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李留守領兵入長安 月雨公往生去極樂
大業十二年臘月二十三清晨,留守府舉行了送灶君上天的儀式,留守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微微的閉上雙眼,陷入了沉思。很多時候年輕人做事不管不顧就如同世民一樣,留守已經是步入中年的人了,相對於世民他要保守的多。因為他深刻的意識到這一步一旦邁出去,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他這一做就是整整一個時辰,之後又把世民叫了去,說:“你再說一說,如果我們要進軍長安,會出現哪些情況導致我們不能如願呢?”世民說:“皇上讓你留守晉陽,對你並非沒有戒備。王威和高君雅就是皇上頂在你脖子上的兩把刺刀,一旦晉陽有所異動,這二人就會采取非常措施。”一聽這話,留守倒吸一口涼氣,說:“為什麽之前你沒有提到這兩個人?”世民說:“如果我們不知道皇上把王威和高君雅安插在晉陽的用意,或許事情真的如皇上所期望的那樣。如今這個想法被我們識破了,這二人就成了砧板上的肉,我們隨時都可以將他們剁碎了下鍋。”
留守仔細的打量著世民,直接世民麵色紅潤、兩眼放光,心想哪天給他下麵的這個書生一定不是凡人,而他的這位兒子將來一定會名震天下。之後他又把建成找了過來,問了同樣的問題。建成說:“父親,如今擺在你麵前的的確是奪取天下的最好時機,隻不過有兩個人必須除掉,就是王威和高君雅。”留守捋著胡須說:“你說句實話,維護在這個時候起兵打到長安去,算不算是落井下石呢?”建成說:“父親是隋朝的忠臣,現如今我們並非要推倒大隋,而是要發兵長安,拯救萬民與水火,當今皇上不能保護他的子民,作為隋朝的皇親,父親替無道的皇上照看文皇帝留下的子民,實在是有大功大德與天下的義舉,希望父親千萬不要猶豫。”留守說:“今天我這麽做,後麵會不會有人做同樣的事情呢?”建成說:“天子無道永遠有人興義師討伐,我們能做的不做無道之人。”
之後又把元吉請了去,元吉說:“我自認為才能不及兩位哥哥,不過請父親放心,李家的將門沒有犬子,我一樣可以為父親上陣殺敵。”一聽這話留守哈哈大笑,說:“好孩子,你說這話給老子長誌氣,那我就發病長安,拯救萬民與水火。”到了年根底下,所有人都忙碌起來。留守府相比於往年卻沒有那麽熱鬧,世民感覺這是個危險的信號,來到父親的書房說:“父親,我覺得咱們府上的氣氛過於緊張,這一定會引起許多人的警覺,一旦讓啟兵的消息提前走漏,對我們可是大不利。”留守說:“你就直接把你的想法說出來吧!”世民說:“今年我們應該比往年過得更加熱鬧,而且要把我們在戰場上獲得的戰利品全部分給士兵,同時打開官倉政振濟災民。”留守說:“大隋朝就喜歡在國庫裏藏東西,要打開官倉,皇上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世民說:“打開官倉名為振濟災民實為招兵買馬,我們可以把這個實情告訴王威和高君雅,就說這麽做是為了抵禦外侮、平定亂賊。這二人都是忠於隋朝的人,他們一定會支持我們的。”聽到這裏留守睜大了眼睛,覺得自己看著長大的兒子既熟悉又陌生,想不到世民的心思居然如此縝密、機關算盡。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裏,留守府驟然熱鬧起來。江都接到了來自晉陽的密奏,在這一份奏報裏王威和高君雅把留守狠狠的誇讚了一番,說他絕對是隋朝的大忠臣。然而在晉陽一個叫李靖的小官卻看穿了留守的意圖,從晉陽逃了出來,想要把留守謀反的消息告訴朝廷。不過他想自己如果前往江都,可能自己人還沒有到達江都,留守的大軍已經打進了長安。於是他逃到長安,向留守長安的代王楊侑報告。
聽說有一個叫李靖的小官逃走了,留守非常的緊張,說:“無論如何一定要把這個人給我追回來。”市民勸阻道:“如果我們派兵追趕,等於坐實了李靖的指控。他去長安通風報信,而我們不斷向外界釋放消息,說我們絕對忠於大隋,那樣李靖的話反而沒有人相信。”留守說:“代王楊侑雖然年紀不大,卻頗有韜略,如果他任用得力之人,我們就很難打進長安了。”世民說:“楊侑的才情與父親相比如何?而雖不才,數一數代王手下可用之人,沒有一個是我不能夠擊敗的。”一聽這話留守翻了白眼,說:“你難道沒有聽過驕兵必敗的道理嗎?”世民說:“現在對我們威脅最大的不是代王,而是北方的胡虜。我們得想辦法將他們穩住,有時有代王與胡虜對我們前後夾擊,我們的處境就非常微妙了,正所謂樹倒胡孫散,牆倒眾人推。一旦我們遇難,就變成了掉在地上的肉,不知道多少猛獸會來搶食。”
留守說:“你想如何穩住那些胡虜。”世民說:“現在已經有很多人想可汗稱臣,如果我們能夠那麽做的話,是向可汗稱臣的群雄之中最有實力的一支隊伍。我們可以憑借自己的實力得到可汗的寵幸,然後我們可以假胡虜之名,舉著胡虜的旗幟,如此一來,那些向胡虜撐著的群雄就不敢阻攔我們。與此同時我們也可以夾胡虜之威來恐嚇代王,隻要他們的士氣被擊垮,我們就可以以極小的代價入住長安。”不等世民把話說完,留守已經大怒,說:“好小子,你居然讓我投降胡虜,你知道嗎?他們多少次打進中原,劫掠多少中原的人口和財物,我與那些人有不共戴天之仇,絕不可能麵對胡虜俯首稱臣。”世民說:“皇上是何等高傲之人,他也不得不把隋朝的公主一個又一個的嫁到大漠,這隻是權宜之計,當年漢高帝也不得已一再向胡虜示弱。”留守說:“你說還是我的兒子就給我閉嘴。”
然後就把世民轟了出去,元吉聽說了這件事情,興衝衝的來到建成的家,把這件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然後得意的說:“二哥竟然想父親向胡虜稱臣,這不是把水和火放在一起嗎?”建成說:“世民說的對,你想想看,如果我們發兵長安,胡虜尾隨而至,前麵又遭到隋朝兵馬的阻擊,我們的處境就會變得非常的艱難。”元吉說:“如果我們真的假胡虜之名把長安打下來,然後怎麽辦呢?”建成說:“然後我們就不認賬了,反正我們已經占據了長安,胡虜如果真的來犯,我們發兵將他們打跑就是了。”元吉說:“二哥,這也太不地道了,連胡虜都敢騙。”大業十三年元日,一大早就舉行了迎灶君的儀式。後按照慣例拜年,世民和元吉來到建成的家給嫂子行禮,建成非常熱情的接待了他們兩個人,之後元吉來到了世民的家給觀音婢行禮,在這裏他受到了更加貼心的招待。
在這個時候,建成的夫人與觀音婢妯娌之間關係是非常和睦的。到了晌午,建成、世民、元吉三個人來到了留守的書房,留守說:“我要爭天下隻能依靠你們三個人,你們各抒己見,告訴我這個天下要如何去爭。”建成說:“我讚成世民的主張,漢高帝之所以能夠奠定400年的基業,是因為他能夠識時務,先後在項梁、項羽的麾下效力,之後有不得已在胡虜麵前忍辱自強,經曆了文景之歲,終於在漢武帝的時候一舉蕩平了大漠。”留守點點頭說:“冷靜下來,我也仔細的想了,識時務者為俊傑。”世民說:“監獄裏的劉文靜是我的至交,父親是不是下令把他放出來呢?”留守說:“劉文靜聲名在外,大家都知道此人很不安分,我如果把他放出來就等於昭告世人我有異心。自從你與他結交之後,他的監獄就未曾受過半點委屈,時機成熟,我自然會把他放出來的。”
世民說:“出使北方、穩住胡虜,非此人莫屬。”留守說:“看來你盤算這件事情已經很久了。世民笑著說:“如今天下紛亂,正當有為之時,像父親這樣的蓋世英雄如果到頭來不能入住長安,拯救萬民與水火,將文皇帝的事業延續下去,並且發揚光大傳之後世,作為兒子實在是不孝。”留守聞聽此言哈哈大笑,說:“當年那位算命先生曾經說我是貴人,且有貴子。今日看來此言不虛。”一聽這話元吉一臉不悅,說:“父親說這話就偏心了,二哥是貴子,難道我與大哥就不是貴子嗎?”留守笑著說:“你們都是我的貴子。”自那之後,留守府上上下下緊鑼密鼓的準備著出兵所需要的一切。轉眼到了5月,世民來到留守的書房,說:“父親,這件事情可不能再拖下去了。”留守說:“你為什麽總是如此急躁呢?”
世民說:“皇上已經聽不進任何諫言,而跟隨他一起去江都的將士家鄉都在長安,他們不願意跟皇上在江南久居,所以皇上現在危在旦夕。如果等到皇上遇害,我們還沒有占據觀眾,到那時再想爭天下就難了。”留守點點頭說:“好吧!那我們就加緊辦這件事情。”之後,建成奉命到河東結交當地有名望的士紳,而世民留在晉陽結交各種不安分的人,在世民的呼籲下聚集了各種智謀之士和亡命之徒。到了月底,留守借口為了防止北方胡虜來犯,下令募兵。募集了大量的士兵之後,借口這二人與北方胡虜有勾結,將他們斬殺了。夜裏,留守和裴寂一邊喝酒一邊聊天,留守說:“你看建成手底下的人,都是非常本分的儒生,而世民手底下的人呢?大多要麽鑽研陰陽縱橫之術,要麽就是亡命之徒,這二人的路數完全不同。”
裴寂說:“大公子宅心仁厚,二公子聰明秀出,兼有雄武之姿。比項羽有過之而無不及,大公子可比當年的漢高帝。”留守說:“你用漢高帝與項王來比喻這二人,這也是我擔心的地方,若日後兄弟不和,可怎麽得了?”裴寂說:“項羽本非帝王之才,天下有德者居之,而建成就是有德之人,他若是做了天子,既容得下元吉,也容得下世民。二公子要是做了天子,很可能容不下元吉,也未必能容得下建成。”聽裴寂這麽說,有手突然笑著說:“如今能不能舉有天下尚未可知,卻想日後誰能繼承大統豈不可笑?”在留守自己看來,建成和世民各繼承了自己的一部分,建成繼承了他的忠孝,而世民繼承了他的智勇,忠孝往往是用來騙人的,所以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是覺得世民更像自己,隻是一個人,如果心眼兒太多,他就未必會喜歡一個像自己的人。
轉眼到了6月,留守下令釋放劉文靜。很快就命令劉文靜出使北方,為了保密他隻身一人來到大漠之中。潛入到王庭附近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始畢可汗接見了他,劉文靜說:“上次與貴軍發生衝突,實在是源於誤會,其實在內心深處,我家主公非常仰慕可汗,如果能夠在可汗的麾下效力,我家主公將感激不盡,並且願意率領所部打進長安。”始畢可汗說:“我從來沒有想象自己能踏進長安。”劉文靜說:“如果能夠得到可汗足夠的支持,我們願意將整個大隋朝的土地獻給可汗。”人永遠是這樣,隻要一件事情對自己有利,無論是多麽離譜,都有人會相信。劉文靜一番花言巧語,居然把始畢可汗以及他的手下說的春心萌動,決心大力支持留守。允許他的軍隊在進發長安的時候使用胡虜旗幟。劉文靜回來之後喜訊告訴了留守,於是留守決定改換旗幟,建立大將軍府。
世民說:“當此之時,我們不宜再承認滯留江都、不思悔改的皇上,而應該擁立留守長安的代王楊侑為皇帝,如果這廝鬼迷心竅,允許我們的軍隊進入長安,那可就太好了。”留守又一次被自己的兒子震驚了,他一向以為自己是一個心眼兒很多的人,沒想到自己這個寶貝兒子比他的心眼兒還要多,所以他不認為自己的這個兒子隻是一個高配的項羽,而是把項羽和漢高帝的優點融於一爐的英雄。世民又說:“魏公李密手下有40萬人,他如果有心直撲長安,即便是我們最終擊敗了,他也會元氣大傷,從而喪失與群雄爭鬥的實力,所以我們一定要想辦法穩住魏公。”留守笑著說:“這一點我已經想到了,而且我已經親筆寫好了一封信,告訴他我們都是隴西李氏的子孫,我非常的仰慕他,決心先發兵長安替他占據關中,隻要他能夠掃平關東之殘賊,就可以坐擁整個天下。”
李密本是絕頂聰明之人,可麵對一封留守送來的鬼話連篇的書信,他居然深信不疑。不但自己沒有進取關中的想法,還打擊一切妄想進軍關中的人。於是留守向天下人發了公告,承認留守長安的代王楊侑為大隋朝的皇上,尊滯留在江都的皇上為太上皇。7月,留守以大將軍的身份封自己的長子建成為隴西公,率左領軍。封自己的次子世民為敦煌郡公,率右領軍。封自己的少子為藏姑公,率中領軍。裴寂為長史,劉文靜為司馬。留守帶著長子建成次子世民去攻取長安,留下少子元吉守在晉陽。原指望代王楊侑能夠像始畢可汗與李密一樣鬼迷心竅,沒想到這廝根本沒有上當,排出手底下兩位得力的幹將宋老生守在霍邑,屈突通守在河東。留守說:“看來想兵不血刃占領關中是不可能的了。”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看著世民。
世民說:“這個宋老生深受皇恩,他應該為大隋朝而死,以全忠臣之名。至於這個屈突通,我很欣賞他,希望父親能夠派他到我的手底下做事。”留守看著這個18歲的小兒,竟然如此口出狂言,雖然心中為之一振,仍然下令軍隊快速前進,直霍邑益成下。還沒有來得及攻打霍邑,元吉就派人傳來消息,說:“劉武周已經整頓兵馬準備攻打晉陽。”恰逢這個時候天下大雨一連數日,軍隊士氣消沉。裴寂來到留守的帳中,說:“我仔細的想過了,二公子雖然誌向遠大,可他畢竟隻是一個18歲的娃娃而已,我們聽醒一個黃口小兒的鬼話發兵攻打長安,一來有犯上作亂之嫌,二來有被前後夾擊之患,要是再被端掉了晉陽,且不說我們的家眷不保,我們這些人也沒有了歸途,到時候我們與流賊有什麽不同,所以鬥膽建議你趕快撤兵,咱們回防晉陽。”
留守於是下令撤兵,接到消息之後,世民大驚,立刻衝到留守帳中,說:“父親何故下令撤兵?”留守說:“我與始畢可汗、李密一樣驚醒你一個黃口小兒的鬼話,現在始畢可汗已經醒悟了,我也該醒悟了。”於是下令兵丁將世民轟了出去,世民一個人在帳外嚎啕大哭,這個時候建成也趕來了,看見世民在帳外大哭,立刻問原因,世民說:“大哥,我為籌劃今日之事費盡心血,曆時三年之久,父親不信我,卻信裴寂老兒的鬼話,落實咱們就這樣回了晉陽,父親一世英名毀於一旦,我們也沒有號令天下的本錢,還要頭頂著反賊的名號,被天下英雄討伐。父親不做曹操,卻想做袁術,此乃自取滅亡之道也!”建成說:“我跟你一起去見父親。”二人攜手走進大帳齊齊跪倒,建成說:“二弟所言極是,父親千萬不能聽信迂腐之言,耽誤了大事。”
帳外的談話留守全都聽見了,於是平靜的說:“你們起來吧!幫我想一想,如何才能夠退敵呢?我們的家眷可不能落入劉武周之手。”世民說:“始畢可汗一定是聽信了劉武周的鬼話才會支持他做這件事,隻要我們想辦法再次得到始畢可汗的支持,劉武周就不敢動咱們。”世民手書一封寄回晉陽,讓元吉把留守寫的一封信想辦法送到大漠的王庭。晉陽城高懸胡虜旗幟,劉武周就不敢貿然攻打。明日天晴,柴紹帶著一支兵馬前來支援,原來他與夫人早就與世**絡好了,在長安城外招募兵馬,隨時準備接應留守。一開始宋老生堅守不出,留守讓人在城外對其百般羞辱。宋老生果然不是司馬懿,竟然出城迎敵,恰逢此時建成不慎墜馬,宋老生以為機會來了立刻衝了過來,世民領兵衝過來救起了建成,而此時留守、柴紹率兵攻城,城裏的兵丁掛起了吊橋。
既然將主將棄到了城外,宋老生騎馬來到城下,打算讓城上的兵丁撂下繩子來將他拽上去,這個時候留守過來一刀斬下了宋老生的腦袋。之後順汾水而下到了河東,屈突通也不愧是一員虎將,但他自知大隋朝已經是昨日黃花不複浮現了,抵抗了一陣之後,便歸順了留守。大軍殺到長安城下,柴紹的夫人也就是留守的女兒率領大隊人馬接應,而此時守在長安的兵丁已經沒有鬥誌,留守終於拿下了長安。消息傳到晉陽真是一片歡騰,此時已經是大業十三年十一月了,在混亂之中拓跋氏生下了一個女兒,拓跋王氏在旁邊歎口氣說:“現在孩子的爹也在長安,這名字叫誰取呢?”拓跋燕說:“少夫人也是飽讀詩書之人,她一定能夠取一個好名字。”話音未落,少夫人推門而入,卻是一臉憂傷,拓跋王氏趕緊說:“是不是長安戰事有變?”少夫人說:“是燕兒的公爹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