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又見珍珠衫（二）
第一五〇章：又見珍珠衫（二）
夜半。
錢塘縣衙，官眷居住的內宅中。
童統躺在床榻之上輾轉反側，臨睡前小妾玉翠“無意中”講起，她白天在茶樓飲茶時，聽到鄰座茶客議論，說有人放出消息，明晚將在小市出售一件珍珠衫！
童統心裏就琢磨上了：珍珠衫又不是大白菜，之前張山騙賣那件，自己撿漏收入了囊中，這咋又出來一件？
外麵又響起了打更人“篤篤——咣咣”的敲鑼打梆聲，三更了，童統再也忍耐不住，悄悄地披衣下地，開門出了臥房。
一直在裝睡的金玉翠，這時睜開了眼睛，也下床穿上褙子，悄悄尾隨了過去。
童統沒察覺有人跟蹤，徑自進了書房，點亮燈燭，打開放置在牆角的小型鐵櫃，拿出來了一件璀璨奪目的珍珠衫。
躲在屋外，從門縫中偷看的金玉翠驚訝得瞪圓了雙眼：想不到啊，家中竟真有如此至寶！
第二天傍晚，張山來到清湖橋的南宋版“大雜院”，穿堂過戶走入了最裏邊小院，一見錢小聚租住的東屋居然“鐵將軍”把門，令他大失所望。
張山焦急地看了看天色，此時紅日西墜，夜幕降臨，離“行動時間”已近，他急得一跺腳，喃喃道：“小錢，不好意思了！”
他伸手推了推屋子的右窗，沒推動，就從懷中摸出一把小刻刀，順著窗縫**去輕輕劃動，沒幾下就撬開了裏麵的窗栓。
張山推開窗子跳了進去，舉目掃視，屋內一片淩亂，不禁搖了搖頭：“這小子還是死性不改，弄得自己家裏也跟遭了賊，被洗劫過似的！”
他走到床榻前，看到床頭的長枕依舊汙髒不堪，這倒不是錢小聚不講究個人衛生，是因為有件很重要的東西藏在裏邊，故意弄得肮髒些，外人才不會去觸碰。
張山卻是了解情況的，伸手拽起長枕，從枕套裏摸索出了一把銅鑰匙，這便是神偷錢小聚“自主研發”的作案利器——百寶神鑰！
他把鑰匙揣進懷裏，用桌子上落滿灰塵的紙筆寫了留言，拿硯台壓在紙箋上，便跳窗而出，匆匆離去，卻不知這一切舉動，都落在了同院西屋內，悄然窺視的半天師眼中……
夜半三更，保和坊西北邊的臨安第一夜市——小市，正是客流熙攘、生意興隆時。
錢塘知縣童統身著一襲便裝，卻頭戴一頂甚不相配的鬥笠，壓低了邊簷遮臉，邊走邊跟遇到的人搭訕，卻都沒得到滿意的答複，就在他心生疑慮，準備離開之時，一個轉身卻差點撞上後邊的行人，對方是個大腦袋的胖子，神色鬼祟地低聲問道：“朋友，你是在打聽珍珠衫嗎？”
錢塘縣衙，張山繞到了內宅後牆，這衙門的圍牆可比民宅的高多了，但也難不住他，手腳並用攀爬而上，很順利地翻過了牆頭，跳落在草地上，沒發出一點聲息。
張山心中自誇：自己不但腦子好使，身手也不錯，真是幹大事的人才呀！
這天下午，他已經在卓倫家裏，又見過金玉翠，問明了相關情況，此刻便按其所說的路徑和方位，尋摸到了書房外，用百寶神鑰開了門鎖，溜到屋內牆角，再打開鐵櫃一看：裏麵空空如也！
張山目瞪口呆，氣得想罵娘。他極力冷靜下來，尋思道：金玉翠並未說昨夜童統從書房出來時，手裏拿著珍珠衫，那就表明東西還在這個屋子裏。
他想了想，吹滅了方才進門後點燃的火折子，瞪大了眼珠掃視四周，終於發現在窗邊小榻的錦墊邊緣，微露出點點珠光，走過去掀開墊子一看，珍珠衫正平鋪在榻板之上！
張山原路返回，翻後牆而出，孫大頭已等在牆外接應，見了麵問道：“我在小市拖住童知縣，胡扯了好一會，然後借口帶他去‘看貨’，伺機溜掉了。你這邊進行得怎麽樣？”
張山得意地一笑，把斜挎的布袋摘下來，往對方手裏一塞：“大功告成！你先帶著珍珠衫回去，交給主君，我還得去一趟清湖橋。”
孫大頭接過袋子，遲疑道：“你就這麽放心地交給我了？不怕.……”
張山咧嘴笑道：“不怕你卷了寶貝跑路？這事兒也許我幹的出來，但我覺得你不會！”
看著張山頭也不回地奔往了清湖橋方向，孫大頭懷抱布袋站在夜風中，早已冰冷的內心，感到了一股暖意。
張山一路疾行，趕回了清湖橋大雜院，但錢小聚的居所還是屋門緊鎖。他隻得又跳窗而進，將百寶神鑰塞回了枕套內，看著桌上的字條略一思忖，便挪開硯台，再從錢袋中取出一塊足有五兩重的金錠子壓上，這才滿意地拍了拍手：“小錢，這下我可是對得住你啦！”
等到張山離開了小院，西屋的門開了，半天師邁步出來，冷笑著走向了對麵東屋的右窗……
無憂洞。
陰暗的會客廳中，孫大頭將珍珠衫在紅木八仙桌上鋪展開，無常君離座走到桌前，仔細端詳著，隻見每顆珠子都彷佛龍眼般大小，圓潤瑩透，發出淡淡光芒，不禁點頭道：“確實堪稱稀世之寶。”
他耳畔似乎又響起了兩個孩童稚嫩的聲音——
“珍珠是什麽樣子的？我還沒見過呢！”
“就是像你一般美麗的珠寶，等你長大了新婚時，我一定送你一顆。”
無常君心中默念：現今我得到了能連綴成一件衣衫的如許珍珠，可惜你卻再沒機會成為新娘.……
“主君，主君！”
這次是孫大頭的呼喚讓他回過了神來。他細眉微皺：“張山有何重要之事，竟不跟你一起回來？”
孫大頭恭聲道：“他好像是借了朋友一樣東西，趕著去歸還。”
無常君淡淡道：“這人倒也有點意思。對了，有件大事就交給你了，籌辦婚禮，本君要讓這件珍珠衫，成為世間最美的嫁衣！”
他這話一說，連侍立在一旁的刀刃都愣住了：“主，主君，您要娶誰呀？”
無常君冷漠的目光中，透出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柔情：“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