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龍州鷂飛
第二四八章：龍州鷂飛
黃昏時分，壽安山，前山腳下。
竹籬院子外，停著一輛驢車，拉車的黑驢又老又瘦，車篷用柳條編織，甚為粗糙簡陋。
“嘚嘚嘚……”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一匹白馬疾速奔來，快如閃電，聲到馬到，完顏平南勒韁下馬，瞟了一眼那輛驢車，腳步不停，徑直進院。
院中，鵝卵石鋪成的甬路上，郭蟈兒抱臂而立，低頭盯著旁邊的泥地，若有所思。
完顏平南不解道：“你看什麽呢？”
郭蟈兒頭也不抬：“我一聽馬蹄聲，就知道你來了。”
“我嬸娘，也就是靖國公夫人，讓我來接皓兒回家。”完顏平南一邊說一邊走向正屋，喊道，“阿暉……”
郭蟈兒依舊眼望地麵，高聲叮囑道：“你進屋後小心點，別破壞了現場環境！”
完顏平南一愣，見屋門半開，裏麵悄無聲息。他放緩步伐，小心翼翼地邁過了門檻，片刻即退身出來，走到郭蟈兒身邊，急切道：“屋裏有打鬥痕跡，到底出什麽事兒了？”
郭蟈兒搖搖頭：“我隻比你早來了半刻，發現蕭姑娘和皓兒都不在，估計被人擄劫了。”
完顏平南驚疑道：“阿暉功夫不弱，莫非對方人多，她寡不敵眾？”
郭蟈兒歪著頭，伸手一指：“你看，地上有兩種腳印，較小者應是蕭姑娘的，另一種腳印不僅大，而且深，按說武功高手，落步不該這樣沉重，除非……”
完顏平南雙眉緊皺：“那人先掠走皓兒，阿暉追了去？”
郭蟈兒點頭道：“他懷中抱著孩子，重量增加，腳印自然深，便能解釋通了。”
完顏平南立即轉身，踏著甬路奔出院子，高聲道：“這山裏都是土路，咱倆順著腳印趕緊追吧。”
郭蟈兒眉梢一揚：“哎，你都說‘咱倆’啦，也不等等我？”
完顏平南輕功頗佳，郭蟈兒使出全力奔跑，勉強也能跟上。
“你這速度可以呀，看來拜過名師。”完顏平南稱讚道。
郭蟈兒一咧嘴：“你這在誇我，還是誇自己？其實我沒正式拜師練武，但打小在戲校學過武生，戲班子的訓練，也很不簡單滴！”
“哦，那以後有空打一場，我也領教一下戲劇中的功夫。對了，院子外麵那輛驢車是你的？”完顏平南問道。
“我租的，本來想租馬車，可實在沒錢了。”郭蟈兒拍了拍身上，“還多虧蕭顯打暈我之後，給我換了一套女真‘華服’，這些日子，全靠著變賣衣裳上縫綴的幾顆珠寶過活，但現在也都花光了。”
完顏平南略帶埋怨道：“上次見麵怎麽不說？正好我今天帶著銀子，待會兒給你……”
兩人追蹤著土地上連延不斷的腳印，邊跑邊聊，一路從山前來到了後山腳下。
這裏非常寬闊空曠，山口處橫臥著一塊巨石，腳印在巨石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兩道清晰的車轍。
完顏平南眉頭一皺：“難道他們乘車進山了？”
這時日光斜照在巨石上，有個物什閃閃發亮，郭蟈兒走過去，彎腰拾起來一看，驚聲道：“皓兒的玉墜子！”
墜子外沿鑲嵌著金邊，發出刺眼光芒，完顏平南仔細辨認後也確定：“這玉墜他一直掛在胸口，錯不了。”
“那麽問題來了，如此顯眼的東西，掉在這大石頭上，擄劫者竟然沒發現？”郭蟈兒頓生疑惑，又順口道，“平南，你怎麽看？”
完顏平南嘴角微挑：“此事必有蹊蹺。”
“我去，”郭蟈兒聯想到《神探狄仁傑》中那個著名的梗，不禁戲謔道，“你前世不會是李元芳吧？”
完顏平南一愣：“李元芳是誰？”
“不相幹的玩笑話，”郭蟈兒擺擺手，一指伸向山裏的車轍，“咱們還追嗎？”
完顏平南神色冷峻，斬釘截鐵道：“追！”
他倆沿著車轍的軌跡，並肩同行，進了山口，山風驟然猛烈，吹得峰嶺上，樹木枝葉搖擺，沙沙作響。
前方是一條蜿蜒狹長的山坳，道路還算平坦，行走不費力，完顏平南說道：“差點忘了，有件事要告訴你。”
郭蟈兒一邊掃視著兩側山體，一邊問：“與毒殺案有關？”
“嗯，”完顏平南的語氣變得嚴肅，“鈐轄司有個都將，名叫獨吉時，案發前，我見他收到過一份奇怪禮物——十幾根黃橙皮切成的細絲。而案發後，給布日固德端酒的宮女迅速消失，宮廷畫師根據其他宮人描述，剛繪製出她的畫像，我一看和先前送來怪禮的是同一人。”
“唔，所以你懷疑這位都將也有參與作案的嫌疑？”郭蟈兒表麵不動聲色，心中卻在猶豫，是否將獨吉時的真實身份和盤托出。
完顏平南點了點頭，正要繼續“推論”，忽聽郭蟈兒低聲道：“噓，那上邊的山洞裏，好像有人。”
完顏平南一怔，仰頭望去，果然見幽深的洞口中晃動著一個纖瘦的身影。他欣喜不已，緊隨郭蟈兒攀上了山壁，倆人躡手躡腳地靠近，借著夕陽餘暉，看清了躲在洞裏的清秀少女，大失所望之餘，又異口同聲驚訝道：“是你？”
龍州，北宋開國之初，原名石堡寨，宋太宗至道中期，被黨項定難軍（西夏前身）占據，設置為“龍州”。
宋徽宗政和七年，慶州知州姚古攻克龍州，石堡寨複歸北宋，改稱威德軍。北宋滅亡後，西夏再占該地，複建龍州。
延州以北，金夏交界處，藏底河波浪翻湧。
寬闊河岸上，原本空曠之地，現今駐紮著“鐵鷂子”第四隊，數十座軍帳綿延而立。
冬日邊塞，格外蒼涼蕭索，一隻灰羽白尾的鷂鷹從空中疾飛而落，停在了營地旗杆上。
一座巨帳內，身穿戎裝的副佐將，抓著兵士送來的鷂鷹，取下了綁於它腳環的小竹管。
他緩緩撚開竹管中的細紙卷，看著上麵的大夏文字，露出會心一笑，朗聲道：“傳命下去，即刻起本隊將士厲兵秣馬、被甲枕戈。”
站在下首的兵士略顯興奮：“咱們準備開戰了？”
副佐將高深一笑：“先把架勢搭起來，至於‘開戰’與否，聽候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