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家國恨，兒女情
第二五四章：家國恨，兒女情
汴京城南，驛館。
西夏使節所居院內，隨護李睨來訪的“鐵鷂子”兵士們列隊而立，每人都緊握兵刃，滿臉怒色。
正屋裏，理奴一拍桌子，高聲道：“梁晨，當初你們提議合作，我家將軍應允了，在會審時予以配合，誰知結果更糟，分明是蕭顯故意誣陷，卻被鈐轄司關入大牢！如今姓蕭的都逃脫了，我方還不行動，難道坐視將軍蒙冤受刑背黑鍋？”
梁晨言辭懇切道：“四隊長，你放心，刑訊絕不可能，完顏平南也知曉李將軍確實冤枉，此刻他已然率武衛軍去追緝蕭顯，隻要能……”
“行了，不必再勸，空口許諾沒意思，你看看外麵，我大夏‘鐵鷂子’勇士群情激憤，就算我肯，也壓不住他們的心頭怒火。”獨吉時手指門外，氣惱道。
梁晨搖搖頭，鄭重道：“四隊長，‘勇士’不是這麽用的，與其去鈐轄司劫獄，不如上壽安山擒凶！”
壽安山峰頂，洞窟深處又一間石室中，年幼的皓兒還未清楚意識到身處險境，握著一支畫筆，在石案上信手塗鴉，蕭暉坐於一旁，眉宇間愁雲密布。
忽聽外麵響起了開鎖聲，她轉頭看去，見獨吉時推門進來，恭聲道：“蕭姑娘，蕭大人請你過去聊聊。”
“正好，我也有話問他。”蕭暉站起身，摸了摸皓兒的小腦袋，低聲叮囑兩句，才邁步出室。
獨吉時給鐵門上了鎖，領著蕭暉來到主室外，將門一推：“姑娘請進。”
蕭暉走入室內，蕭顯已沏好一壺顧渚紫筍，在等待她。
獨吉時關上門，腳步聲越來越遠，蕭顯招呼妹妹道：“阿暉，過來坐，隻有咱倆人了，可以暢所欲言。”
蕭暉也不客氣，落座後先自斟一杯，輕呷一口，語帶微嘲道：“味道不錯，喝著宋國的茶，坑害宋人，更有意思。”
蕭顯神態自若：“我坑誰了？”
蕭暉輕輕放下茶杯：“別的不說，雲起堂郭班主和他師兄，現今就被你關押在這裏吧？”
“消息還挺靈通，”蕭顯坦然一笑，“郭雲麒才智、品行皆為上乘，我欣賞尚且不及，怎會害他？”
“你打算勸其歸附？”蕭暉嘴角微挑，“但他品性既佳，又怎會背主叛國，你以為人人都像獨吉時？”
“試試看吧，”蕭顯笑容漸消，雙目中寒光閃動，“如不能為我所用，寧願毀去！”
蕭暉心中一涼，秀眉緊蹙道：“哥，我真不明白，你為何非要反金？遼亡這麽久了，咱們的父祖輩，還有你，又皆仕於金國……”
蕭顯冷哼一聲：“即使在金廷位列一品，也遠不及大遼時，蕭家跟耶律氏共享江山。尤其咱這一支脈，祖上還受封南院大王，如今卻要卑躬屈膝，看女真人的臉色！”
遼國由契丹族創立，太祖耶律阿保機建國時，最大的三個部落分別是迭剌部（耶律氏）、乙室部和拔裏部。
耶律阿保機非常推崇漢高祖劉邦，因而將自家比作漢朝劉氏，為與蕭何對應，“盟友”乙室部、拔裏部則改為姓蕭，並約定世代通婚。
後來遼帝的耶律姓氏未變，其他兩個部落的蕭姓卻改不回去了，於是幹脆合二為一，大遼的皇後，也幾乎都出自蕭氏。
再說南院大王，掌管著遼國六院部兵馬，更是位高權重，門庭顯赫，難怪蕭顯對家族當年的風光盛況“向往”不已。
蕭暉無奈道：“可僅憑你招攬了一些同道中人，便能滅金複國？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蕭顯自負道：“單靠‘當歸’自然不行，可我還打通了大蒙古國和遼王（東遼）的路子，到時裏應外合，不愁大事不成。”
“到時？”蕭暉一愣，“到什麽時候？”
蕭顯瞟了她一眼：“這你甭管了，總之等武衛軍一來，塵埃落定，咱兄妹立即遠走高飛，我先提前告知，是讓你做好準備，別拖後腿。”
“塵埃落定，啥意思？率軍之人必是鄆王世子，你要對他不利？”蕭暉急切地追問道。
“你倒是蠻關心完顏平南，可他與咱們絕非一路，家國大義麵前，兒女之情隻能放棄。”蕭顯冷酷道。
蕭暉一咬朱唇，語氣堅決道：“無論如何，我絕不允許你傷害他。”
蕭顯的嘴角上挑，浮起一絲冷笑：“那就要看他是否識相了！”
這間主室還真“忙碌”，蕭暉離開後，下一個被帶進來的人，是郭蟈兒。他一進門，便東張西望看個沒完：“蕭大人，你這室內裝修不錯呀，花了不少錢吧，包工包料嗎？”
蕭顯饒有興味道：“郭班主果然與眾不同，很有個性。”
“所以有兩國皇帝都賞識我？”郭蟈兒咧嘴一笑，“在鈐轄司大牢時，我忘問了，到底是哪兩位真龍天子呀？”
“其實是三位，當初在聚景園蹴鞠大賽上，你那句‘少年強，則國強’便已博得貴國先帝的天語褒獎，完顏平南將畫卷帶回汴京後，呈給金帝禦覽，也令其龍心大悅，得知你和師弟出訪到此，特地命我設法留住你們。”蕭顯耐心解答。
“所以你就把我的過境公驗藏起來了？”郭蟈兒眨眨眼睛，“還有一位呢？”
“七夕時，你在小瀛洲為沂王洗刷過殺人嫌疑，現今他順利地一躍龍門，登基坐殿，能不心存感激？”蕭顯笑著反問。
“你在臨安的情報網夠發達，信息收集得挺齊全，”郭蟈兒往長條石案旁一坐，“有點渴了，能給口喝的麽？”
蕭顯一指茶壺：“請自便。”
郭蟈兒摸了下壺身還溫熱，他先涮幹淨杯子，再斟了半杯一飲而盡：“雖然我說不出茶名，但也知道是大宋的茶葉。大家和和氣氣，互通有無多好，百姓安居樂業，將士們刀槍入庫、馬放南山……”
“說得這樣輕鬆，因為你沒身負國仇家恨！”蕭顯臉色漸沉，冷冷截住了他的話頭。
“你拿‘家國情懷’來忽悠我，沒用。在臨安皇宮崇德殿的國宴上，我和師哥表演時說過——誠然烽火非民意，畢竟和平是主流，能不打，就不打！”郭蟈兒神情鄭重道。
“那就是沒得談了？”蕭顯的語氣愈發嚴厲，貌似要翻臉。
郭蟈兒心頭一顫，想了想：“入住驛館第一夜，我撞見你和人密談，你卻沒殺我滅口，是想拉我入夥吧？但這不可能啊，我的相聲班子，和全部家財都在臨安呢。”
“你可以回去，說像生也好，給皇城司辦案也罷，暗中則為‘當歸’做事。實話講，金、夏、宋遲早都會滅亡，大蒙古國才是一統之主。”蕭顯直言不諱。
聽他這麽說，郭蟈兒一時沉默了，雖然對方不是穿越者，卻也看透天下大局，對未來曆史預測準確。
“蕭大人，我想見見秦師弟和皓兒，再作答複，可以嗎？”郭蟈兒黯然輕歎。
蕭顯淡淡道：“行，但你隻能見他倆其中一個。”
他以為對方肯定會選秦時月，誰知郭蟈兒毫不猶豫：“那我見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