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知性女人
現在的宋府,已經與耿氏等大世族一起,成為五陵原上數一數二的大族。司馬南數千頃膏田,除數百頃留做官田外,其餘盡為眾世族從隗裏縣手裏買下。而馮菟也果斷出手,進帳近千頃。
班超對著馮菟不停喊冤,“憑什麽,吾功最大,太公何故如此薄吾?”
馮菟不恥地叱道,“在宋洪墳前,汝胡言亂語,全不顧吾臉麵。想東想西的,真是一肚子壞水,汝豈是為錢哉?”被人家一下子說到痛處,班超隻好打著哈哈將尷尬遮掩過去。
馮菟跟隨班超一起,經曆了一場生死大戰,仿佛一夜間沉穩起來。她不再風風火火,似看透世事風雲一般,對小魚兒一家、對寒菸都極其友好。每天,班超開始帶著別部訓練後,她便帶著兩個小兒,到菜圃內幫宋母種種菜,或幫仆役們放牧牛羊。
秋曹好人做到底,專門向司隸校尉華鬆大人求情,於是華大人額外開恩,司隸校尉部特允馮菟與鄧堯一起,均為班超正妻。司隸校尉部的驛吏到達太華山軍營時,馮菟卻悲從中來。班超想安慰她,她卻口不由衷地叱道,“汝個土坷垃,蹦噠一頓還不是落吾手裏……汝還是回雒陽安慰那一個罷……”
馮菟在太華山住了一個月後,才依依不舍地返回茂陵。
經曆過一場大戰的洗禮,別部三百五十餘卒,訓練的熱情更加高漲、自覺。艱苦、枯燥的練兵歲月中,三位軍侯尤其對攻守城池、騎兵陷陣之法訓練極其嚴格。巢車、木幔、轒轀車、撞車、臨衝、雲梯、壕橋、砲車(注:即投石車。以上均攻城器械)製作、運用和防範,全部精心演練,所有人都爛熟於心。等到三年練兵結束,這些士卒已經脫胎換骨,盡得攻城、守備精要,人人可以以一當十。
三年太華山練兵,班超未返回雒陽一次。
各位軍侯和屯長的夫人們,這三年內隔三差五要相約一起來太華山住上一段日子。但鄧堯總以府中事多為由,拒絕來太華山。隻到第二年過年以後,在老夫人強令之下,鄧堯才強顏歡笑,不得不隨眾人一起來到軍營,與班超團聚。
班超已經將班家徒附全部移徙“別部營”所在的敷水河畔,十七戶人家已經變成了三十一戶。這些徒附以班前為村長,聚集成村,起名班家坊。開村之日,華陰縣令朱五木親自前來助興,允徒附每戶可開荒二百畝、建一區宅。
別部刑卒中僅有兩名家在司隸校尉部河內郡,且在老家混不下去了。於是班超便命軍侯田慮專程去了一趟河內郡,將刑卒妻子父母遷到華陰。而華陰縣則給以庶人身份,按一戶田二百畝、宅二區標準授田宅。於是,曾經單調的“別部營”,變成了熱熱鬧鬧的班家坊。
茂陵大戰後留在宋氏莊園療傷的重傷士卒,也都一一歸來了。他們雖然缺胳膊斷腿的,已經不能留在別部參加訓練,但這些士卒中有十餘人選擇留在班家坊。華陰令訓練場四周的荒地,已全部開墾出來,變成了綠油油的莊稼地。
感班家恩德,班前又在村子的最中央建起了班氏宗祠,供奉班稚、班彪等班氏祖先。原來寄存在馮墾府上的小廝、侍婢們,馮家也全數送到“別部營”。華陰令朱五木見班氏漸成華陰重要世族,便特允班前在班家坊重建了班府,並送匾“華陰班府”,算送給班超一個大大的人情。
華陰班府位於班家坊正中央,規模並不大,隻是一個三進大院子。至此,原在五陵原的班氏徒附們,便集體搬遷到了華陰班家坊。而安陵邑的班氏舊宅與祖塋,則由馮墾一族代為照料。
族人盡居班家坊,班超便常居於華陰班府內。鄧堯來到太華山軍營,看到這一派興旺景象,很是震驚,心裏的氣也消了不少。夫妻沒有隔夜仇,那天晚上班超小心翼翼地侍候著她,隨她出氣。接觸了班家的老徒附,親身感受到班超、馮菟與宋府經曆的一場生死大難,鄧堯這才徹底原諒了班超。
此後,鄧堯、馮菟等人來時,或權魚一族來勞軍時,也都居於班府中。班家坊村漸漸興旺起來,遷徙而來的人越來越多,班前又被朱五木任命為班家坊嗇夫,並將班家坊正式改名為班坊村。此後,班坊村曆經二千餘年,隻至新中國建立,名稱未嚐有變。當然,這些是後話。
自從班坊村興旺起來,到三年太華山練兵的最後一年,別部三百餘人糧秣供應已經不需華陰縣承擔,一切全由班前這個嗇夫就地解決。班前還帶著班家徒附們伐來木柴,建起一排排木屋,使別部從帳蓬搬進了條件更好的嶄新營區。
馮菟得地利,什麽時候想來,便什麽時候帶著一雙小兒,來班坊村住幾天。
有一次,她將班超的徒弟馮平帶來,當初的小不點已經長成風流少年,已隱隱有乃父馮墾當年玉樹臨風的風采。隻不過,班超離開後,他漸漸也有了乃父之風,既不喜讀經書,更不願習武。見到威武逼人的班超,竟然躲在馮菟身後,戰戰兢兢地不敢出來。
呂氏原來托付馮菟,想讓馮平入班超軍中,也混得個些微功名。可沒想到的是,見班超欲收其入軍中,馮平竟然嚇得直哆嗦,哭哭啼啼地哀求其姑姑。馮菟一見這慫貨不是塊料兒,輕歎一聲,也心灰了,隻好放其歸去。
有一次馮菟來班家坊時,恰好鄧堯也來了。二人聚首,眾人擔心的危機局麵並沒有出現。鄧堯雖然是大家閨秀,到底還是女人,連續數日心情終是不爽。那幾日班超、馮菟提心吊膽,盡心盡力地侍候著鄧堯,可鄧堯到底是鄧堯,幾日過去,她便與馮菟相處融洽。
鄧堯想通了,班超勇冠天下,卻與她鄧堯恩愛和諧。他用情專一,潔身自好,從不眠花宿柳。馮菟是他的少年夥伴,她雖然恨班超沒有得到她的允許便娶了馮菟,但是她又有什麽理由拒絕與班超經曆生死大難的馮菟?
想通了,便成了自己人。馮菟也是個知性女人,兩人很快成了姊妹,班超這才將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