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白鶴山上白鶴宗
隨著月出東山向夜空的中央攀爬,墨梓與淩墨非也是離白鶴宗漸行漸近。
夜色彌漫,終於月光透過雲霧照耀到了遠方的一塊通天巨石之上。自遠處看去,這塊巨石儼然是一隻昂首朝天,振翅欲擊的白鶴形象。再仔細些看,鶴喙竟似一柄細劍,鶴眼炯炯有光,似有欲與天爭之勇,有於命運之不甘,有於仇敵之恚怒!雙翅欲展,石羽戟張,下半身兀自於地表之下,竟是栩栩如生!
這隻巍峨石鶴,伴隨著月上柳梢,自山腳下逐漸亮起簇簇熒光。皎潔的月光則絲絲縷縷地透過雲霧照耀在其上,白橙相映,如為石鶴披上了霓裳。
“那隻石鶴就是白鶴山了嗎?”淩墨非指著石鶴向墨梓問道。
墨梓微微頷首,看著那些陸陸續續亮起的燈光,一點點微茫最後將整座白鶴山都給照亮,也伸出右手指著那些燈火攢蹙處如數家珍。
“這一座山就是白鶴山了,你看它狀如白鶴,故得此名。我們白鶴宗便是建在白鶴山內。看那白鶴右翼處如今燈火通明,光芒最盛,便是因為那右翼是眾弟子修行居住處;而那左翼有兩團比別處都要亮些的燈光,也就是我們白鶴宗的藏寶閣與藏經閣所在;鶴胸前處是一片密林,為了保持與自然的融洽,其實我們對白鶴山也沒有多大的改造,隻是搭了些建築罷了;在看那鶴背之上,有塊平整的空地,也就是‘鶴背坪’了。是素時弟子們練功聚集之所;脖頸處則燈光較少,唯有‘白鶴殿’在此。白鶴殿是決定宗門真正的大事的場所,也就是所謂的議事堂祖師堂一類了;再往上看就已經在雲上,被雲氣所包裹著了,那一片是宗門禁地,就連我要進去也不算容易。”
墨梓的手指隨著言語在空中不斷東戳西指,淩墨非的腦袋也隨著這揮舞的手臂一同搖晃。但他的身高此刻卻才方至墨梓的脖頸處,且二人踏於劍上,淩墨非委實是瞧不見前方是啥模樣,隻有墨梓的衣袖亂揮罷了。
此時的淩墨非正踮著腳尖,使勁把小腦袋向外邊探,想要看清那些地方到底在何處。墨梓對於身後之事其實並非不知,隻是一想到先前這小家夥拿一句“可我已經會你們宗的絕技了啊”將自己逼迫的無計可施,便想著也讓他無計可施一次。
於是墨梓不僅沒有使那背後如企鵝左右搖擺蹦蹦跳跳的少年看到想看的場景,反倒是又挺了挺腰板,給那少年再次添了些許難度。
隨著明月又向上攀了些許,墨梓淩墨非二人也是到了山前。而在近處觀山與遠處所見卻又是別有一番風味。
遠處所見是令人見之便心生激昂的壯闊場景;而近看則是使人如見老友飲甘醴之恬適。草木叢生,百草豐茂。青山腰束白水,花鳥曳舞迎風。充沛的自然之氣使人對其之親切之感油然而生。
而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官卻出現在同一樣事物之上,便如路上偶遇一位容貌威武不近人情的英雄豪傑,待認真相交後卻倏忽發現這豪邁的漢子亦有那種種兒女柔腸。
但最讓淩墨非感到奇異的,卻不是這些山水之景,而是白鶴山上數之不盡,好似無處不在的白鶴。
月色之下看不太真切,以至於在遠處隻是見得白鶴山是一副雲霧繚繞的模樣。直到靠近後這才發現,這些如彩帶漂浮在石鶴附近的雲靄,竟有半數都是翱翔的白鶴。
更為壯觀的場麵還在後頭。在墨梓與淩墨非禦劍方入白鶴山境之際,那些白鶴便如被吸鐵石吸住一般紛紛湧向二人。
浩浩蕩蕩的白鶴自山邊、雲邊、天邊化作一條白絲綢而來,又如一條浩浩蕩蕩的江水自天而落,卷起千堆雪。
這一場麵看得淩墨非瞠目結舌,激動得不知所措。而墨梓卻是神色平靜,看似是早就習慣了這一副畫麵。但其實他的內心也略感詫異,因為今日來迎接的白鶴竟比素時要多少數十倍之多,難道是自己帶了淩墨非的緣故嗎?亦或者是與先前那條雲龍有關?
這些白鶴將二人重重圍住,如化作一片龍卷在奔向山去。攢簇的模樣如侍衛護主,而翩翩起舞卻又如舞女有了新舞迫不及待要給他人見識一般。
淩墨非感受著近在咫尺的都能聽到“撲棱”翅膀拍動聲的白鶴,情不自禁的伸出右手想要撫摸它們。
就在他剛伸手的一瞬,墨梓的聲音便從前方傳來。“你最好想清楚了再摸,這些白鶴可不是你認知中的白鶴,而是劍氣所化。這些劍氣嫉惡如仇,你最捫心自問有沒有做過什麽壞事,否則等會被絞成一片血霧時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啊,怎麽這樣啊……”聞言後淩墨非悻悻然的把手鎖了回來,仔細思索自己可否有做過什麽壞事。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淩墨非便開始戰栗不安,如芒在背。
他想到了自己曾因想要一個軟些毛發做的枕頭,便每天晚上乘墨濡睡著後用剪刀剪去它身上的一層毛發。由於每次幅度極小,以至於墨濡隻是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卻又找不出緣由,最後隻是感慨那一年的冬天寒冷異常。
墨梓見狀嘴角微微上揚,心中暗道:唉,這小子也忒不聰明,若是他真犯了惡行,這些劍氣白鶴難道還能容忍他近在咫尺不成?不過讓他擔驚受怕會倒也無妨,畢竟他可是“會我宗絕技”之人,想來這種事也無需告知,片刻後他便會明白了。畢竟是“會我宗絕技之人”,一切無妨。
終於到了建築物前,墨梓擺了擺手,示意那些白鶴可自行離去。隨後左腿稍曲,右腿邁出踏在了山岩所刻的石板之上。這才向著麵前的一座大殿雙手負後徐行。
眼前的大殿金碧輝煌,殿門口佇立有兩隻石鶴,琉璃製的瓦楞與屋簷之上亦有各式琉璃仙鶴展翅“欲”飛。恰是此時月光皎皎,殿中燈火長明。月光與燭光交相輝映,透過琉璃瓦在屋簷上顯化了一片七彩氤氳,使得這些屋簷上的琉璃仙鶴通體寶光流轉,同時如踏仙境祥雲之中,展翅欲飛,如欲羽化登仙。
待護送白鶴都已散去,淩墨非卻還在遠處閉著眼睛口中嘀嘀咕咕念著:“墨濡我對不起你啊,小黑貓我錯了,白鶴大俠別打我,我是好人啊……”
此時已至大殿門前的墨梓一臉無奈,你說你自言自語就算了,那你倒是下來自言自語啊,踩在我的劍上是怎麽回事?
“我們到了,白鶴不會砍殺你的,你下來吧!”墨梓傳音道。
這一聲呼喚總算將其拽回了現實,淩墨非一睜眼,便看見了眼前宛如仙境的大殿。方才還愧疚不已的“墨濡毛發事件”轉瞬間便被置之腦後,雙腳一蹬,“誇啦”一聲落在了地麵之上。隨後又如隻見到了食物的小白兔一般蹦蹦跳跳的便向大殿奔去。
淩墨非到了大殿前後,抬頭望向“天上宮闕”,忽見匾額上金漆書有“白鶴殿”三個大字。淩墨非的記憶力向來不錯,故此他還記得這便是先前墨梓所說的大事決議之處了。
既然是如此重要之地,想來今日來此事也定然不小。在沂淵城做了三年夥計的淩墨非對於事情的重要性還是有著自己的判斷,既然是重要之事,那邊要認真對待。
於是乎淩墨非便收起目光,老老實實地跟在墨梓的身後。墨梓見狀又是對淩墨非喜愛了幾分,但神色中卻未有體現。隻是囑咐淩墨非跟著自己後便向大殿中的內堂走去。
推開內堂之門,發現其中早有四人等待。內堂中設有椅子五把,唯有最中間的椅子空著似在等著墨梓的到來。
淩墨非一進到內堂之中便覺得渾身不自在,委實是四人見到他後的目光都與常人大不相同,就好像曾經自己在當包子鋪夥計時那些女客人看著自己的眼神,卻還要更甚。
見狀少年趕忙拽住墨梓的衣角跟著他向中央那把椅子走去。而在這途中,淩墨非便看見了那把椅子上掛著一副展開的畫卷。
畫卷上有一名白衣男子屹立於山峰之巔,右手負後執劍,衣衫隨風而舞,其畫工之妙令人好似還能聽到那衣衫的獵獵作響。男子身畔白鶴漫布,劍上又隱隱有著紫色的虛影,卻看不大真切。
畫卷的左下角則是題有四行小字:白鶴山上生劍仙,仙劍化鶴鶴白仙。白仙身畔仙鶴白,鶴白仙劍勢弑仙。
淩墨非一見那四行小字便覺得有趣,沒想到這樣的宗門居然會在祖師堂上題有這種下裏巴人,看來確實是很平易近人的宗門了。
就在他觀賞畫卷之時,位於最左側椅子上的紫衫女子掩口笑道:“小墨非,你瞧這首打油詩如何呢?這可是我們的墨梓大長老傾盡才華,當年花費了整整一宿的時間才創作出的絕世佳作呢。如今啊,這首詩全宗上下都廣為流傳,大家都說朗朗上口呢。”
“咳咳。”為了製止她接著抖摟這些無關緊要卻和自己有些關聯的小事,墨梓趕忙幹咳一聲,使話題進入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