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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素淡生活心自安

  其實謝旺本想讓淩墨非住在自己家中,可委實是自家婆娘不好溝通。不對,最主要的原因定然是家裏太小,媳婦的話絕對不是最主要的問題。


  到最後兩人隻能在包子鋪裏拾輟出一小塊地來好讓人休憩。哪知在晚上準備就寢時,墨濡卻是跑向了外邊,淩墨非跟著它的腳步來到了附近一條堆滿破爛的巷子中,最後從一個被破車遮掩住了的洞中發現了一片新天地。


  這條巷子自然便是丈兩巷,而那所謂新天地也就是淩墨非與墨濡初次相遇之地,想來此處便是墨濡素時睡覺的地方了。此時已是包子鋪小夥計打扮的少年一眼便相中了這片密閉的“小屋”,但現在這裏空空如也,再怎樣也定然沒有包子鋪裏舒服。何況他方才為了追上小黑貓,匆匆忙忙的連門也沒有帶上,謝旺又已經回家,若是遭了賊可是不妙。


  於是淩墨非抱起早已匍匐在地上的小黑貓,摸著它的小腦瓜柔和地開口道:“你看這裏的這副模樣顯然今天是沒有準備好迎接我們,要不今天我們先回鋪子裏,明天等我給它化點妝再來住怎麽樣啊?”


  墨濡似是聽懂了這些話,瞪大了碧綠色的眼睛的點了點頭,隨後便越上了肩,似乎在說:我趴好了,你隨意吧。


  淩墨非抬起頭從縫中看了眼天空,玉滿無雲,星閃瑩瑩。與昨日的淒風寒雨截然不同,月下如披銀緞襖,萬點白芒作淡妝。嘴角勾勒出一輪彎月,回到鋪中。夜上月是天上月,嘴上月是人間月,今朝少年,皎潔如月。


  第二日,在店鋪打烊天色近夜的時候,一間隻是由幾塊牆組成還開有“天窗”的小“房間”裏出現拿著掃帚與簸箕的少年;又過了不久,少年的手上換上了拖把與抹布;月上柳梢,根根木條源源不斷的向裏邊運來,隨後便是聲聲敲擊木頭與金屬聲音。


  “大功告成了!”今晚月光如昨夜,並非殺人放火天。本布滿灰塵的地麵此刻在地上已能看見全貌,是由有著方形條紋的白地磚組成,左右兩邊的地板中間分別刻著“王”與“薑”。而先前牆麵上的那些青苔藤蔓此時也早已不見蹤跡,一塊塊白轉露出了它們初始的麵目,不過是有些碎裂,帶上了些歲月的痕跡罷了。而最為引人注目的,卻是一張棕色木製床,坐落於屋簷底下,即使雨天也不會有什麽影響,無非是多聽些“穿瓦打牆聲”,再“吟嘯且徐眠”罷了。


  其上已鋪好了被子,床頭還有臨時起意所刻下的“屠蘇臥”三字,既取屠蘇去災之意,同時也是盼“春風送暖”。


  至於地板上這些字,淩墨非是不怎麽在意與奇怪,畢竟今天臉上有些紅腫還美名其曰是“給了老婆一點教訓,老天獎勵我的”的謝掌櫃已經和他說過了這條巷子的故事。


  而膽敢搬進來則是有著謝旺的支持。他今日在與那些王家淩家來買包子的傭人閑聊時得知了其實兩家如今已經不在意這條巷子之後,便給淩墨非找了些許木材,讓他放手去做。也就成了如今的“小屋”。


  又過了幾日,小屋陸陸續續的添了門,一張凳子和幾條板凳。其中要數門費時費力最多:先是拆了許多磚塊,再將門框安入,最後拉上一道簾子,勉強可以算是門了。簾子呈紅色的,上邊用墨水寫了“紅炎舍”三字,是謝旺說紅紅火火,討個好兆頭才掛上的。


  於是淩墨非的日程就變成了白天去包子鋪裏幫忙,晚上來到絲毫不炎熱的“紅炎舍”裏縫縫補補或者與墨濡嬉戲。也有時帶著它去外邊屋舍滿燈火,通衢無行人的街上溜達。當然也有時會跟著謝旺一起去他家裏吃晚飯,順便見見那謝掌櫃所謂“被我治的服服帖帖”的老板娘。雖然話是這麽說,但淩墨非倒覺得還是看起來像掌櫃的被治的服服帖帖。


  一般除非是和謝旺一起,否則淩墨非都是在晚上大家都回家吃飯了或之後才會啃著包子出來逛逛。因為若不是這些時間,外邊還會有一些近齡孩子遊蕩,那些孩子一見到淩墨非,就會出口謾罵,甚至還有些膽子大的會向他丟石頭,等淩墨非來追趕他們時,他們便四處散開,以此為樂。不過最讓淩墨非委屈的一件事,則是一日有幾人闖入紅炎舍中將裏邊弄得一團糟。墨濡將他們抓傷後,那些孩子的家人竟然還來到包子鋪興師問罪,當真是惡人先告狀,還想要讓謝旺交出墨濡來。


  當時幾個少婦就站在鋪子前嘰嘰喳喳不休,那一日的生意幾近沒有。少年很清楚的記得,那一次謝掌櫃。難得板著臉嚴肅的問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而自己則是低聲一五一十的回答了。聽完事情經過後他的臉龐稍微放鬆,隨後出門去和那些少婦們解釋。


  但謝旺本就口舌笨拙,再加之四五個少婦同時開口,屬實是有口難辯。見到他這副模樣,那些來興師問罪之人便更加得意,言語漸漸不堪入耳了起來。意思無非就是我家孩子說的肯定沒有錯,難道你不相信五六個孩子同時所說的話反而去相信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野孩子嘛?今天不交出那隻野貓,你別想我們再來你這家店,我們的親朋好友也別想!

  隻見謝旺的臉色逐漸陰沉,等聽到她們辱罵道淩墨非是野孩子時再也按捺不住憤怒。


  “你們自己家的孩子什麽德行自己心裏沒點數嗎?淩墨非在我這這麽久一直兢兢業業什麽事都沒惹過,就連墨濡,你們口中的野貓也一直很乖巧,難道一見到你們孩子就變成了怪物嗎!你們自己去看看他好不容易整理的小家現在被那群小崽子糟蹋成什麽樣了!說淩墨非是野孩子,那你們家的孩子算什麽東西?廢物嗎!不來買我家的東西就滾,我想把這些東西賣給你們這些沒素質的人?快滾!”謝旺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已是如平地起驚雷,四麵街坊都聽的清清楚楚。原先還七嘴八舌的婦人見到他怒目嗔視的模樣本就嚇得不輕,又聽得響如擂鼓在耳畔的怒吼,一時說不出話來。最後隻是甩了甩袖子悻悻然離去。


  那是淩墨非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見謝旺發怒。而竟是為了為了一個野孩子。自此以後,便再也沒有人敢去他的小屋作亂了。


  最後這件事情的解決,還是在街坊鄰居們的幫助下。謝旺雖然身材魁梧,但向來性子溫和樂於助人,鄰居們知道這件事後,都各自回家盤問自己的孩子,男孩們都嘴硬的很,不過女孩們都不假思索的將真相告知父母,最後那些參加了的孩子們都嚐到了竹條木棍的美味。


  而那些先前堵門謾罵的婦人家男人都狠狠的說了女人孩子,最後親自登門道歉,就此這件事才告一段落。


  至於對淩墨非的態度兩極分化的原因其實也顯而易見,沒辦法,自從他臉上傷痕恢複後,哪怕隻是穿著小夥計的服飾也好看的像畫裏走出來似的,這哪個女孩子受得住啊!謝旺家女兒每次吃飯的時候都恨不得把眼睛瞪出來貼在淩墨非臉上,甚至連開始反感的她媽也是一個德行,母女兩就一個勁給淩墨非夾菜,看的謝旺氣不打一處來。關鍵是還打不過媳婦啊!這有啥辦法!

  而男孩們的反應自然就是因為他太受女孩子歡迎了,況且經過這件事後,雙方矛盾更加激烈。


  於是淩墨非的生活其實也就是如此了,不過是常常會有一些例如女孩來到店裏借著買包子的名義,一個包子吃一早上就擱那坐著;或者是什麽年紀大點的婦人故意掉點東西,等淩墨非幫她們撿起來遞還時趁機摸一把他雖幹活卻仍然光潔白皙的手或者拿胸脯壓著他之類的小插曲罷了。開始這小夥計還是有些害羞,總覺得怪不好意思,直到後來謝旺開導了他一番才好了許多。


  至於謝旺則是歡喜得不得了,一下子店裏多了不少生意。為了防止這些顧客流失,他還特地告訴淩墨非對這些目光不要在意,最好溫柔的對視回去,遇到什麽揩油的也別羞澀,大膽揩回去,不要磨磨唧唧的像個娘們,反正咱是男人,咱不吃虧啊!你看謝老哥我想摸還摸不到呢!


  最後當淩墨非深以為然的把這些話在晚飯時告訴謝夫人後,不知為何當時的掌櫃就臉色一白,兩腿微微顫抖。在晚飯過後,隻見謝夫人笑嘻嘻的喊了當時看起來走路都不太穩的謝掌櫃進了房間。至於之後,淩墨非隻是在洗碗時隱隱約約聽到了似乎是掌櫃的慘叫聲。第二天謝旺臉上則又是多了些他所謂的“上天恩賜”。


  一個個日子平淡無奇,三年的時光如白駒過隙。此刻淩墨非已經比剛到鋪子裏時高了一個腦袋,而鋪子的名氣也是越來越大,甚至有許多少女不辭數十裏隻為了來這買個包子,隻買了第一次後就變成了常客。


  如此一來店鋪的就顯得狹小了,謝旺財大氣粗的一連買下了附近兩家門麵,還把包子鋪改了個名字——墨非包子鋪。又多找了兩三個夥計,自己就坐在那算算賬,還不忘自言自語吹噓:“我老謝真是天才,未卜先知啊!果然好人有好報,哈哈哈哈……”


  大家都覺得這樣的日子會一直延續下去,直到淩墨非也找了個姑娘,然後生了個胖娃娃……當然這嫁了的姑娘最好是自家姑娘,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大家都這麽想著,直至那一個雪夜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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