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幽林詭村血色屏
待這一宿過後，破舊木門後的洞府已是有模有樣，其規格與墨梓的洞府所差無幾，不過是缺了一樹二石室而已。
而經過這一宿的“開山”，淩墨非竟發現體內先前因吃下育劍果而突破的乞天境後期夯實許多。直至這時少年才體會到墨梓的良苦用心。
隨後在以劍氣雕刻出的石床上休憩了三個時辰後，淩墨非這才起身準備去找些吃食。
這之後的生活，其實也便沒什麽大事發生，無非是每日修行吃飯睡覺罷了。當然有趣的小事倒也時有發生，不過對於淩墨非來說卻都是家常便飯了，無非就是每次去炊火房拿取食物時路上不時有女修士來“碰瓷”、別的男性弟子刻意刁難諸如此類的小事而已。
淩墨非初來鶴仙界時正值早春，而在這平淡的歲月中，不知不覺間春夏已過，就連秋也已臨近尾聲。
這一日正午，淩墨非的赤色令牌中倏忽出現了一則通知，上邊寫道要淩墨非趕忙去墨梓洞府一趟。
見到其上的“加急”二字，淩墨非便知曉定然是極其重要之事。一想到說不定是那些果物又成熟了，便立即放下手中的筷子奪門而出，來到那在自家大門映襯下金碧輝煌的新門前伸出右腳欲踹門而入。
但在那驀然回首的墨鶴注視下，淩墨非尷尬地放下了提起的右腿，擠出個笑臉見那墨鶴恢複原貌後才敲了敲門。
敲了三下門後，大門無人自開。坐在石凳上優哉遊哉的喝著茶的墨梓則映入淩墨非的眼簾。
少年眉頭微蹙，一臉疑惑的問道：“不是加急通知嗎？墨長老你怎麽看著絲毫不著急的模樣。”
墨梓先是喝完這口茶後，抖著二郎腿回答道：“哦，你說那個‘加急’啊，我就是沒用過，單純想試試這才加上的。看你這般火燎火急，看來確實是有用的嘛。”
聽完這樣的回答後墨梓臉色一黑，翻了個白眼後便轉身準備回去“寵幸”那仍在“待主人歸家”的午餐。
但洞府的大門卻又在此時自行合攏，墨梓接著開口道：“先不要急著回去，你看我像是那種閑著無聊便加急通知叫你過來一趟的人嗎？”
對此淩墨非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正在喝茶的墨梓見狀卻差點將一口茶水吐了出來，咳嗽了幾聲後這才重新開口。
“我才沒那麽無聊，我叫你過來確實是有事找你。你的修為停滯在乞天大圓滿已經有將近一個月了吧，分明早已到了瓶頸卻又破不開，我委實是不能理解為什麽以你這般的修行速度會破不開乞天境的瓶頸。而你的氣府又是奇異至極，以我修為竟都無法查看，想來是鶴白仙大人為你設了禁製。最後我和萬書覽他們討論了一下，決定讓你去宗外曆練一番，說不定見到什麽事物靈光一閃，這境界便自然而然的突破了。”
一提到出去曆練，少年便想起了自己出沂淵城的第二天便遇到了一場大戰，而來到鶴仙界的第一眼所見，也是那屍橫遍野。再加之謝掌櫃曾經與他講的那些故事中有著各式各樣的妖魔鬼怪害人，以至於如今外界危險至極的念頭已在淩墨非的腦海中根深蒂固。
與血流成河相比，開山之苦簡直算不上什麽。倘若能夠開山破瓶頸，再開三天三夜亦無不可。但事實卻如墨梓所言，若是不出宗曆練尋些機會，自己恐怕再過三年五載也突破不了奪靈。最後在一番抉擇之後，少年默默地抬頭低聲問道：“墨長老能不能你帶我去啊……”
聽到這話的墨梓笑意立即便蔓延上了嘴角，戲謔道：“怎麽你先前和我抬杠的時候都不覺得害怕呢？咋的要不要以後半夜上廁所也要我陪著啊，都多大了還不敢出門，你可是乞天境大圓滿呢小子。”
“可我和你熟嘛，外麵的人都……”
“沒什麽好說的，這次就是要你自己去曆練，宗裏沒有人會陪你。不僅如此，護身法寶之屬亦是一概沒有。你可是乞天境大圓滿了，隻要不離得太遠絕對不會出事的，我已經給你找了個極其簡單的任務，就在你的令牌裏，你準備準備就出發吧。”打斷淩墨非的話後關閉的大門隨著陣吹入的風自行打開，而墨梓則是揮了揮手示意淩墨非速速離去。
雖然有了墨梓絕不會出事的保證，少年卻還是耷拉著腦袋回到了自己的府中。扒完剩下的飯後，無精打采地向山下而去。
渾渾噩噩的便走出了山腳來到了白鶴宗前的集市中，看著麵前四通八達的道路與熙熙攘攘人群，淩墨非隻覺得自己與這片世界格格不入。不知為何而來，不知何去何從。身畔無人語，接踵無人知。
自己就仿佛隻是不屬於這一片空間的過客，看著這些人，而他們卻看不見自己。就仿佛一葉渺小扁舟，靜靜地漂浮在無半絲風浪的大海之上。放眼望去，盡是相同單調的景色。盡是不見人煙的死寂。盡是孤獨。
無垠滄瀾風濤靜，亙古藍緞綴孤舟。
就在少年感受著本不屬於他這年紀的煩惱之時，不知何處放置的右手倏忽觸碰到了那塊赤色的令牌。
直至這時少年方猛然驚醒，拍了拍腦袋自責道：“哎呦，墨長老不是說了把曆練內容放在了我的令牌上了嘛，我咋就給忘了呢，我可真蠢。”
說罷少年便提起令牌，將其握於掌心。這塊令牌通體赤紅，正麵鏨“赤鶴令”三字，有波紋綴邊；反麵則是雕有赤鶴兩隻，昂首對視。
握於掌心後再心念稍動，少年便找到了此次曆練的目標：前往一個名為“鼉蘆村”的地方去幫助降妖。
據當地村民所述，鼉蘆村中出現了一隻乞天境初期的妖怪，肆意虐殺百姓，導致鼉蘆村中人心惶惶。而鼉蘆村中唯一的一名修士亦不過是乞天境初期而已，如今隻能勉強支撐，但恐怕也不能支撐多久，故尋找白鶴宗的援助。
畢竟白鶴宗“降妖除邪，替天行道”一事在鶴仙界中廣為流傳，故此一旦出現了什麽情況，人們總是向白鶴宗求援。而白鶴宗亦是隻要力所能及，便定伸援手。這也是白鶴宗被譽為“鶴仙第一宗”的由來，當然白鶴宗的實力確實也不容小覷。
一看見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淩墨非便立即慎重對待了起來。仔細的又看了一遍情報，再將附帶的地圖熟記於心後，為了減少傷亡，淩墨非甚至使出了“雲靄步”來趕路。其速度之快便如風吹之雲煙，轉瞬即過數丈之途。
而這去往鼉蘆村的路中，竟是逐漸偏離大道，直至最後已是在山林之中穿梭。以至於淩墨非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記錯了地圖，還認認真真的重新對了一遍，直至確認無誤後這才接著向山中飄去。
此後少頃，便有猩紅色的屏障出現在了淩墨非的麵前，這層屏障如巨大的半圓罩將一片村落罩住，似是在時刻防備著什麽入侵。
見到這一幕的淩墨非這才稍微安下心來，顯然村民們如今還平安無事。又化作一道雲煙來到屏障之前，淩墨非亮出腰間的令牌表明自己的身份，告訴屏障中的人自己是來幫助他們的。
令牌隻是亮出須臾，屏障便自行在淩墨非的麵前開了一道口子，其中有一名孱弱的男子招待他進入。男子的身後跟著四名有著輕微修為波動的壯漢，神情卻都有些木然。
再見四周村民，一個個皆如幽魂遊街，偌大的街上除了這些寥寥無幾如幽魂飄蕩的村民外，再無別的狗彘之畜。唯有一陣陣帶著腥味的風卷起陣陣灰塵，在猩紅色的光芒之下顯得詭異至極如血沙泛起地表之上。青色的石板更是被映得紅青相間，宛如青麵獠牙，惡鬼猙獰。此處不似陽間地，放眼盡是彼岸人。
那位看起來瘦弱無比的男子修為比四名壯漢要高上一些。經過一番交談後，他告訴淩墨非他的名字叫做“斫邪”，是這個村子裏唯一的靈士，目前隻是乞天初期。
而身後四人則是稍加有些修行的資質，但最後隻是體魄比一般人要強上一些而已。至於他們神情麻木的原因則是在於那一隻魅士不僅擅長肉搏，而且還善於心力上的壓迫，以至於這些村民們一個個都是神情麻木如行屍走肉。唯有自己修為較高，但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好在淩墨非趕來的及時。
聽他如此說道，淩墨非也確實感受到了這屏障之中的氣氛有些壓抑地令人生怖，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奇異感覺，總之讓人渾身不舒服就是了。既然連自己都會感覺不適，那麽想來這些沒有修為的人如此亦是在所難免的了。
就在斫邪帶著淩墨非去往村中央經過街道之時，一條巷子裏忽焉衝出一個人來，隻見那人渾身汙漬，臉上盡是塵土，眼中更是布滿了血絲。那人在見到淩墨非後竭力吼道：“快走！我們村子裏沒有什麽怪物！你快走！這裏很危……”
但此人還未說完，斫邪身後四名大漢便上前將其摁住，並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讓他接著說話，將他帶向了別處。而那人卻是拚命掙紮，口中“嗚嗚”聲不絕，眼神死死地盯著斫邪，好似要將他千刀萬剮。
斫邪一副慚愧的神色對淩墨非道：“都怪我實力不夠，這是由於承受不了魅士心力壓迫而瘋了的村民，我現在派人將他先行關押，待此事結束後再找些辦法看看能不能把他治好吧。”言罷眼神中又是透出哀傷，察覺到淩墨非在看他後而默然低頭不語。
見此淩墨非心想連自己都有些不適，村民發瘋亦是實屬尋常。隻是心中卻有著慚愧與哀傷，慚愧是自己不能早些來救他們於水火之中；哀傷是那見證生命之渺小。
而看方才斫邪的模樣，想來他也是和自己一樣的心情，隻是這短短片刻，淩墨非便對他起了惺惺相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