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思修行大道問心
“我曾經也和你一樣也是個少年,那時我的宗門叫做‘天庭’。天庭是當時整個鶴仙界最大的宗門,號稱‘替天行道,懲奸除惡’。在那場變故還沒有發生之前,我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直到鶴白仙大人的現世,才將其中的黑暗揭露給世人知曉。”
“先前的那些人自稱咒輪教,是鶴仙界中唯一一股任逍遙法外的邪教宗門了。是我們無能啊,五百年還沒有將他們消滅,辜負了鶴白仙大人的期待……”
似是意識到自己有些偏題,墨梓幹咳一聲,再次開口。
“咒輪教,咒輪教,顧名思義,他們的首領便是咒輪了。當時的天庭其實是第二代天庭,第一代天庭才是真正的替天行道,一切為天下蒼生。而第二代天庭確實打著第一代天庭‘替天行道’的名號,在暗中為非作歹,但凡是能夠幫助修行之物,強取豪奪一定要奪到手中。且殺人滅口斬草除根毫不留情。這一切的目的便是為了幫助咒輪早日突破封印。至於咒輪如何被封印一事太過複雜,我在此便不再多說,到了宗門後你可以自行去查閱典籍。(鶴白仙與咒輪的故事詳見《鶴白仙誌》)”
“其實開始隻是一些被咒輪操縱之人才做這些慘絕人寰之事,但當第二代天庭的人多了之後,咒輪頒布了一條詭秘的宗規:但凡是有任何奪取到的可幫助修行之物,隻需上交一半即可,剩下一半自行使用,若是不可拆分便可以換取等值的功勳,或者全部換成功勳亦無不可。當這條宗規頒布之後,那些無意間來到第二代天庭之人便被放出了內心最深處的惡念。隻要被他們所知曉的天材地寶,若是野生的倒好說,但若是存於人手,持有者沒有一人能夠善終。而這些事情在當時一界之主天庭的壓製下,竟無人知曉,因為那些知曉者都已經不能再說一句話了。背地裏做著這種泯滅人性的勾當,表麵上卻時不時做場斬妖除魔的好戲給人們看再大肆宣傳,使人們一直覺得天庭是替天行道的正派宗門。當真是……”
“當真是罪不可赦!”淩墨非攥緊了雙拳,漲紅了臉,聽到此處再也按捺不住,情不自禁的插口大喝。
見到他是這樣的表現,墨梓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這笑容中卻又帶著幾分苦澀,畢竟這樣罪不可赦的宗門,是曾育他長大的宗門啊。
墨梓輕輕掰開淩墨非握緊的拳頭,拉著他的手接著說道:“確實是罪不可赦啊,但真正罪不可赦的,還是那些人心啊。不過也不要對這個世界失望,總是有那麽些人像那家門前的草木,見到他們就會莫名的心安。那一道宗規隻是那些前來投靠的山澤野修或是有惡行前科的弟子才會知曉,而我自出生便在天庭內部長大,身邊的人大都向善,以至於直到鶴白仙大人大破天庭我才知曉這些事情。而我當時的夢想便是快些長大,好成為一名像身邊大人們那樣的執法者,庇護百姓,誰知那一日白鶴山異變倏起。”
迎麵吹來一陣帶著血腥味的微風,帶起一片片血紅的花瓣舞於血紅天。墨梓伸手接了片後,看著這片血色的世界,蹲下身子緩緩開口。
“那一日在白鶴山上,鶴白仙大人憑空出世,將千年前的真相公諸於世,一人仗劍入天庭,白鶴破陣斬咒輪!但咒輪不願罷休,臨死反撲,命那些被他操縱者攻擊身旁之人。當時的天庭中被操縱者十又二三,且那些人大多修為地位皆高,以至於天庭內部又是發生了一場混戰。當時的我也隻有乞天境,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家人與朋友被屠殺!本來我也難逃一死,但當時我身旁的赤嚴用性命保護了我,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
墨梓未抓著淩墨非的另一隻手此刻也是攥緊,稍稍深吸了口氣。
“我當時想著,如果我有力量,如果我有足夠的修為,那我是不是就能避免這些事情發生;是不是就能夠保護我想保護的人和物;是不是甚至,甚至能讓整片世界的人們都能夠安穩幸福,讓這樣的悲劇不要再發生!我曾在古籍中見得一詩句,也是迄今為止我最喜歡的詩句。‘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倘若真有那麽一天我一人能夠幫助整片世界的百姓,那我一死又有何希?一直到現在,支持我修行的動力便是希望能夠幫助到所有人,讓所有人幸福。”
“我墨梓惟有五願!願世間無荒歉,願世間無慟哭,願世間無苦痛,願世間無孤獨。願世間,人人可安康長樂,可劍斫鬼神!”
此言方畢,風起雲湧。天地顥氣隨手撕開血紅色的天空,化作一道漩渦在空中盤旋。陽光投下,雲中龍點睛。
暉耀百花血染金,朱池浮煙魂魄驚。
這片血紅的世界中的血色如積雪遇到耀陽轉瞬間消融,成河的血流發出“呲呲”的聲響,在地麵上浮起一片輕紗,被染成金色的花朵嬌羞的匿於霧中若隱若現,如銀河鑲嵌皎皎星。
素娟淺綴金卉,藍幕暗生雲龍。天地顥氣所化漩渦的中央逐漸顯出龍形,待其龍首身尾俱皆顯化出後,其餘的顥氣如放氣的氣球反轉般湧入一對龍目中。天地顥氣恰巧用盡之時,雲龍適睜眼。
墨梓亦抬頭,龍目對人眼,雲龍張口作無聲咆哮,隨即向下俯衝。若是自遠處看便如天空降下一道雲橋與地麵相連,天地間築起一條天路,伺人附雲而上見天上之宮闕。
隨著大日遊天際,這條雲路緩緩陸沉,最後入一人之身。天地顥氣化雲龍,氣運雲龍入人身,此人——墨梓。
墨梓受了這條顥氣雲龍後,檢視自身,竟發現修為體魄等皆無絲毫變化。唯一的感受便是體內好似多了一股暖洋洋的氣息,這股氣的存在使得整片世界仿佛都對他親善了許多,甚至吸收靈氣的速度都有所增加。
驀然間得到這樣的好處,墨梓的內心並沒有感到如何欣喜,反而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要讓眾生幸福的信念!
在一旁的淩墨非聽完墨梓的話便開始了沉默,思考著自己是為了什麽而修行,又該為了什麽而修行。
不知為何,他腦海中忽然便浮現出了自己雨夜露宿街頭的畫麵,想到了那時的無助與淒涼。又想到了一個個別的乞丐,那些比自己最落魄時還要淒慘的人們。他們難道願意如此嗎?怎麽可能,沒有人不渴望幸福。是這個不夠美好的世界使得他們隻能如此,他們無處可去,他們無人所需。
隻是一條小街道上就有這樣的現象,那麽數不清的世界中,一輩子都走不完的途中,又該有多少這樣的人們。他們不像自己一樣能遇到謝掌櫃這樣的好人,等待他們的隻有隨時皆可至的死亡,不知何時,不知何處。不知明日暖寒,不知明日溫飽。這樣的人多,太多,多到根本數不過來。
那麽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盡一份綿薄之力,哪怕能夠幫助一人那也是一人呢?修為越高,能幫助的自然就越多,那麽修行的目標也就自然而然地定下了吧。
淩墨非搖了搖墨梓的左手,“我也知道為什麽而修行了。”
墨梓眼神期待。
“我要為了天下蒼生而修,為了眾生而行。願天下人人安康長樂,可劍斫鬼神。”
墨梓又一次開懷大笑的起來,這本就是他說這番話的目的,同時也是最好的結果。淩墨非這次也沒有試圖離去,和墨梓一起大笑起來。
墨袍男子與白衣少年二人於金瓣舞中,笑聲不絕。
與此同時四周的白鶴宗弟子們陸陸續續趕來,一切都已就緒。墨梓拉著淩墨非轉身道:“白鶴宗弟子,歸宗!”
一聲令下,六艘流光溢彩的白鶴縈繞之飛舟於空中顯現,眾弟子紛紛登舟,六艘飛舟陸續化作一道虹光馳向天際。此時已日迫西山,白鶴宗方向是那夕陽的方向,隻見澄紅色的夕陽下六艘飛舟籠罩著光輝逐漸化作米粒大小遠去,最後再也不見蹤跡,回頭已是月攀草尖上。
白鶴宗弟子已經盡數離去,此地唯有墨梓與淩墨非二人。墨梓食中雙指上挑,一把墨色飛劍便自腰間飛出匍匐在地。墨梓拉著淩墨非踏上墨劍,笑道:“我們也該動身了。”
地上揚起陣漣漪,花瓣隨著氣流在墨劍軌跡後打轉兒。少年不時左傾或右斜,如隻企鵝在墨劍上蹣跚。待他穩住身形後,飛劍已上雲巔。
抓了一把雲氣,但隨即便散去。又試了幾次沒得逞後,少年便轉去撲棱起衣袖展翅欲高飛。
看著前方的夕陽與絢麗的彩霞,少年陡生豪氣,倏忽高呼一聲。
“天不迎我自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