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百年師徒再聚首
墨梓歎了口氣,便幹脆閉上了眼睛,封閉了雙耳,眼不見耳不聞為淨。而賈文則是聽著如潮水般襲來的謾罵聲,對著咒輪傳音。
“咒輪,如此出爾反爾還反過來出賣我,你的目的是什麽?難道我就不能拚死一搏嗎?”
咒輪嘴角微微上揚,也傳音道:“賈宗主,在這種時候你還是先考慮應該怎麽和這些弟子們解釋吧。倘若他們不信任你,那麽縱使你拚上性命又有何用,恐怕還會被他們看作是你的又一計謀——苦肉計呢。”
賈文聞言後臉色陰沉,而咒輪看到賈文這副模樣後則是笑得更加開懷,命嚴元修為他找了條椅子後,便翹著二郎腿坐在其上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咒輪又不開始著急動手了,因為如今已經到了他最愛看的環節——人們醜態畢現。
咒輪自言自語道:“當那麽多人都在指責你時,無論你做什麽都會是錯的。賈文,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又該如何破此局。”
得到咒輪的答複後,賈文便知道了咒輪此時並不急著動手,但這不著急動手是建立在有“好戲”看的基礎上的。
對於這些咒罵與飛來的術法,若要說賈文的心中沒有半點委屈,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賈文一想到自己受些微步足道的委屈便可為淩墨非爭取突破的時間,為白鶴山贏得勝利的契機,心中似乎也就沒那麽難過了。
賈文設下一座防禦陣法,以阻擋那些飛來的術法,坐在其中默默推演。思考著如何能夠將各陣法組合起來,使戰靈所化甲胄發揮最大的威力。
至於那些流言蜚語,賈文則是置之一笑,“早已說過,清者自清,縱天下欲濁之。隻要我做的一切是為了大義,為了蒼生,即便被萬世萬代所非議唾棄,又如何能夠阻攔我一片熱忱之心。”
過了許久,人們也累了,不再對著陣法白費氣力,而是商量著如何將陣法破開。雖說不再付諸行動,但對賈文的非議卻從未停止。畢竟隻是嘴上說說罷了,無人可以阻攔,也不需要消耗什麽氣力,嘴巴翕動便是惡言出行。
人們累了。終於,咒輪帶給他們的恐慌壓過了他們對賈文的怨恨。而對咒輪的恐懼又衍生出了這樣的言語。
“為什麽賈文不保護我們?都是因為他不保護我們白鶴山才落得這般下場,他是白鶴山的罪人!不,他是整個鶴仙界的罪人!”
“就算沒有他保護,難道我們就不行了嗎?都是因為他和咒輪勾結,害得我們的大陣被破壞了。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如果他沒有破壞大陣,我們就算沒有他也可以自己保護自己!沒錯,他是罪人,他是整個鶴仙界的罪人!”
“現在一切都完了,都是因為賈文!要不是他破壞了陣法,要不是他那麽沒用,我們又怎麽會落到如此境地?我們可是整個鶴仙界的希望,要是我們死了,這鶴仙界也保不住了,他害了整個鶴仙界!”
諸如此類的言語數不勝數,甚至還有更不堪的言語,沒有一句幹淨的句子。
但他們在說這些的時候,又有沒有想過這些問題:賈文究竟有沒有義務保護他們。保護他們隻是賈文自己願意而已。即便不保護他們,他們無論是死是活,又與賈文難道有一分一毫的幹係嗎?
而那些在陣法之上做文章的人就更是有趣了。整座白鶴山的護山大陣,由三座陣法組成,而布置下這三座陣法並將三座陣法融為一體的又是誰?是賈文。
那些說著不需要賈文憑恃陣法足以自保之人,早已忘記:即便舍去了咒輪可以無視陣法不談,沒有賈文也就沒有如今他們所謂的陣法。
倘若賈文是整個白鶴山,整個鶴仙界的罪人,那麽他們又能算是什麽呢?他們顯然沒有想過這一點。
而且這些言語的主人幾乎都有著共同的特征:他們修為低弱,且在平時常常被人們所忽視。當真正需要他們之時,他們總是不見身影,或是吝惜自己的力量。
到了這種關頭,他們便紛紛跳出來,你一言我一語。好似終於找到了表現的機會,終於等來了舞台的小醜,迫不及待地要上場表演。
修為高者往往對此闕如。他們沒有忘記賈文曾經的所作所為,他們知道賈文究竟是一個如何的人,他們不願意相信,賈文會做出如此之事。
但委實是那些不信任賈文的實在太多了。一旦有幫著賈文說話的人,就會被群眾視作異類,並且還可能被冠上一個“叛徒”的名號。
倘若隻是一人如此言語,或是數人,數十人這麽評論賈文,那麽事情還尚有轉機;而一旦幾近所有人都這麽說後,就會形成一種病態的“正義”。不同他們之人,便是異類。
沒有人能夠站出來說話,能夠解釋的清,且有這資格的人現在都已經逝世了。此時已是大局已定,一切變化都接近了尾聲。
咒輪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猶未盡。但投靠鬼木林之主對於目前的他來說比這尾聲更有吸引力。他最愛的隻是那過程而已。
咒輪終於站起了身子,拍了拍手對嚴元修道:“嚴元修,你去將那白鶴山滅了吧,我有些懶得動了。”
嚴元修沒有回答,隻是抱拳欲言又止。嚴元修如何不知,咒輪根本就不是懶得動了,而是想要讓他去探路,去麵對白鶴山的底牌而已。
咒輪看著仿佛沒有聽到他話的嚴元修,眉頭微蹙,眯著眼睛說道:“怎麽,平時一口一個‘咒輪大人’好似恭敬萬分,真到了你‘咒輪大人’要用你之時,卻裝聾子啞巴?”
嚴元修低下了頭,小聲說道:“屬下不敢,隻是……”
“隻是什麽?沒有隻是。”咒輪身上的氣息驟然外露,以威壓籠罩著嚴元修開口,“既然當初成了我咒輪的信徒,那麽就不要忘記自己曾經說過的話,也不要忘了自己的修為究竟是從哪裏來的。我既然可以給你這些力量,自然也可以收回。”
嚴元修仍是低著頭,神色詭異,是一副滿腔憤怒卻又不敢表現出來,並摻雜著遲疑的神情。
在咒輪的威壓之下,嚴元修好似下定了決心,從牙縫裏擠出來“遵命”二字,開始向白鶴山發現飛去。
咒輪目不轉睛地盯著嚴元修遠去的身形,手指慢慢地摩挲著咒盤,最終握緊,臉上充滿了譏諷。
當嚴元修快要達到白鶴山之時,咒輪冷笑著說出了四字,而後便將手中咒盤丟出,化作一道光輪向嚴元修飛去。
這四個字是——“果不其然”。隻見嚴元修就在快要到達白鶴山之時,忽然增加速度,向遠離白鶴山與咒輪的方向飛去,似要逃離戰場。
而咒輪則是早已料到此事,始終將咒盤捏在手中,就在等著這一刻的到來。若是嚴元修不走就罷了,一旦有了逃離的行為,咒輪絕不允許有人背叛自己。
嚴元修自然是知道此事。但去往白鶴山為咒輪開始,等待他的隻有死路一條。兩相權衡之下,嚴元修終究還是選擇了逃離,希冀博取那一線生機。
不過照目前的形式來看,這生機應該是渺茫了。因為向嚴元修襲來的咒盤,是咒輪精心蓄力後才擲出的。二人修為本就有差距,這一式嚴元修無論如何也該是阻擋不了了。
嚴元修不過是象征性地召喚出一尊漆黑的蟾蜍虛影,籠罩其身,隨後便閉上了雙眼。顯然就連他自己也不覺得,這能夠阻擋咒輪的咒盤。
然而,過了頃刻後,嚴元修預期之中的死亡並沒有到來,反而是一股熟悉卻又陌生的靈氣出現在了他的身旁,他的心力感應之中。
嚴元修有些不敢睜開眼,他有些忐忑,或是說有些羞愧與期待摻雜在一起的奇怪心緒。一旁的氣息他熟悉萬分,因為他曾是這氣息主人的弟子。而陌生的緣由,則是在於他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這氣息的主人了,甚至還狠狠地傷過這氣息主人的心。
嚴元修終於還是睜開了眼,看向一旁覆蓋有甲胄,手中握血色長劍的虛幻身影。不知為何,嚴元修的鼻子驀然一酸,趕忙眨眼,想要把那欲流出的淚水塞回去。
“宗主,你為什麽要救我。為了我這樣的人,值得嗎?”嚴元修哽咽道。
“那麽大了還哭鼻子,真是和小時候比沒有一點長進。”盔甲之下穿出熟悉的墨梓的聲音,“還有,我已經連太上長老都算不上了,就不用叫我宗主了,還是喊師傅吧。”
嚴元修終究沒有說出口,而是抹了抹眼角,如握劍一般握住了手中的拐杖,與墨梓所化戰靈並肩而立。
這一刻,嚴元修驀然回想起了當年:在春暖花開之際,一作為宗主的男子正舉起手中長劍練習;一旁的孩童則是提起手中木劍胡亂揮舞,笑意不息。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當年宗主再不是宗主;當年孩童如今也已是一副老邁的模樣。
唯一沒有改變的,是嚴元修發自內心的笑意,他似乎再沒有什麽可畏懼的了。
“來戰,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