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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壯士末年

  “對,百年!”左車莊重地說道,“大人早將榮辱置之身外,一心為即將到來的大戰造勢!”


  “師傅收吾為徒,也是竇大人之意?也是這棋局之一子?”


  “正是!”左車直言相告。


  “隻不過汝不知的是,汝與大漢萬千帶劍世子一樣,不過是其中一子!當年吾至雒陽,大人命吾存身兵庫,為的是點撥於汝。而大人自己,則悉心與孟孫研*勢,並精心布勢。大人甚至已命孟孫關注竇氏下一代,以便竇氏世代有勇將出,隻至將匈奴徹底趕出漠北!”


  此時的班超,聞師傅言,除了震撼外,他還不能完全理解左車之言。他隻有隱隱的一絲憧憬,希望將來有機會以勇力報效國家。


  左車又道,“今日吾來五陵,也是受大人之命。竇大人已經老邁,風燭殘年。吾也病魔纏身,黃泉不遠。天下承平日久,然忘戰必危。大人命竇戈召吾,命吾來三輔,看看三輔帶劍世子們是否已陷書齋、鬥戲(注:漢代中原尚鬥雞等戲,河西尚鬥獸),是否遠離刀劍,是否已忘卻漠北那條時時盯著中原的惡狼……”


  這一次來安陵邑,左車整整呆了二十餘天,是幾年來最長的一次。耿恭與徐幹有無數問題想問他,他每問必答,並與他們圖上推演。他隻與徒弟長談了這一次,其餘時間便是逗弄兩個小孫子玩。祖孫情深,令人淚落。臨別時,他抱著雁旋與兩個小孫子,竟然老淚縱橫,一付難舍難分的樣子。


  這不同尋常的一幕,讓班超隱隱生出不祥的預感。


  左車歸去時,班超、耿恭、徐幹三個世子,一直相送到太華山下。隻到左車瘦弱的身影已經遠去,三人才怏怏而回。


  左車師傅雖然歸去,但班超、耿恭、徐幹三人身為三輔世子,都隱隱感覺到了肩上有了份量。他們常聚班府田舍,對著兩幅圖研討漠北、西域山川地理、風土人情,在沙盤上反複研習漢匈即將到來的大戰,切磋兵陣戰法和騎射之技,常常通宵達旦。


  馮墾雖然是豪族大戶掌門,又是鄉嗇夫,還兼著無秩俸的陵園郎,但看出這三人皆天下豪傑,自然樂意交結。每天都命呂氏做好酒菜,或是自己或是呂氏親自送來。呂氏一來,便與芙蓉一起收拾田舍,如在自己家中一般,她鼓勵丈夫馮墾與三人廝混。


  馮家世代單傳,馮墾與呂氏成婚多年,也僅生育一子一女,取名馮平、馮昭,後麵再不見動靜。一次馮墾與李二家的在溝壟下野合,被班超與徐幹二人撞見。班超在馮墾肥厚的光腚上踢了一腳罵道,“狗日的,汝要把勁多用在嫂嫂身上,平兒、昭兒或許還會多個伴兒!”


  醜事被人撞破,李二家的未見多麽羞澀。相反,甚至刻意未急著遮掩自己,倒是一雙風騷的鳳眼隻是睥著班超和徐幹。


  馮墾從李二家的肚皮上爬起,竟然一邊理著衣裳,一邊一本正經地說道,“汝瞎說,吾家世代如此,吾那樣做豈不是在枯地頭兒上白費勁兒?”


  馮平五六歲時,呂氏便讓其整天呆在班府,雁旋、班昭、金杏教其文,班超則喜歡帶其到田舍玩,教其習武。剛開始累得渾身疼,哇哇哭。馮墾心疼想阻止,呂氏大發雌威,一腳將其踢出室外,竟然帶著馮平在班府住了數日,以示抗議。


  呂氏曾在田舍中當著虞四月的麵,拜托班超道,“此子功名,隻在兄弟身上,好歹收個徒弟,你想怎麽樣嫂子都答應汝。”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虞四月是家長,隻好做主讓班超收了個小徒弟。從此,在五陵原班超便多了一個小尾巴。


  班超在田舍內有虞四月鎮著,老夫人與師母夜玉都不擔心。可班府內卻有大事要她們操心了,家有小女初長成,與曹家公子一見鍾情,也就留不住了。


  這不,馮菟出嫁的第二年,班家上門求親的媒婆走了一撥又一撥。這天一撥人前腳剛走,曹家也請人來送納采了。而且,請的還是大人物,駐紮在右扶風治所槐裏縣的雍營越騎司馬李銘。


  右扶風背後即為隴右,曾經是隴右王隗囂的地盤。前漢時,匈奴人曾經一直打到隴西,燒毀甘泉宮,被漢武帝視為大漢三恥。另二恥,則分別為高祖被困平城和昌頓單於信辱高後。匈奴世為大漢天敵,武帝擊匈奴,既為帝國平安著想,也有為雪恥的成分。


  雍營即肩負護衛三輔的重任,司隸校尉部在右扶風特設校尉一名,秩奉二千石,負責掌管警備隴右羌人的雍營。建武中興後,漢軍縮編為四個營。雍營越騎司馬是秩比一千石的軍官,在三輔也算是個大人物。曹家能請動如此大人物做送納采的月老,可見其世族地位是多麽顯赫。


  其實,李銘來當月老,可不僅僅是為曹家。


  班固作為長子,接待了李司馬。他是一個書呆子,此時心裏一直納悶著呢。自家破落至此,靠地裏刨食,在安陵也隻能算是餓不著肚子的小地主。堂堂的越騎司馬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親來造訪班府?


  雙方至堂上分賓主坐定,互拜見禮畢,開始寒喧。李銘是武將,雖然穿著便裝,依然不怒自威。到底是行伍之人,他先奉承一頓班氏先祖蓋世文采、傳世文章,忽然話鋒一轉,直奔主題,“令叔左車將軍名冠天下,一向可好?”


  班固一愣,左車叔現在僅是一個兵曹,何故要稱將軍?心裏想著,嘴裏趕緊附和道,“好好,咋日陪吾母自都城歸來,今日晨剛離家返回雒陽。大人找師父有事麽?”


  李銘扭捏了一番,說道,“本官有點說不出嘴,實在是有一事相求,不知班公子能否成全於吾?”


  “司馬請講!”


  “吾有一妹,年過二十,妹婿新喪守寡,沒有子嗣。現吾妹孤身一人,孑然淒寂。阿翁早亡,作為兄長,吾不能不為其著想。吾聞汝叔左車勇冠三軍,人品方正,便有高攀之意,不知班公子能否代為撮合撮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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