4月，世民和建成率領大軍到了洛陽城外。世民給魏公李密修書一封，表示兄弟兩個是來協助他攻打洛陽。
本來魏公因為留守進入關中之後被封為唐王而心懷不滿，又說派兵來協助攻打洛陽，魏公說什麽也不相信。恰逢此時，大軍糧草不濟，而洛陽城池堅固，裏麵防守的器械兵員糧食都非常的充足，世民說：“既然魏公不願意，我們協助攻打洛陽，那我們就做一個順水人情，領兵退回長安。”建成說：“你是不是想讓魏公先和他們打，等打的差不多了，咱們再出手？”世民說：“我估摸著宇文化及的大軍快要到洛陽了，到時候為公的軍隊一定會與他們遭遇。所以他很可能會被王世充他們所利用，這位外公聰明一時，糊塗一世。”建成說：“如此說來，洛陽很不好打了。”世民點點頭說：“既然一時不好打，我們就等一等看，如果始終不發生變化，我們也隻能打這一場硬仗。”正在他們為無功而返發愁之際，一位倒黴的隋朝將軍段士達出現在了世民的視線內。
當時建成的軍隊已經開拔，世民率軍殿後。段士達奉命追擊，世民卻一舉殲滅了這一支軍隊，並且斬殺了段士達。等到世民的軍隊靠近長安的時候，許多百姓出城迎接。入城之後，又看到許多百姓夾道歡迎。唐王看到世民在秦地是如此的得人心，如果把他封到別的地方。關中的百姓可能會不高興，現如今關中是他們僅存的根據地了，沒有辦法贏得關中的民心，又如何能夠贏得天下的民心呢？加上觀音婢完美的演繹了一個孝順兒媳婦的形象，加上這個人非常的聰明，唐王從她的身上看到了當年竇氏也就是他的結發妻子的影子。又想到竇氏在生前最疼愛世民，他的心一下子軟了。楊侑看到觀眾的百姓越來越支持唐王父子，在他們的心中早已經沒有了隋朝。於是他一連三次提出要把皇位禪讓唐王，唐王在萬般無奈之下，隻好接受了，擬定冊封世民為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