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光驅穢時來運轉
就在這躺在雨中的少年享受著一場寒冷一點點接觸肌膚,隨後像針紮入體內,再深入骨髓與內心的按摩時,一位意料之外的來客打斷了這場入冥儀式。
隻見兩道綠光倏忽自房頂跳下,隨後如星火疾隕砸向淩墨非的臉龐,可卻沒有著陸,而是如鬼火般飄蕩其上。
淩墨非遭此痛擊,頭上又憑空多出了些許重量,情不自禁的睜開雙眼,卻隻是一團漆黑,且有什麽毛茸茸的東西刺激得他頃刻便又閉上了眼睛。
這團有重量的鬼火又是上下晃動了一陣,渾然不知身後有一雙小手悄咪咪的摸了過來。霎時碧綠色鬼火又是猛的一晃動,淩墨非也是坐起身來,睜開了雙眼。
雙方顯然都被嚇了一跳,各自發出“啊呦!”與“喵!”的喊叫。等喊出了聲後,淩墨非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這鬼火怎麽會有重量?而且還有毛發,肉嘟嘟的?
他捧起這團鬼火,仔細的打量後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麽鬼火,而是一隻碧眼黑貓。隻是由於它實在太黑,以至於在微弱的月光下就顯得與環境融為一體,這才出現了“鬼火”的誤會。
此刻腦海中已經沒有了先前記憶的少年看著手中的小肥貓,並不同於常人感到驚嚇,反倒是覺得有莫名的好感。至於這好感從何而來他也是不知,或許這隻黑貓本來就是自己的?想到此處,淩墨非本如死灰的腦海陡然生出一個荒唐的念頭:“要是我死了,我的小貓咪怎麽辦?它會不會餓死啊?”隨即立刻抱著小黑貓蹲到了牆角屋簷下,不再讓雨淋著自己,或者說是小黑貓。
為什麽有些人會想著自殺,很多人始終難以理解。其實原因並不複雜,無非是少了活下去的理由,亦或者說沒有了牽掛罷了。倘若沒有了牽掛,沒有了自己在意的東西,那麽渾渾噩噩活著與苟且偷生仿佛也沒什麽區別。而一旦意識到自己有了價值,就不會再想著輕易死去,特別是那些曾體驗過自己不被需要的人。越是這一類人,越是會重視哪怕一點點的情感,會在意那一絲絲微不足道的善意,隻有失去過才會知道珍惜。而平常人則不會到如此地步,也就使得他們不需要去深入思考這一件事,隻需一切按部就班即可,故此難以理解也是在所難免的了。
正如此刻的淩墨非。在他感覺到自己似乎無人在意之時,便心如死灰欲一死了之,反正無論如何也不會有人在意自己。但當他誤把小黑貓當做自己先前的寵物後,他的內心就有了牽掛,有了自己活在這世間的理由。哪怕這理由在外人眼中覺得荒誕,哪怕這理由是那麽微不足道,但它卻以一股神秘且強大的力量填滿了少年內心的火炬,並為他點亮。
似乎是怕小黑貓著涼,少年把它抱在了自己的懷中,其實他的懷中同樣並不溫暖,但少年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隻是緊緊的抱住小黑貓。
在這過程中,他在心裏也為小黑貓取了一個名字,叫做“墨濡”。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那麽快就想出了名字,但既然這本就是他的貓,記得名字自然也在情理之中,於是乎少年很快就將這想法置之腦後,接著抱住墨濡。
最讓淩墨非深信墨濡本就是自己的貓的緣由則是在這一連串的過程中墨濡竟絲毫沒有反抗。至於真相到底如何,墨濡也不能開口解釋,隻能放在一旁了。
在這風雨夜中,一座繁華大城唯一一片熄了燈的平民區的一隅,一人一貓倚在牆角,聽著“滴答”“滴答”的搖籃曲沉沉睡去。風吹的會冷,雨落下會寒,但我的懷中還僅剩一片溫暖,正如我的心一樣,如此四海皆家。
第二日太陽已上樹梢,溫馨的暖陽驅散了昨夜的冰寒,少年睜開眼抓住了全世界的陽光,連懷中漆黑的墨濡毛發上也染上了一層金光,陽光燦爛,亦如少年笑容燦爛。
察覺到自己的小窩開始有了動作,墨濡也睜開了眼睛,“喵”一聲伸了個懶腰,隨後攀上淩墨非肩頭,懶洋洋的匐於其上享受著暖洋洋的太陽式撓背。
淩墨非站起身來,卻不再動彈,原來是少年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麽了。肩上的小祖宗很顯然對他的反應很是不滿意,縱身一躍到淩墨非麵前的地上站起身來,張開嘴巴搖搖晃晃的用前肢指著,最後沒支撐住四腳朝天撲騰,仰臥在地。
動作簡單明了,少年輕而易舉的便明白了墨濡的意思。找吃的嘛!我肚子也餓了,確實是目前最重要的事。可理解簡單,要實現卻沒有那麽簡單,他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麽樣去找到吃食。
但再怎樣也不能束手待斃,淩墨非走出這條小巷便開始觀察人們是如何得到食物的。過了不久他就發現,那些人們總是把一種外圓內方的小板給那些源源不斷拿來食物的人。隻要給了那些小板,就可以拿到食物,小板越多,拿到的也是越多。
雖說大致流程已經明白,可有一件事讓少年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抓耳撓腮疑惑自語道:“為什麽大家都有那小板,我卻摸遍了全身也沒有啊?他們都是怎麽變出來的啊?”
想了許久卻依舊沒有結果,最後耐不住肚子與墨濡“喵喵喵”的催促,淩墨非隻能硬著頭皮走上前,學著先前那些人裝模作樣的摸了摸袖口與口袋,然後就伸手自己拿起了一個包子。而此刻老板正凶神惡煞的盯著淩墨非,慢慢吐出幾個字:“小子,又是你!”
好巧不巧,這正是先前的吃了一頓霸王餐的那家包子鋪。店家一把拽住淩墨非的領口,“好家夥,之前光明正大的來我這吃霸王餐,今天還敢來第二次?畫了點妝還多了點裝模作樣你以為我就不認識你?謝大爺我四十多年第一次見你這麽猖狂的小子,快給錢!”說到最後,謝裝櫃已是拍案怒視。
淩墨非被抓住領口遭了一頓罵後不知所措,隻是待在原地戰戰兢兢,一言不發。看他這副模樣謝老板也難以狠下心來接著怒吼,無奈道:“算你謝大爺我心地好,今天你把錢補上,之前的事我們就過往不究了。”
“啊?錢……錢是什麽啊……”淩墨非弱弱的開口。
此刻輪到掌櫃愣在原地了。“你連什麽是錢都不知道?那你怎麽活到今天的?”
這個問題淩墨非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回答了,答案自然是不知道。反正啥也不記得嘛。
謝掌櫃不信邪的摸遍了他的全身,衣服上的汙漬在錢麵前自然算不得什麽,至於什麽男女授受不親就更扯了,兩個男的,摸就摸了,咋的摸你家媳婦了?
最後隻聽得一聲歎息,店主無可奈何的揮了揮手:“你走吧,下次要是再敢來我絕對饒不了你,這次先放你一馬。唉,都怪我老謝人太好,下不去手啊……”
但顯然淩墨非並沒有要走的意思,因為他不知道除了這以外還有什麽地方有東西吃了。於是他就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用當地人的話來說就是和個鐵蛋兒似得。
見此店老板是氣不打一出來,好心好意放你走,你還賴著著是吧?正當他拿起掃帚準備采取強製手段時,卻聽見淩墨非開口詢問了。
“那個,叔叔,你說的錢怎麽拿啊……我肚子餓了,還有我的小貓咪……”
原名謝旺的掌櫃,此刻是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說他是故意的吧,又不太像;說他不是不是故意的吧,又怎麽會有人活這麽大不知道錢是什麽的。他先前說什麽都不知道,難道他還失憶了不成?啊!失憶!
“喂,小子,你叫什麽名字?你還記得自己家在哪,自己父母是誰嗎?”
淩墨非隻是不住搖頭。“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隻有一隻小貓咪……它叫墨濡……”
回答完後二人沉默了許久,顯然是不知道說什麽了。突然謝旺一拍手,露出一副“老子真是天才”的表情,隨後向淩墨非開口道:“小子你說你餓了想吃東西是吧?”
“嗯嗯……還有我的小貓咪!”
“那要不這樣,你每天幫我幹活,我就每天給你吃的怎麽樣?”
“那小……”
“小貓咪也有小貓咪也有。”
“嗯嗯!好!”
“那我告訴你你該幹點啥啊,我們今天就開始”
……
就這樣,自此之後大家都知道“謝旺包子鋪”裏就多了一名不愛說話的小夥計,雖然話少的近乎沒有,但做事還挺勤快,主要是還聽話。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慢慢接受這個看著有點傻乎乎的小家夥。哦,當然,還有他的小貓咪。
似乎是那一天的太陽真的洗幹淨了他身上的晦氣,自此以後他的生活逐漸變得充實了起來,甚至有了一個與小黑貓墨濡一起居住的家。一個與眾不同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