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相見時難別亦難
第二二三章:相見時難別亦難
蘇炳帶來的喜訊是:因郭雲麒入職皇城司後,相繼參與偵辦了假茶引、無憂洞、小瀛洲、鬼節、會子偽鈔這幾起案件,出力甚多,居功至重,經最高官長提舉大人上報吏部,得到批複——準許由“密察”擢升為幹辦官,秩正六品。
郭蟈兒聽了一愣,心說自己原本隻是從八品,這一下子就升到了正六品,也太神速了吧?
“郭大人連升數級,破了皇城司的升遷記錄,前途不可限量呀,”蘇炳笑嘻嘻奉承道,他一眼瞟見地上那擔子蕭顯留下的土產,不禁走過去仔細打量,“這些東西看著好新奇呀,不像是咱大宋之物。”
“哦,方才有位金國副使來拜訪,送的見麵禮。”郭蟈兒被提醒了,“我應該向上司匯報一下此事吧?”
蘇炳眨眨眼睛:“他來找你幹啥,為公為私?”
郭蟈兒說蕭顯受完顏平南之托,邀請雲起堂赴汴京演出,他正在考慮。
蘇炳想了想:“卑職覺得,理應去報備請示,畢竟您現今已官居六品,別沾惹上私通外邦的嫌疑。”
郭蟈兒一豎大拇指:“見解精辟,小酥餅,你的前途也不可限量!”
送走蘇炳後,郭蟈兒又關上了院門,還不放心,特地停頓片刻,確定沒人再來,才轉身對八寶道:“師哥,你有啥話現在可以說了。”
八寶問他:“你是不是想答應蕭顯的邀約去汴京?”
郭蟈兒點點頭:“好歹穿越一回,老圍著臨安轉悠多沒意思呀,寫成書的話,都嫌格局太小,總得出趟國吧?”
八寶沒好氣道:“汴京就是河南的開封,這也算出國?”
郭蟈兒小聲嘟囔:“起碼現在算。”
八寶隻好耐心地給他分析:“杭州距離開封大約九百公裏,這個時代沒高鐵沒飛機,坐馬車最快也需十多天才能到達,往返就是一個來月。再說金國和南宋的關係,自靖康之變以來真可稱怨海仇天,這才議和結盟了幾個月?萬一在汴京發生啥意外,滯留難歸,湖州的那位怎麽辦?”
聽到最後一句,郭蟈兒恍然大悟:“不錯,如果明年開春趕不回來,可就耽誤大事了!師哥,你真有遠見卓識呀。我待會兒先到皇城司見沈律,然後就去都亭驛婉拒蕭顯。”
八寶又提醒道:“還有,你是史彌遠安排進皇城司的,現在高升了,還不拜謝‘恩師’?”
“哼,我又不是他門生。”郭蟈兒立刻氣不打一處來,“南宋的大好江山,還有趙貴和那個大好青年,都被這奸賊害慘了,正盼著他認為我不識時務不忠順呢,一拍兩散拉倒!”
起風了,沙塵彌漫空中,天色如晦。
距離眾安橋不遠,馬市以西的皇城司外,郭蟈兒頭戴著垂紗鬥笠,看似為遮風擋塵,實則是怕露出真容,心裏自嘲道:唉,當個官都得偷偷摸摸,我真特麽命苦呀!
郭蟈兒正往大門裏走,忽地一輛馬車疾馳而至,車夫一甩馬鞭,精準地卷住了他的手腕,再一用力將他拽上了車。
這番“操作”委實太快,郭蟈兒被推入了車廂,剛要反抗時,就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失望道:“郭雲麒,你這次的反應和身手差多啦!”
郭蟈兒看清對方後,鬆了一口氣,倚靠在舒適的軟墊上,笑嘻嘻道:“三哥,韓大人,我這不是升官了麽!”
“品職上升了,素質倒下降了?早知如此,我就不修改公文,力保你跳級了。”熊三瞪了他一眼,又話鋒一轉,“聽蘇炳說,蕭顯邀你去汴京?”
郭蟈兒笑道:“三哥放心,我肯定不去。”
熊三麵色凝重,沉聲道:“你不能不去!”
相府書房內,史彌遠高坐書案之後,眉頭微皺,直視著站在下首的雲朗:“郭雲麒被升為正六品的幹辦官了?”
雲朗恭聲道:“屬下從沈提點處得知的,他也很意外,說皇城司上報給吏部的公文裏,隻申請將郭雲麒微調一級,誰知升幅竟會如此之大。”
雲朗的語氣有點酸溜溜,也難怪,他這個軍器少監才從六品,這麽快就被民間藝人出身的“同僚”反超,心裏自然不太舒服。
史彌遠看透了他的心思,不悅道:“你的氣量格局,難道也像丁淩那樣狹小……對了,說到丁淩,本相想起一件事。”
他的麵色愈加沉鬱:“今早周護衛來稟告,他聽聞錢塘縣衙從未接到過一老一少關於鬼節之夜,亂墳崗上兩具屍體的報案,武威也一直在尋找捕快胡岩的下落,你對此有何看法?”
雲朗心頭一震,思忖片刻:“相爺,看來咱們都被七月十七,亂墳崗那場蹊蹺的大火蒙蔽了,楊娘子既然能逃出生天,恐怕丁淩和胡岩也沒死。”
史彌遠目光中透出一絲陰鷙:“那就盡快找到他們,再送一次鬼門關。”
雲朗又問道:“還有金國副使邀請郭雲麒赴汴京演出之事……”
史彌遠老辣地一笑:“他可以去,他師哥得留下!”
夜色深沉,秋雨霏霏,沂王府後花園,望湖樓的二樓露台上。
趙泠斜倚小榻,手中拿著郭蟈兒送她的那封“情書”,看了一遍又一遍。
海棠兒在一旁忍不住戲謔道:“想不到殿下也會喜新厭舊,自打收到郭雲麒的大作,連《江湖集》都失寵了。”
“哈哈,多謝郡主的厚愛,不過需要聲明,這首《你是人間的四月天》,原作者是我老家的大才女林徽因,我隻是借用一下。”郭蟈兒不知啥時溜了進來,突然出現在她們身邊。
對於他的神出鬼沒,二女似乎習慣了,沒什麽反應,郭蟈兒倒有點尷尬了:“看來我不太受歡迎呀。”
海棠兒微諷道:“郭班主明日便要跟隨使團出訪金國了,怎麽還有空過來?”
“都怪我,被一堆瑣事耽誤了……”郭蟈兒賠笑著解釋。
趙泠忽地截住了他的話頭:“郭雲麒,你非去汴京不可嗎?”
郭蟈兒無奈道:“郡主,其實我也不願去……”
趙泠搖搖頭:“本郡主不是要阻攔,而是想跟著你一起去,但太後(楊桂枝)不準許。”
離別在即,郭蟈兒也覺得挺不是滋味,他看著一臉鬱悶的趙泠,安慰道:“我早料到郡主必定舍不得我,所以——你看這是什麽?”說著從懷中掏出青緞子織錦袋遞給她。
趙泠一愣,接在手中打開,拿出來一個小巧精致的木偶,麵容栩栩如生,不禁疑惑道:“這偶人好眼熟,是誰呀?”
郭蟈兒瞪圓了眼睛:“郡主,你平常不照鏡子嗎?”
“你說這雕的是殿下?”海棠兒湊過來看了看,“還真有點像。”
郭蟈兒一翻眼珠,嘟囔道:“才‘有點’像啊?我偷了師哥收藏的黃楊木料,兩宿沒合眼,好不容易刻成的。”
“是你親手雕刻的?”趙泠心裏立時像灌了蜜一樣甜,笑道,“郭雲麒,你安心去汴京吧,有它陪著本郡主,就如同咱們相守在一起。”
郭蟈兒感動不已:“心有靈犀一點通,何懼山水千萬重。郡主,等我回來。”
一對有情人含情脈脈、四目相投,哪管樓外雨冷風淒。他們此刻自然不知,這一別,差點便錯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