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人生何處不相逢
第二三一章：人生何處不相逢
臨安，宰相府書房中。
史彌遠安坐在書案後，雙眉微皺：“郭雲麒還沒有消息？”
恭立於下首的雲朗微微搖頭：“生死不知，音訊全無。”
史彌遠緩聲道：“官家（皇上）的意思是，派人去汴京找尋搜救，至少金國得對此事給個交代。”
雲朗一愣：“堂堂一國之君，還惦念著一個尋常藝人的安危？”
“郭雲麒可不尋常，”史彌遠冷哼一聲，“別忘了七夕節在小瀛洲，他替當時還是沂王的官家，洗刷過殺人嫌疑。”
“哦，”雲朗想起來了，不免醋意頓生，“難怪他能從‘密察’一躍升為幹辦官，這根本不符合咱大宋的官製！”
史彌遠瞟了他一眼：“本相已詢問過吏部，郭雲麒之晉升，是由皇城司提點官韓西保舉，官家特批的。”
雲朗嘴角一撇：“郭雲麒進皇城司當差，還是相爺您安排的，他怎麽又跟韓提點勾搭上了？實在太忘恩負義！”
史彌遠麵色一沉，剛要說話，就聽得門外響起周護衛的聲音：“相爺，戴大人遞帖求見。”
他讓對方進屋，接過拜帖來一看，沉吟道：“戴阿南，年初春闈高中的進士，不久前補缺為鹽鐵副使，本相記得此人跟郭雲麒好像還有點關係。”
雲朗立即提醒道：“屬下曾聽聞，郭、範二人剛來臨安時，幫戴阿南打過一場‘孀婦再醮’的官司……”
史彌遠恍然大悟：“不錯，童統說過這件小案子，難怪本相略有印象。小周，去將戴副使請進來。”
身著正六品官服的戴阿南，從容淡定地步入書房，向史彌遠行禮問安後，直言來意：“據下官所知，官家已下旨，命禮部選派特使前往汴京，跟進郭雲麒失蹤案，但滿朝文武竟無人願去？”
“唔，本相也在為難，”史彌遠目光灼灼直視著他，“戴副使對此有何想法？”
戴阿南堅決果斷道：“下官願為官家和相爺分憂，自薦出使金國，查清事件真相，探明郭雲麒的生死下落！”
由老齊駕車，八寶和海棠兒白天趕路，晚上在住宿地賣藝掙錢，一路上基本沒耽擱，按照事先計算，如期來到了位於淮河下遊的盱眙。
宋金對立，但南北商業往來仍然頻繁。依條約規定，雙方在淮河沿岸及西部邊境，皆設立了貿易市場，稱之為“榷場”，其中規模最大的，便是南宋盱眙軍榷場，以及隔河相望的金國泗州榷場。
在盱眙城門外，八寶讓老齊停下馬車，他和海棠兒下了車子，拿出來一塊約莫二兩重的銀錠子，說道：“老齊，一路上辛苦啦，這是車錢，收下吧。”
當初在湖州，白烈雇車時，約定的終點便是盱眙，因為再往前就越境了。經過這幾日的相處，雙方也都有了些感情，老齊接過銀子，頗為不舍道：“範公子，如果你們今後再到湖州，需要用車時，盡管來找我。”
目送著老齊駕車返程了，海棠兒問八寶：“熊幫主給予的公驗，隻可在大宋境內通行，過不了國境邊卡，咱們該怎麽辦？”
八寶指著不遠處的淮灘高地：“從臨安出發前，我特地做了功課，那個小渡口就是上碼頭浮橋舊基。”
海棠兒一驚：“你想偷渡？”
八寶搖搖頭：“當然不行，宋朝法禁私渡，違者重判，金國更為嚴厲，私渡入境者，罪當死。看見沒，那一大片木柵欄所圍廳舍，便是盱眙軍榷場，我原本計劃冒充‘小客’，借赴泗州博易（商貿交易）之機，光明正大地過境，可現今剩餘這點錢，遠不夠采買貨物，有點棘手呀。”
海棠兒撇嘴道：“誰讓你堅持自食其力，不肯向濟王殿下告借，後悔了吧？”
八寶微微一笑：“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咱先進城！”
進了盱眙城，照例找雲來，但這邊貿之地客商雲集，客棧生意太火爆了，他倆在櫃台前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有人退房，空出來一間。
八寶和海棠兒跟著夥計上樓進屋，放下行囊安頓好，便開始打聽有關榷場的情況。
夥計以為這二人真是來此經商的“夫妻檔”，收了八寶的“谘詢費”後，很熱情地詳細講解一番，被問到近期的風雲人物，語氣中滿是欽佩：“那當然非張二郎莫屬啦，雖說他言行囂張跋扈，但確實有大本事……”
夜色已深，吃過晚飯，洗漱完畢，該安寢了，八寶看著床榻挺尷尬，這還是他與海棠兒同行以來，首次共居一室。
海棠兒鋪好了被褥，轉頭看向他，八寶連忙正色道：“海棠姑娘，你放心，咱倆是假夫妻，我不會占你便宜的。”說著坐在圓桌旁，伏案而眠。
海棠兒當然相信他的人品，不禁半開玩笑：“好，你若半夜食言，有非分之舉，便是衣冠禽獸。”
八寶心頭微震，雙目緊閉，眼前浮現出一幕幕清晰場景：在現代時，他曾經和安然同住一個賓館標間，臨睡前安然也笑言“誰夜裏越界騷擾對方，誰就是禽獸”，他規規矩矩睡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她卻生氣大罵“範八寶，你禽獸不如”……
翌日清晨，八寶、海棠兒起身收拾停當，吃過早飯，便出城來到盱眙軍榷場，向提點官霍通判出示了公驗，雖然上麵的信息由熊三親自填寫，包括姓名籍貫和茶商身份全是假的，但他倆卻很篤定，對方果然沒看出破綻，登記兼預收三成“通貨牙息錢”（手續費）後，命巡防兵領他二人進入交易廳舍。
這天恰逢開市，大廳的南廊中人頭攢動，互易時間還沒到，宋朝商戶們正在應酬閑聊，忽地一個倨傲的聲音響起：“價錢怎麽定，我說了算。”
另一人氣惱道：“張二郎，你也太霸道了。”
張二郎狂妄冷笑：“我有霸道的資本，誰若不服可以退出南盟，看單打獨鬥能賺到錢不？”
八寶的心劇烈跳動起來，他徑直走到張二郎背後，沉聲道：“背弓蔓兒，衣角子掃死人啊。”
他在說春點，意思是“姓張的，威風好大啊”，對方聽到這一句，身子猛地一震，緩緩地轉過頭，看見八寶，居然眼角濕潤了，哽咽道：“大師兄，你怎麽來了？”
跟隨而至的海棠兒驚訝不已，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呀，這位出名強橫的“風雲人物”張二郎，竟然就是雲起堂的五弟子——張山！
親愛滴座兒們，今天是大年初一，祝各位新春大吉，虎虎生威！
“飯鍋”搭檔陪大家繼續新一年的人生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