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雙涉險·俠士
第二四二章：雙涉險·俠士
第二甜水巷，獨吉時的小宅中。
正屋內，倆“黑戶”秦時月和梁晨，對坐桌旁，看著滿桌的香茶蜜果、精美糕點，卻毫無食欲，眉頭緊鎖。
“咱們就這麽一直躲著？那個獨吉時到底可靠不？”秦時月疑慮道。
梁晨嘴角一撇：“他若是忠於皇城司，忠於大宋，自然可靠，就怕心懷異誌，暗中投敵。”
秦時月白了他一眼：“真是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跟沒說一樣。”
“不能再繼續幹等，”梁晨決定了，“咱倆一個留，一個走，如果獨吉時變節了，有一人在外，他還會有所忌憚。”
“也行，”秦時月追問，“但走的那個幹啥去？在這汴京人生地不熟，閑逛很危險啊。”
梁晨沉吟道：“我想去驛館，跟李睨的手下聊聊。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如能拉攏……”
“慢著，李睨雖然也被金國軟禁了，但難保他不是始作俑者，”秦時月表示反對，“你找他們更危險。”
梁晨笑道：“李睨若真與蕭顯合謀，毒殺布日固德，我這一去不就試出來了？”
“要不，你留下，我去。畢竟我是跟隨班主，受完顏平南邀請來汴京的，誰要加害我，都須衡量一下利弊。”秦時月提議道。
梁晨傲然一笑：“我當差吃官飯，遇事兒自應先上，不用你這普通百姓冒險。除非我以身殉職了，再輪到你吧！”
秦時月為之動容，起身長揖一禮，鄭重道：“有你這般忠義的官差，實乃大宋之幸。”
梁晨站起來，一拍秦時月肩頭：“留下之人並非絕對安全，你亦要保重。”
秦時月豪氣頓生：“仗義每多屠狗輩，我雖隻是個賣藝人，也想過一把俠士癮，艱險又有何懼！”
榆林巷尾，蕭顯的官宅後門外，獨吉時警惕地環顧四周，確定無人跟蹤監視後，提口氣足尖一點，輕飄飄躍過圍牆，落在了院中草坪上。
獨吉時穿過空寂的小花園，熟門熟路來到了一間木屋前，見門沒鎖，便順手推開，走進去卻呆住了，屋內站著一位清秀少女，白襖襜裙，竟是在隆德殿庭東，送過他“黃橙絲”的那個宮女。
獨吉時驚訝不已：“姑娘，你也……”
“不錯，她名叫促織，是自己人。”門外忽地響起蕭顯的聲音，他進屋關好門，緩聲道，“這次行動，她為最終執行者。”
獨吉時立即明白了：盛典之夜，端酒給布日固德，趁機下毒的宮人，便是眼前這女子。
以往“自己人”之間互不相識，皆與跟蕭顯單線聯係。此刻他望著促織，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蕭顯見狀，皺眉道：“怎麽，你倆認得？”
獨吉時略一遲疑，促織已坦率道：“有位靖國公府的侍從，曾托我給獨吉大人送樣東西……”
聽促織說罷事情經過，蕭顯仔細詢問那侍從的相貌身型，雙目中寒光閃動，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他就是郭雲麒，居然還身擔官職，國公爺當初沒說錯，此人果真‘不尋常’呀！”
獨吉時眉梢一揚：“聽起來這賣藝的還蠻有意思。”
蕭顯目光湛湛，直視著他：“郭雲麒在皇城司的階品應該比你高，你打算怎樣應對這位上司？”
獨吉時淡然道：“一切但憑蕭大人吩咐。”
“你也挺刁滑啊，”蕭顯冷哼一聲，又歎口氣，“可惜本官去驛館抓捕，晚了一步，被郭雲麒的師弟和車夫逃脫了，否則便有對付他的籌碼啦。”
獨吉時慢條斯理道：“大人不必煩慮，這兩人是我救走的，目前藏身在第二甜水巷我家裏。”
“原來如此，本官之前還納悶，他倆怎逃得這般快捷。”蕭顯恍然大悟，繼而想到一個問題，“可他們為何會輕易相信你呢？”
獨吉時淡然道：“宋金和議訂盟不久，皇城司官差尚不敢公然前來，一定另有身份作為掩護。最近在汴京出現的宋人隻有兩撥，我先到榆林客棧，窺探‘南盟’那些客商，並無所獲，接著去了驛館，認出車夫小梁就是親事官梁晨，對上接頭暗語後，他和秦時月自然放心跟我走啦。”
蕭顯思忖片刻，沉聲道：“郭雲麒來汴京是受完顏平南之邀，既有雙重身份，本不好判斷他真正目的，但再加上一個化裝隨行的‘察子’，則必定是為你而來。”
獨吉時麵色微變：“那應當怎樣處置他們？”
蕭顯狠然道：“博弈籌碼留一個秦時月足夠，那姓梁的貴‘同僚’，殺了吧。”
獨吉時一怔，遲疑道：“梁晨供職於皇城司，好歹有點價值吧？”
蕭顯冷笑一聲：“他活著沒價值，死了才有！”
夜色深沉，皓月被烏雲遮住了大半，風聲呼嘯，平添肅殺之氣。
第二甜水巷，秦時月獨坐在小宅正屋內，望著搖曳的燭火出神兒，“咣當”一聲門開了，嚇他一跳，抬眼看去，見獨吉時拎著食盒走了進來。
“抱歉啊，剛忙完鈐轄司的差事，這晚飯送遲了些。”獨吉時從食盒中拿出酒菜，“烤鵝、鹽漬長瓜、油麵煎果，還有一瓶宮廷名釀‘石凍春’，嚐嚐看與大宋的飲食有何差異。”
秦時月瞧著他忙活，沒應聲，獨吉時才發現梁晨不在：“小梁呢？”
“走了。”秦時月麵無表情道。
獨吉時頓時一驚：“你為啥不攔著？他去哪兒了？”
秦時月淡淡道：“人家是官府中人，我一小小平民，既不敢攔，也不敢問。”
“算了，不管他了，”獨吉時煩躁地一揮手，“咱們先吃飯。”
秦時月動手斟滿酒杯，一飲而盡，又連吞好幾塊鵝肉，獨吉時看愣了：“你心可真大，不怕我害你？”
秦時月吃得津津有味，笑道：“你如有加害之心，昨日又何必相救……”
話音未落，他隻覺得一陣眩暈，手中的筷子掉落，上身伏倒在桌麵上。
獨吉時長籲了一口氣：“防人之心不可無，秦公子，你處事還是太稚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