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情暖孤子心
第一五六章：情暖孤子心
“下注啦，下注啦！”
“買定離手.……”
和黑瓦緊挨著的，便是無憂洞中唯一的博彩場子——曙光賭檔，雖然這個名字的諧音，對賭徒來說有點不吉利，但壟斷即王道，再加上實行十二時辰營業製，晝夜無休，因而每時每刻都人聲鼎沸，生意興隆。
曙光賭檔規模不大，但牌九、番攤、馬吊等玩法一應俱全，一張玩骰寶的賭桌前更是擠得水泄不通。
雖然搖骰盅押大小看起來簡單，可也最容易詐賭出老千，尤其莊家還是有“七指奇賭”名號的左七，所以閑家在玩時都格外小心。
左七做了幾回莊，都是大贏小輸，他懶洋洋地對身邊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男孩子說道：“小瓜，之後都由你來。”
小瓜身形單薄，麵有菜色，他舔了一下發幹的嘴唇，伸手拿起白瓷蓋盅，手法純熟地搖動起來，之後將瓷盅在桌麵上放穩，清脆地喊道：“請各位下注！”
這一回，押小的閑家明顯增多，小瓜目光閃動，將各方注碼分別心算了一遍，確定應該開“大”。
開骰時，他將蓋子掀起一條縫隙，目光閃電般一瞟，看清盅裏的三粒骰子，點數分別為三點、三點、二點，他眉梢一挑，剛想用指尖觸碰其中一個骰子，突然聽見有人在他身後輕咳了一聲。
小瓜做賊心虛，以為自己的作弊意圖被發現了，嚇得直接就將盅蓋全掀開了，眾目睽睽之下，總點數為“小”已成定局，莊家輸了不少錢，左七的臉色黑得賽過鍋底灰。
可能是心理作用，在接下來的賭局中，小瓜越著急害怕就越出錯，待得左七開口宣布暫休時，“骰寶”這一攤兒已經賠出去了五百多兩銀子！
賭檔後麵的洞窟中，“撲通”一下子，小瓜被左七狠狠摔在地上，隨即遭受到了猛烈而凶暴的拳打腳踢，他用雙手護住腦袋，忍受著身上的疼痛，一聲不吭。
忽地有人咳嗽了一聲，淡淡道：“管教小孩子須要適當，下這麽重的手，七爺莫非想打死他？”
左七一愣，停手回頭看去，見竟是張山斜倚在洞口，嘴角還微露出一絲嘲諷。
他心頭怒氣陡然而生，冷笑道：“這關你啥事？滾！”
張山不僅沒“滾”，還步履悠然地向著他們走了過來，笑道：“我看七爺不大中意這小子，不如轉手出讓了吧。正好我手底下沒個使喚人，替主君辦事還真不太方便。”
左七雙目一瞪：“你現在是挺得勢，但搬出主君來沒用，壓不了老子！”
張山自然明了，左七跟無憂洞中其他被官府通緝追捕，不得已藏匿於此的奸徒罪犯不同，他自幼混跡賭場，經曆過三次豪賭，輸掉了左手的三根手指，但也練就了精湛絕倫的賭術，被無常君特地“禮聘”來此主理曙光賭檔。
張山咧嘴一笑：“我知道七爺縱橫賭界，技藝高明，特地前來領教，誰贏了，這孩子就歸誰！”
左七聽了這話，忍不住哈哈大笑：“跟我左七對賭，簡直是魯班門前弄大斧。為了公平，玩法讓你選，骰寶、牌九、番攤、馬吊都行。”
張山意味深長地一笑：“這些都可以使詐，咱們賭一樣絕不可能作弊的。”
左七一愣：“那是啥？”
張山慢悠悠道：“賭明天會不會下雨！”
左七驚奇不已：“這也可以賭？”
張山笑道：“可以啊，而且絕對公平，誰也不能去買通老天爺，操控氣象吧？”
左七摸著下巴，喃喃道：“這倒也有理，哎，老子輸了把小瓜讓給你，你輸了呢？”
張山從懷中掏出一支小指般粗細長短，純金鑄造的湖筆：“這便是我的賭注。”
一直蜷坐在地沒敢起來的小瓜看見了，臉色驟變，黑亮的眼珠直直地盯住了張山手中的小金筆！
翌日深夜，臨近子時正點，張山毫無困意，在屋中擺了一桌子的吃食，和他同住的孫大頭問道：“你就這麽篤定，左七一定會派小瓜來拿金筆？”
張山笑嘻嘻道：“今兒整天滴雨未下，左七頭一次贏這種賭約，怎會不要彩頭？以他的身份，肯定不好意思自己來追討，小瓜不來誰來？”
孫大頭好奇道：“但如果今天真下雨了，你咋辦？”
張山一撇嘴：“大頭哥，你怎地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那樣我就贏了，小瓜完全歸我，做事更便利了呀。”
孫大頭打了個哈欠：“唉，搞不懂你拉攏那個小鬼頭幹啥！我先去找周公了，你慢慢等著吧。”
看著對方進了裏間，張山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轉頭一望，正好看見小瓜在門口探出了大半個身子，呲牙一笑。
張山衝著小瓜招了招手：“過來啊，餓不餓？我這兒有幾樣夜宵，一起吃。”
小瓜使勁吸了下鼻子，聞到一股熟悉卻久違了的香味，他眼睛亮了，跑到桌前一看，爆鱔絲、大餛飩、千張包、鹹甜粽子、玫瑰酥糖，都是自己湖州老家的特色美食。
小瓜的眼眶紅了，小嘴一扁似是要哭出來，終究還是忍住了。他擦了擦眼角，低聲道：“七哥讓我來的，說一過了子時，便跟你討要小金筆。”
張山拉著他坐下，遞過去筷子和湯匙，催促道：“先吃吧，冷了味道就差了。小金筆待會兒我會給你的，這是你家傳之寶，本就該物歸原主。”
小瓜一愣：“你怎麽知道的？”
張山憐愛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小瓜為‘孤’字，但你並非生下來便是孤兒。七年前，你跟著做湖筆生意的父親到臨安遊玩，卻被拐騙到了這無憂洞中。”
小瓜眨眨眼睛：“你，你把我身世打聽得這樣清楚，想幹啥？還有，這小金筆早就被拐我的人奪走了，你怎麽拿到手的？”
張山微微一笑：“隻要有心，世間無難事，我順著拐子那條線，沒費什麽周折，就找到了小金筆現今的主人，然後花錢給買過來了。”
小瓜追問道：“你還沒說，為啥要這麽做？”
張山迎著對方充滿困惑的目光，坦然相告：“因為，我想讓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