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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新

  五十九


  身後的槍聲和馬蹄聲都消失了,張老三二人信馬走著,順著小河北岸的路往西邊走,他們要回他的小孫莊老營。他們把盒子槍插進腰間,張老三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心裏想,這麽狼狽逃竄的事,自打他來到這裏,還沒轉夠幾個村莊,還沒有有擄掠多少東西,形象就已經如此不堪,還當著他的小跟班,還沒弄清楚對方的人數、目的,就被幾個瞎咋呼的毛賊嚇得落荒了,逃竄了,他的這張臉不用巴掌去打就紅了。這要是讓他隊伍裏的人知道了,那還不笑掉大牙。他搖搖腦袋,一肚子的火氣沒處撒,就使勁加了一下馬肚子,用鞭子朝馬的屁股上狠勁的抽了一鞭。那馬莫名其妙的挨了一下,猛地往前一竄,四蹄撒開,狂奔起來。


  “三哥,等等我,別跑了,人家不追了,都回去了!”


  後頭的小跟班不知就裏,在後邊瞎喊起來。張老三聽了,心裏的火氣更大,他讓這個小東西誤認為自己是因為膽怯,這才打馬狂奔,又沒法回頭說明,就貓著腰,任那馬往前奔馳著。不一會兒,就把後頭的人甩掉很遠。小孫莊的輪廓出現在他的視野裏,他勒住馬韁繩,讓馬慢下來,走了一小段路程,後邊的跟班這才跟上來,喘著粗氣說:

  “三哥啊,人家都回去了,沒人追了,你還跑啥呀。”


  這時候,張老三已經氣急敗壞,惱羞成怒,他回頭朝著這個沒眼色的貨吼了一聲:“我又不瞎,你胡唚個球啊你!我對你說,回去不準提這件事。”


  看到隊長像惡狗一樣發怒,小跟班嚇得不敢再說了,他看出來,這件事讓隊長很惱火,沒看見人就逃跑了,隊長心裏窩氣,還覺得丟人。他小聲說了一句:“知道了。”就再也不敢說話了。


  這也太丟人了,哪有被人一嗓子喊得兔子一樣的跑呢?連人影都沒有看見,僅僅對著天上放了幾槍,就把他這個大隊長嚇得催馬逃竄,連頭也不敢回,別說讓別人說幾句難聽話了,他自己想想也覺得窩囊。他來到他的老營裏,拉著一張臉,誰也不理。有人過來把馬牽過去拴在一根柱子上,問他:

  “三哥,你咋這麽一小會兒就回來了?遇到啥人沒有?”


  他也不理睬,回到屋裏,坐在那裏生氣。停了一會兒,他朝著屋外麵喊:“那幾個人都回來了沒有?”


  院子裏有人回答:“都沒有,剛去一會兒,不會這麽快就回來,你們咋回來的這麽快呀?探聽到啥消息了沒有啊.……”


  問話的人突然打住,院內變得鴉雀無聲了。


  “剛才我聽見有人打槍,咋回事兒啊?”


  這邊,院子裏有人問那個小跟班。隻見小跟班朝問話的人搖搖手,不讓再問,自己跑到一邊找水喝去。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看見張老三的滿臉怒氣,都不敢再問,都蹲下去繼續幹著各自正幹的遊戲,重新拾起剛才間斷的話題,院子裏很快就恢複了剛才的平靜。


  張老三躺在屋子裏,剛才那一幕在他眼前不停的閃現,他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這是哪個王八蛋搞得惡作劇。他想到今天的告示上,明明蓋著陽武縣政府的大印,這才轉身走出小鎮,沒走幾步遠,就有人追上來了,還喊著他的名字,“別讓張老三跑了!”這幾個人肯定不是官差,官差難道隱藏在河西鎮裏沒走?可是,官差也不認識他呀。再說了,要是官差的話,怎會光喊話,亂放槍,不追趕呢?這肯定不是官差幹的。那這是哪個王八蛋幹的呢?韋大壯幹的?韋大壯又不是河西鎮的人,他咋就正好在那裏等著呢?要是這個龜孫子的話,就隻有一種可能,這個韋大壯一直就在這一帶留神著他的行蹤,就沒有走遠。鎮上的每個角落裏都有他的人看著,等他一出現,韋大壯就召集所有的人來截殺他。這種可能性很大。他想起剛才這件事就上火,他前頭跑了之後,追他的人不知道怎樣在那裏大笑呢,肯定笑得前仰後合,然後用手指著他狼狽逃竄的方向說:“看看土匪頭子張老三的樣子,真他娘的是個膽小鬼。連人影都沒有看見就撂路了。”接著,幾個人又彎著腰繼續大笑。“好好,好,我看你們能笑幾天,我張老三就是死,也不會再弄這丟人事兒了。”他暗暗的咬牙發誓。“等人們都回來,隻要探聽清楚了,真是你韋大壯幹的,好,我叫你韋家的院子騰空了,連個燒紙的後人都沒有。”他又想到陽武縣政府的告示,這是誰幹的呢?以前這種事可是沒有幾個人來管的,這次咋就這麽快就貼出了海捕文告呢?看來,這個馮督軍不是吃素的,剿滅匪患,禁毒禁娼,不光是停留在口頭上,他要來真的,俺張老三從開封一帶跑過黃河了,本想著這裏屬於河北道管轄,那曾想,他還真追到這裏來剿。不過,他此時萬萬也沒又想到會有剿匪小隊追過來,他隻是想到了馮玉祥的治豫方略也推行到了這個地方,讓他猝不及防。下一步往哪裏去?這裏離封丘縣不遠,可是,那裏離開封最近,過河就到了開封。就是官府派兵圍剿,也來得快速。要不往西走,走到原武一帶,避開這裏的仇人,避開陽武縣的追捕,出了縣界,陽武就不會在跑到原武去緝拿凶犯。他躺在那裏,胡思亂想著,不一會兒,就睡著了。看來,這當個土匪頭子也不容易,啥事都要想到,弄不好,這一攤子人的身家性命就交代到他的手裏了。


  他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去了開封,找到了他的本家哥哥,在那裏喝花酒,吃肥肉,聽小曲,賽似活神仙。還夢見了祥符調名角李劍雲閆彩雲唱著《三上關》,在戲台上那個扭啊扭,那唱腔,“薛小妹一句話氣死我.……”樊梨花,薛丁山……正當他雲裏霧裏的夢著,忽然,聽見有人喊他:


  “三哥,三哥,你醒醒,他們都回來了。”


  他睜開惺忪睡眼一看,模糊的眼睛裏出現了張導包的大長臉,張導包頭朝下跟他說話,他倆的眼睛反著看,把張老三看得糊糊塗塗的,似乎是見到了鬼。他坐起來,揉揉眼睛,問道:

  “人咧?”


  “都在外麵等著。三哥,聽他們說,你今天回來很不高興,咋啦?”


  張老三停了半天才說:“都進屋吧。”沒有說出今天狼狽逃竄的事。


  上午去打探消息的人都回來了,這次沒有晚歸的人,看看天色還早,都早早的回到了老營,張老三就知道,他的這些人都被那兩顆人頭嚇住了。


  “今天都回來的怪早。”張老三不由得說了一句。


  這些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沒有說話,隻是心裏說,那可不,那兩顆人頭還沒晾涼呢。


  “不要被那個韋大壯嚇住……”想往下說些豪裝的語言,鼓舞士氣,可是,他想到自己在回來的路上騎馬奔跑的事,心裏的底氣卸掉了一半,沒好意思繼續說下去,就把話題拐到了打探消息上麵。“都探聽到啥消息了?”


  第一小隊是張導包的隊長,他去了河邊的兩個村,看到有一個村裏張貼了告示,要捉拿張老三,他想了想,隻好照實說了:“三哥,縣裏貼告示了,要捉拿你呢。還有重賞,這是誰幹的呀,以前咱們也沒少在這裏弄事兒,也沒見有人捉拿,這一回咋就想起捉拿了哪?”


  第二組是張二孬的隊長,他也看見了陽武縣張貼的告示,要捉拿張老三,不過,他另外還打聽到了韋大壯的一些消息,他說:“三哥,韋大壯的家裏沒人了,不知道都跑哪裏去了。有人說,韋大壯組織了一幫人,專門殺咱們的人,不管逮住了誰,一律殺死,為他的弟兄們報仇,我陳家報仇。”


  張老三抬頭看了一眼二孬,想問什麽問題,想了想,還是招手讓繼續說下去。


  “三哥,”第三組開始匯報,“我們沒有看見告示,我們去的這兩個莊太小,可能沒有去貼吧,我們也打聽到了一些消息,說是陽武縣來了一幫人,像是警察,不知道從哪裏過來的,還在陽武縣大街上巡邏呢。看樣子不像是陽武縣的,陽武原來就沒有幾個警察,就兩個吧,還有一個生病的,半死不活。據說這一幫子人都很年輕,像是省城來的,個個腰裏別著盒子炮,威風的很哪。”


  此時的張老三憋不住了,他抬頭問:“啥時候的事?誰看見了?”


  “就這幾天吧,要說誰看見了,我們沒有打聽到。要想弄清楚真假,我們明天去陽武看看,是不是真在街上巡邏了。”


  “往下說。”張老三催促著。


  第四組匯報說:“我們啥也沒有打聽到,就是聽說有告示,要捉拿你呢三哥。三哥,我看咱們在這裏不能住了,誰都知道咱們住在小孫莊,又貼了告示,萬一官府來人捉拿我們,那就壞醋了。”


  “那有啥壞醋不壞醋的,他們會有幾個鳥人,我們還會害怕他?不行了幹一仗就走,讓他們聞不住咱的氣兒,看他還有啥好辦法。”張老三在話語方麵還是硬撐著,其實他此時已經決定,要向東或者向西轉移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張老四此時站起來說:“咱們在這裏和每個村都有血仇,這裏的人沒有幾個會站在咱這一邊的,政府這樣一鬧,估計每一個村的人都會起來和咱作對。那個韋大壯不知道藏到那裏了,我們去了一趟韋家集,沒有見到韋大壯家開門,我們問了走路的,說韋大壯的家裏人都跑了,主要是怕咱們再殺回去。”


  “我們殺了他幾個人,他要是沒有殺我們的人,他怕個球啊?這說明韋大壯這個雜種,肯定做了啥事。我今天去了一趟河西鎮,也見到了告示。回來的時候,在我們後頭有人追,還喊著我的名字,朝我們打槍。就是沒有追過來,幹吆喝幾聲。我就猜想是那個韋大壯幹的。”張老三也把今天他遇到事掐頭去尾的說了。


  “誰認識你呀?隻有哪個韋大壯。要不咱黑了到韋家集摸一家夥吧,我就不信他韋大壯黑了還不回家,他那麽大一家人,住哪裏呀?摸一家夥,殺他幾個人,給老賴他倆報仇,也叫別的人看看,和咱作對有啥好處。”


  這是張導包的出的主意。


  “好,這樣吧,今天黑裏在這裏吃一頓飯,晚上行動,去摸韋家集,殺韋大壯家裏的人,所有的人,一個不剩,全部殺光。”張老三下了狠心,他想起今天那幾個追他的人,這心裏就憋著一股火氣,不殺了韋大壯,出不了這口惡氣。


  張老四問:“要是官府的人來剿咋辦?”


  “打。”


  這一回,張老三下了大決心,不能再當隻會逃跑的膽小鬼了,就是戰死,也不能落個貪生怕死的窩囊廢。張老三知道陽武縣的武裝情況,以前來這裏的時候,那個糊塗知事也接到過鄉民的報告,隻是礙於沒有足夠的兵力,對他這幾十個人毫無辦法。陽武縣的知事,由於上麵的餉銀不能按時兌現,每個知事不是餓跑就是托人找關係調動工作走了,基本是一年換一個知事,誰去了都沒有長久打算。這個崔糊塗原來也打算組建一支民團武裝,自認團總,可是,省裏給的給養和槍支有限,養不住人。最好笑的就是那些槍支,都是從省裏督軍趙倜隊伍上淘汰下來的舊槍,修修,又攤派到各縣,還沒有打上一槍兩槍,槍就壞了,還沒有人會修理。又加上收不上銀兩,這些民團就被迫回家種地養活老婆孩子去了。所以,張老三根本就沒有把縣裏的官兵放到眼裏。那些武器,還不如張老三從民間黑市上買來的好,你想,一把德國造盒子炮,新的,帶著幾百發子彈,十個大洋就能買到。又好使,又便宜。這回到底來了多少人,到底有沒有官兵來剿,他心裏不清楚。他就認定一點,今天夜裏偷襲韋家集,見了韋大壯家裏的人就殺,不管那兩顆人頭是不是這個韋大壯割下來的。。


  “誰來打誰,打罷了就走,看形勢再說往哪裏去。準備造飯,吃得勁,順著這條河往東一直走,防止官兵來追,隻要看見官兵了,開槍打死,一個不留。”


  張老三朝所有的人下著死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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