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大會審
第二五〇章:大會審
翌日上午,汴京大理寺。
威嚴肅穆的公堂上,烏木官匾高懸,上麵“公正廉明”四個大字金光閃耀。
大理寺卿居中而坐於公案後,宣徽院客省使蕭顯和鈐轄司都鈐轄完顏平南,分坐兩旁陪審,“禦酒節毒殺案”的涉案者,皆到場候審。
巳時正點,會審正式開始。
先由大理寺錄事依據記錄,做案情陳述,然後完顏平南站起,將數日來偵查獲取的線索當堂呈告。
他目光湛亮掃視著堂上眾人,朗聲道:“盛典之夜,大蒙古國特使布日固德毒發身亡後,鈐轄司立即封鎖現場、封存證物。據汴京府衙仵作檢驗,致命之物是‘鶴頂紅’,死者所飲金瀾酒中,也殘存此毒,但同時接受我大金皇帝欽賜禦酒的大夏國將軍李睨、宋國商團會首張山,卻安然無恙,他二人酒碗中亦無毒素,因而可以確定,此謀殺案,與我主陛下無關。”
完顏平南真是合格的好臣子,忠心可嘉,案子剛一開審,他就先給金哀宗洗刷嫌疑,撇清了關係。
不過包括巴拉在內,大家對此倒也全無異議,金哀宗若真要毒殺布日固德,又怎會在眾目睽睽下親自動手,還令本國陷入邦交危局?這道理再傻的人都懂。
完顏平南見沒人反對他這結論,繼續道:“至於真正凶手,最大嫌疑人是端酒給布日固德的隆德殿宮女促織……”
“可惜鈐轄司行動不夠快,被她輕鬆逃走了!”巴拉不滿地打斷他的話頭,“而且一個普通宮女,也不可能是元凶,必須查出幕後主謀,才不負我大蒙古國對貴國的友好。”
完顏平南怒火暗熾:你國近十年前便已攻占了我大金中都,也一直在虎視眈眈著汴京,現今還好意思說“友好”?
他按捺下心頭恨意,從容淡定一笑:“幸而天網恢恢,我們又將那宮女緝捕歸案了,此刻她就在堂外,來人,帶凶嫌上堂!”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蕭顯心髒怦怦跳動,抬眼望去,果真見一個差役押著促織走到了大堂中,她身穿白襖襜裙,換回了宮女的裝束。
那差役對完顏平南行禮道:“大人,人已帶到,局紅管亮。”說罷退到一旁。
聽到最後這四個字,輪到張山、八寶和海棠兒心跳加速,不約而同瞟向他,隻因“局紅管亮”是一句春點,意為:場子興旺槍法準。
看到差役嘴角上翹,陌生的臉龐上浮起一絲熟悉笑意,他們仨確定了:此人必是郭蟈兒易容改妝無疑,沒想到他竟會以這種方式參與會審。
巴拉顯得大為意外,雙目圓瞪,粗聲道:“你就是促織,毒殺我大蒙古國特使的真凶?”
促織點點頭,神色漠然道:“我趁著端酒給他的時候,將事先藏在指甲裏的毒粉彈到玳瑁碗中融化,毒死了他。”
巴拉滿麵怒容:“你與斷事官大人有什麽冤仇?”
促織淡淡道:“無冤無仇。”
“那你為何要置他於死地?”
“這是任務。”
“誰給的任務?”
公堂上的氣氛緊張起來,麵對巴拉的咄咄逼問,促織清澈的眼波掃視一圈,最終“鎖定”了坐在大理寺卿西側的陪審官,她靜默不語,意思卻已經很明顯。
蕭顯見眾人目光紛紛向自己投來,隻得起身質問道:“你指認本官是主使下毒之人?”
促織毫無猶豫:“不錯。”
蕭顯冷笑道:“證據呢?攀誣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促織平淡的語氣有了一點起伏:“大得過毒殺外邦使節麽?”
蕭顯聽出了她的怨懟,強作鎮定:“本官跟你素不相識,與布日固德卻交誼甚好,怎會命令你去殺他?”
“素不相識?”促織眉梢一揚,“蕭大人的官宅,在城東榆林巷尾,從後門進去,穿過小花園,有一間木屋……”
她將屋內的家具擺設,詳細描述了一番,大家聽罷心中明了:如果蕭顯當真不認識促織,,對方又怎能知曉他宅中房屋的格局和布置?
蕭顯冷笑一聲,狡辯道:“看來你們早有預謀啊,事先混進我家勘察,萬一落網,便可栽贓本官。”
雖然這話有些強詞奪理,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促織不慌不忙,語帶微嘲道:“你當初收買我付錢時,曾打開木屋牆角處的小鐵櫃,我瞄到裏麵除了金銀外,還有一張宋國的過境公驗,櫃門上裝置了明鎖暗鎖,外人萬難開啟。就算貴宅的布局陳設容易一早探明,櫃中之物我又如何得知?”
郭蟈兒和八寶聽到這兒,心中均想:她所說的過境公驗,應該便是我(蟈兒)那張,想不到蕭顯會將它帶回家收存。
蕭顯確實當著促織的麵開過鐵櫃,可吸納她加入“當歸”,派她毒殺布日固德,全憑許諾“新生”的空頭支票,並未給予一文錢,此時略一琢磨就懂了:促織恨他的欺騙和意欲滅口,因而反戈揭發,卻不願牽連“當歸”中其餘人。
完顏平南一笑,胸有成竹道:“蕭大人,促織之言真假與否,將您家中鐵櫃搬來一看便知,您可願意?”
蕭顯暗自思忖:那櫃子暗格裏,還藏有“當歸”成員名冊,這些人是我最重要的資本和籌碼,絕不能暴露!
他權衡利弊後,裝作懊惱道:“不用費勁了,促織所說屬實。她已然逃脫,你們都抓得回來,這就是天意呀。”
蕭顯如此痛快地“認罪”,完顏平南頗為意外,追問道:“那你毒殺布日固德的目的又是什麽?”
“都怪本官的一時貪念,被人買通做下此案,陷我大金於不義,現今後悔莫及。”蕭顯醞釀了一下情緒,做痛苦狀,眼中居然還泛起了淚光。
完顏平南一愣,正懷疑對方又想耍花招,一直插不上話的主審官——大理寺卿,終於逮到機會發問了:“收買你的人是誰?在這公堂上嗎?”
蕭顯點了點頭,環視四周,目光落在了一個人身上:“處心積慮謀殺布日固德的元凶,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