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沉淪”的底線
第一五五章：“沉淪”的底線
臨安無憂洞雖然在規模和實力上，遠遜於北宋時期東京汴梁的鬼樊樓，但經過曆任洞主的“精心打造”，現今已儼然一座縮小版的山寨都城。
前文說過，這地下城裏喧囂熱鬧，賭檔、伎館、擂台、勾欄瓦舍應有盡有。
此時張山就來到了頗受“洞民“歡迎的一處娛樂場所——黑瓦，看著眼前的戲台，倍感“親切”。
他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悠然地翹著腿，從身旁小桌上的幹果碟裏抓起杏仁、橄欖之類小食，邊吃邊“觀賞”節目。
台上的演出者，正是張山前來找尋的目標——彩戲師阿幻，也就是上次被他坑了一道，令熊三和顏厲兩撥來客撞上碰麵的接引人，雖然無常君因為忙於婚禮，還無暇追究這檔子事兒，但張山也得盡快把這個“坑兒”填上。
戲法又稱為幻術，屬於中國魔術中的一種，早在西漢時，漢武帝劉徹便以“魚龍曼延”（宮廷魔術）招待過外國使臣，可見其曆史相當悠久。
時至南宋，由於勾欄瓦舍的空前繁榮，戲法幻術也得到了巨大發展，並產生了著名行會“雲機社”，阿幻在犯案之前，也是內中成員。
台子上，阿幻正在表演落活（大戲法），即他身穿長袍，用大布一蒙，先變出來了一盆水，裏邊還遊著兩條小魚，然後又變出了一個燃著火苗的小香爐，能把這兩樣東西不露痕跡地藏在衣服裏帶上台，還要做到水不灑，火不滅，可以說相當有難度了，但台下的“座兒”卻不買賬，紛紛哄笑著喝倒彩。
張山的鄰座，是個長相粗獷的漢子，他一臉不滿地嚷道：“你天天變這些勞什子，有啥意思？變個美貌小娘子出來還差不多！”
旁邊立刻有無賴潑皮跟著附和道：“對對，變出個沒穿衣服的小娘子！”
阿幻僵立在台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張山嘴角微挑，乜眼冷觀，隨後不斷有人喊道：“不會變，你就自己脫衣服讓大夥樂嗬樂嗬.……”
“哈哈，這主意不錯！”
“這小子白白淨淨的，脫光了怕不比小娘子更有看頭？”
阿幻身子微微顫抖，雙眼中憤慨混雜著屈辱，緊咬住嘴唇一聲不吭。
張山終於把手裏的小食往果碟中一扔，“啪”地一掌拍在桌麵上，高聲道：“看戲法就看戲法，哪來這麽多廢話？想看不穿衣服的女人，出門左轉去伎館！”
他這句話一出口，頓時震驚四座，周圍漸漸安靜了下來。
鄰座的漢子臉上掛不住了，因為是他先帶頭起哄刁難的，見其他人都望向自己，他就伸手在桌上一邊敲擊，一邊冷笑道：“你小子挺張狂啊！看著麵生，新來的？”
張山目光一瞟，見對方左手隻有兩根手指，很有節奏地輕敲著桌麵，心中不由一動，想起來多年前江湖上的一個傳奇人物，便問道：“請教貴姓？”
漢子哼了一聲：“姓左，左七！”
果然是他！張山心裏有數了，語氣微嘲道：“閣下就是當年叱吒風雲的‘七指奇賭’呀？在下張山，一直久仰，隻可惜見麵不如聞名啊！”
左七雙目一瞪，騰地站起身就要發難，旁邊一個潑皮忙拉住了他，低聲道：“七哥，你剛從湖州回來還不曉得，這張山可是主君麵前的大紅人，不好得罪。”
左七皺起兩條濃眉，打量了張山幾眼，然後大嘴一撇，冷笑著拋下一句“老子不屑得跟你計較”，便神情陰狠地拂袖而去。
“演出到此結束，大家都散了吧！”張山得意洋洋地高喊，他離開座位上了台子，伸手一拉阿幻，笑道：“走，喝兩杯去！”
黑瓦的附近，有不少吃食攤子和小酒館，張山和阿幻找了其中比較清靜的一家，還特地坐在角落裏。
兩人點了一壺流香酒，外加瓜薑、脯鴨、排炊羊、蓮花油餅骨頭肉等幾樣菜肴，邊吃喝邊閑聊。
阿幻斟滿兩杯酒，將一杯放在張山麵前：“小張，多謝你方才的解圍，我先幹為敬！”說罷他將自己的那杯流香酒一飲而盡。
張山也不客氣，端杯喝了一口細細品味，讚道：“此酒滋味香醇綿長，這幾樣下酒菜的賣相也很不錯，再加上賭檔、瓦舍、伎館，無憂洞中任何享樂都不缺，真可稱為地下的天堂啊。”
阿幻卻黯然歎息道：“地麵之下隻能是地獄，哪會有天堂？”
張山轉著手中的酒杯，淡淡道：“你這話若是被別人聽見了，隻怕立時便要惹禍上身。”
阿幻苦笑道：“我不是已經有禍在身了麽？還是拜你所賜！”
張山抬眼注視著他：“我那天說的話絕對作數，隻要你肯與我合作，離開這陰森黑暗的地獄，重歸光明世間，便指日可待。”
阿幻不覺笑了，嘴角微挑：“原來你是來當暗樁的，想策反我？”
張山輕輕放下酒杯，從容道：“你可以去向無常君告發，我也不會怪你。最後再說一句，不論遇到過什麽冤屈困苦，因而沉淪在這魔窟中，做人還是應有最起碼的底線！”
他向著酒館夥計喊了聲“結賬”，阿幻忙伸手攔住了他，目光中充滿了渴望：“我殺了兩個人，還有機會回頭嗎？！”
張山心裏有點感慨，他聽說過對方的故事：阿幻的娘子與東鄰私通，被其察覺，在一個深夜將二人堵在了家中。阿幻憤而揮刀刺死了那個情夫，但是麵對娘子的苦苦哀求，終因心軟不忍下手。
依照律法，殺奸必須殺雙，以防夫婦合謀設局“仙人跳”。饒過娘子性命的阿幻，卻在上公堂受審時，再次遭到其背叛出賣，娘子為了自己脫罪，謊稱他與東鄰有仇怨，威逼她引誘對方來家，然後以捉奸的名義殺之。
阿幻盛怒不已，在眾目睽睽之下當堂殺死了娘子，被判斬首，臨刑的前一夜，他逃獄而出……
想到這裏，張山神色鄭重地對阿幻點了點頭：“隻要你肯回頭，機會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