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使君有難，雖遠必救
第二四七章：使君有難，雖遠必救
第二甜水巷。
獨吉時駕車回到了自家小宅前，他跳下車子，拴好馬，摸出鑰匙打開門鎖，進院一看，見蕭顯正安坐在石桌旁，神色悠然地喝著香茶。
獨吉時也沒問對方怎樣進來的，從哪兒弄的茶水，這些都不重要。
他快步走過去，恭聲道：“蕭大人，您交代的事情已經辦妥。”
“辛苦了，坐下喝杯茶，歇一歇。”蕭顯指著桌上的茶具，反客為主道。
獨吉時在他對麵落座，自斟了一杯，見茶湯淡綠明亮，葉底細嫩，輕呷一口，隻覺香氣濃強，滋味鮮醇，讚道：“顧渚紫筍，好茶。”
蕭顯一愣，點點頭：“行家啊。”
獨吉時放下茶杯，微微一笑：“此乃南茶中珍品，蕭大人門路甚廣啊。”
自泰和六年（1206年）“禁茶”風波後，金廷規定，七品以上官員家庭才允許飲茶，但不得出售和饋贈。
蕭顯官居從六品，資格雖夠，但像顧渚紫筍這種珍貴名茶，亦難得擁有，故而獨吉時說了這麽一句。
蕭顯嘴角微挑，意味深長道：“沒有點實力，也招攬不了你這樣的人才呀。”
獨吉時“謙遜”道：“在下汗顏，若說人才，郭雲麒才當之無愧，蕭大人當初不肯狠心滅口，也是因為對其欣賞有加啊。”
蕭顯眉頭微皺：“提起你的這位‘上司’，他在盛典前夕便已逃離壽安山，卻沒向金廷預警，案發後也未現身指證，倒令本官有些不安了。”
獨吉時邊琢磨邊說：“空口無憑，就算郭雲麒事先舉報，官方也很難相信。盛典夜，他混入皇宮，應該是想當場阻止。金帝欽賜禦酒後，張山曾撞向李睨，目的很明顯。肯定之前郭雲麒聯絡上他，‘指使’的。”
蕭顯感歎道：“郭雲麒在汴京人生地不熟，居然推斷、查探出本官將於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謀殺，且孤身涉險，膽氣頗佳，如能收為己用，咱們大事必成！”
東城左二廂，翠樓。
三樓“貴賓房”內，戴阿南身穿宋人常服，坐在桌旁，右手食指輕叩桌麵，默想著今日清晨，南盟代會首前來驛館求見，竟是個未曾弱冠的少年，自稱名叫張孤，不過他年紀雖輕，關於博易話題，卻說得頭頭是道，且帶來了一個重要訊息：雲起堂班主郭雲麒，約他午時正點，在汴京三大酒樓之一的翠樓相見。
“吱呀”一聲，房門被緩緩推開，打斷了戴阿南的回憶，抬眼看去，一個穿戴女真服飾的年輕人，眉宇間神采奕奕，朝他昂首走來。
戴阿南立即站起身，激動道：“郭公子，終於又見到你了！”
郭蟈兒的目光裏滿含感激：“戴大人，滿朝文武中，隻有你不懼艱險，為尋救在下，千裏奔勞，果然是危難方顯真情啊！”
戴阿南嗔怪道：“既然有真情，怎還呼官稱？太生分了。”
“說得對，”郭蟈兒拉他坐下，“戴兄，小弟請客，咱們邊吃邊聊。”
郭蟈兒衝著門口高喊一聲，酒樓的過賣應聲而來，笑問二位客官要吃些啥？
“先介紹一下你這兒的美酒佳釀。”郭蟈兒興致勃勃道。
過賣的“業務水平”不低，流利應答：“敝店的‘十洲春色’，可稱本城第一名酒，另外還有翠濤飲、瓊花汁、綠膏漿、薔薇露、玉團春……”
“等等，”郭蟈兒一擺手，喃喃道，“玉團春，名字跟我‘團門’（春點中，相聲叫做團春，屬於‘金評彩掛、皮團調柳’江湖八小門之一）倒挺照應，行，就是它了。”
郭蟈兒要了一壺玉團春，又點了燒兔肉、醃野菜、蕩羊餅子之類，頗具金國特色的菜肴和主食。
待得過賣出去開單子傳菜了，戴阿南忍不住道：“郭兄弟，你心蠻大啊，身處困境，也不減飲食之興。”
郭蟈兒爽朗一笑：“咱這房門外的牌額上，可寫著‘過山’呢，不喝幾杯，就隻能樓下‘門床馬道’坐著了。況且這世間，惟有真情與美食不可辜負。說得通俗點，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不吃飽喝足，哪有氣力與他們爭鬥？”
戴阿南一愣：“他們，誰呀？”
“目前來說，就是指蕭顯，和他的爪牙幫凶。”郭蟈兒嘴角一撇。
“蕭顯，曾兩次出使咱大宋的那位蕭副使？”戴阿南略一思忖，想起來了。
郭蟈兒冷笑道：“不錯，他在金廷官階不低，秩從六品，為宣徽院客省使，是禦酒節毒殺案的罪魁禍首……”
聽郭蟈兒將案件始末詳細講述了一遍，戴阿南既驚訝又不解：“原來如此，但你為何一直都沒向金國官方說明？”
郭蟈兒神情凝重：“無有鐵證，說了白說，還不如不說。戴兄，這案子看著是金蒙兩國之事，但其實關乎咱大宋的生死存亡。小弟絕非信口開河、危言聳聽，我們皇城司必會負責到底。”
戴阿南讚許道：“想不到郭兄弟早已是官身，正六品的幹辦官，和為兄平級呢。你既有忠君愛國之心，便盡管放手一搏，為兄全力支持。”
這時，過賣端來了酒菜擺上桌，然後識相地退出去將門關嚴。
“貴賓房”內隻剩下他倆，郭蟈兒動手斟滿了兩杯“玉團春”，鄭重道：“戴兄的情義，小弟銘記於心。願為天下和平，盡心竭力，永不言棄！”
戴阿南心中豪情大發，舉杯與郭蟈兒手中酒杯互碰，一飲而盡。
郭蟈兒再斟一杯酒，敬給戴阿南：“戴兄，小弟還有一事請你幫忙。”
戴阿南接杯在手：“怎又這樣客氣？但說無妨。”
“早上去驛館拜訪，約你來跟我見麵的少年張孤，他義兄張山是我師弟，也是南盟創始人。張山因受毒殺案牽連，被軟禁於鈐轄司，現今由張孤暫代會首，可他畢竟年齡幼小，我怕那些老板不服，更擔心金國戶部因此輕視南盟，令咱宋商在雙邊博易中吃虧。”郭蟈兒緩緩說道。
戴阿南點點頭：“明白了，為兄任職鹽鐵司，與戶部一樣掌有財權。放心，我一定協助張孤，讓南盟在汴京商界大放異彩，博易圓滿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