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劉家寨的劉明禮弟兄,從劉家寨的一個在開封做小買賣的人口中得知,開封大亂,一夜之間換了主人,來了個新督軍叫馮玉祥,把那個老督軍趙倜趕跑了。還把那個無惡不作的寶德全殺了,在開封搞新生活運動,禁娼禁賭,大力扭轉社會風氣。開封警察廳也來了一個新廳長,叫鹿啥,這個年輕人按照馮督軍的命令,沿街巡邏,發現搶劫的亂兵,就地正法。聽說這個人還是河南剿匪司令,對待土匪惡霸,為害鄉裏的,一律清剿。聽到這個消息以後,劉明禮非常興奮,他知道,開封現在換了新主人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況這個馮玉祥倡導的符合平民百姓的利益,他要去開封一趟,把自己家遭到的不幸,向新來的廳長大人反應,這些鄉下的匪患確實危害很大,搞得這裏的百姓人心惶惶。晚上連個夜路都不敢行走。這不正是匪患鬧得嗎?他想著,一顆絕望的心,又燃起了希望,他對兩個兄弟交代了一下,就立即動身到開封找張封去了。
到了開封已是晚上掌燈時分,街道兩旁的小樓上掛滿了各色燈籠,有梔子燈,龍燈,元宵燈,街上的秩序很安定,人們都恢複了以往的平靜,各家的生意都照常營業著。他走在街上的時候,還不時的看見巡邏的隊伍從他的身邊經過,身上挎著槍,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劉明禮眼看著這些變化,心裏禱告著,謝天謝地,但願這次真的來了個馮青天,但願又是一個包公在世吧。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來到張封家裏時,張封正在家裏念叨著:“也不知道明禮哥是不是知道開封城裏的事情,這麽大的事情,鄉下也有來開封辦事的,咋就傳不回鄉下呢?明禮大哥要是知道了一定.……”
兩口子正念叨著,劉明禮已經來到了張封家那個古樸典雅的小門樓下了。
“砰砰!”
劉明禮拍打著那一扇木門,叫著:“張封兄弟,是我呀!”
以往劉明禮是不出聲喊人的,今天可能是心裏興奮又焦急,破例叫門了。
很快,門從裏邊打開,張封夫婦同時出現在門裏,趕緊把劉明禮讓進屋裏。
還沒等劉明禮坐下,張封就說開了:“大哥,你可能聽說了,開封城換主人了,來了個馮督軍,這個人不像是趙督軍那樣的貪官,他手裏捧著一本聖經,親自帶著衛隊巡邏,對那些寶德全的亂兵,還有被打散的趙傑的散兵,搶劫百姓商鋪的,一律就地正法。開封街上瞬間就平靜了。還有,我們的頭也換了,來了個新廳長,叫什麽鹿仲麟,有三十來歲,還是河南的剿匪司令,他說了,馮督軍有令,清除匪患,大力扭轉社會風氣。我想,趁著這個時機,咱們借助警察廳的力量,對牛頭莊的綁匪勢力進行剿滅,我大嫂他們肯定有希望了。”張峰眉飛色舞的向劉明禮說著,描述著,臉上洋溢著希望的笑容。
劉明禮也很激動,他沒有坐下來,也是站著說話的:“兄弟呀,這一回還要仰仗你到警察廳裏去做工作,說服這個警察廳長,讓他派出警察,去圍剿牛頭莊。我估計,別說圍剿了,隻要警察廳派出人去了,牛頭莊的人就肯能把人放了。他們也怕死,他們也有老婆孩子,都是人,他們也不是畜生。這樣一來,你大嫂和小羊娘倆就有救了。”
站在旁邊插不進話來的楊氏直催張封說:“孩子他爹,你快點兒去說吧,大嫂和二嫂他們已經被弄走這麽多天了,孩子不知道咋樣了,我想起這事兒我就.……”說著又抹起眼淚來。
張封拍拍楊氏的肩膀說:“你別哭了,我明天就去找我們廳長,一五一十的把這個事情向他匯報,我就不信他不管。好,好,終於有了轉機,大哥,今天我們哥倆喝兩杯吧,我這心咋這麽高興呢!”
劉明禮說:“這樣吧,咱倆去南關找張虎兄弟吧,這個事還沒有謝過人家,盡管沒有把人就出來,人家還是下了很大的功夫的,你看人家那功夫,我真的很佩服。那天要不是人被轉移了,救出來人對這幾個高手來說是很容易的。”
張封說:“好,現在咱就去找張虎。下次救人說不定還得仰仗張虎他們,你想,他牛頭莊會輕易的把人交出來?他們的兒子還在西張莊張老三的手裏呢。到時候,張虎他們說不定還有用武之地。好,我拿著錢,上次你放這裏的錢一個都沒動。”
劉明禮製止了一下說:“這錢你先別動,我身上帶的有,將來找警察廳還要花錢,最起碼不請人家吃個飯嘛。放著吧,早晚都用得上的。”
兩個人出了門一直向南關武館走去。到了武館以後,張封他們已經吃過晚飯了,聽了劉明禮和張封的來意,當時說:
“這樣吧,就在我這裏喝酒,咱別去飯館了。我這裏雖說簡陋一些,也能弄幾個菜的,屋裏我存的有老酒,很方便的。”
劉明禮和張封感覺不合適,本來想請張虎喝酒的,這樣倒成了被請的了。爭執了一會兒,劉明禮見張虎實在不想出去,就轉身往外邊走邊走說:
“好,在這裏也行,我去街上買點吃得,看看附近有沒有賣牛肉和燒雞啥的。”說著,不等張虎說話,就走出了院門。
不一會兒,劉明禮回來,手裏拿著一個紙包,裏邊包了下酒的肉和焦花生等。
很快的,擺好了酒菜,還讓上次去的兩個徒弟也圍坐了,幾個人邊說邊喝,張虎一直為沒有把人救出來感到內疚,對不住明禮大哥。張封強調了不知道人轉移的原因。那兩個徒弟一直堅持再去一趟,拚一死也要把人救出來。
張封把他們廳裏的情況說了,並講出了下一步的打算,張虎他們覺得這也是個好主意。並表示,下次行動,一定前去幫忙,如需要衝上去搶人的話,情願打個頭陣,無論生死。不然的話,就對不起張封大哥,對不起明禮大哥的一片苦心。這一陣苦練功夫,特別是練習飛鏢,不能懈怠。即便是這次用不上,以後總會有用的。幾個人興奮,好像這人已經被救出來一樣,都有些過量。微醺之後,劉明禮和張封二人邊說話便順著原路走回去。走到張封家的胡同口,劉明禮二人站在胡同口說了一會兒話,劉明禮就轉過頭去,找旅館歇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劉明禮早早的就來到張封家的門外等著,他沒有敲門,他知道,今天這個時候,張封不會貪睡,他一定也會早起的。他剛站定,門就從裏邊開了,張封站在門裏讓明禮趕快進去。進屋以後,劉明禮說:
“昨晚上我想了,你今天去見廳長,把那銀元帶著,你給他試一試,他接了這事兒就有門兒,不接,也可能是個清官,也可能是不想管。現在這當官的口頭上都說得好,實際上都不做實事,曆朝曆代都是這樣的。我想著你還是帶著的好。如果他不願意管這個事,我會到馮督軍的府上去喊冤的。我就是豁出這條命也不會拉倒。”
“大哥,我知道。不過,我聽說馮玉祥是個清官,他是基督教徒,他帶出來的兵都是窮兵,不過對馮督軍都很忠心。萬一這個鹿廳長是個清官呢?我到時候見機行事吧。”張封也做好了這方麵的準備。
張封上班走了以後,劉明禮到街上轉悠,他到馬道街看看那裏的商品,那裏賣七東八西的小玩意兒,還有一些從外地進來的綢緞,開封的刺繡,字畫,文物寶貝。劉明禮就想,要不是這戰亂,這個古都開封怎麽會到了這一步呢?大宋年間就開封就已經是繁華似錦了,怎們越過越倒退了呢?他想著這個世道,沒有一個明君執政,沒有一個清廉為民的政府,老百姓永遠都要煎熬在這水深火熱之中。他想著他們劉家,靠著祖上留下來的一點田產,省吃儉用的,好不容易過到現在的地步,沒承想想遇到飛來之禍,一夜之間,變成了囚徒。真是告天天不應,告地地不靈,欲哭無淚,簡直要把人逼到了懸崖邊沿了。他但願這次能夠如他所願,救出他的家人,讓他去過窮人的日子他也情願。
在焦慮中等待著張封的下班,他看看日頭已經到了正午,這才買了一點吃的去了張封家裏打探情況。
張封已經回來,看他的表情,顯然沒有上班走的時候高興,臉上帶著幾分憂鬱。他等著劉明禮坐定後說:“大哥,廳長不在廳裏,聽他的衛兵說,他去馮督軍府上議事了,不知道啥時候來廳裏辦公,讓我多留點神,反正天天都在這裏上班,不愁見不到廳長的麵。我還聽說,他最近要去南陽剿匪,那裏的匪患比我們這裏嚴重的多。這次河南的剿匪重點不是開封這裏,而是河南南邊那幾個縣。”
聽了張峰的話劉明禮的心也陷入了沉重,他想了想說:“他最近隻要會警察廳辦公,你總會見到他的。實在是不行了,我就去督軍府喊冤。我就不信了,他馮督軍也是個賣嘴的客。”
下午,張封到廳裏上班,劉明禮到街上買了紙和筆,他坐在街上的一個旮旯裏,和一個要飯的為鄰居,寫了一張訴狀,大致是牛頭莊起票的過程,請求馮督軍體恤百姓苦難,肅清匪患,給百姓一個朗朗乾坤。他上過私塾,念過幾年書,本來想求取功名的,可是,清王朝退出曆史舞台,他也打消了功名的夢,一心一意的做個凡人百姓。不過這幾年的書倒也沒有白念,特別是這次事件以後,他出門辦事,深知不識字是寸步難行的。他下定了必死的決心,不管是馮督軍或者是長督軍無督軍,隻要他有一口氣在,就學著古代的秦香蓮攔轎喊冤,他就不信這天底下就沒有講理的地方。他就不信,這個世道就是張老三和牛家弟兄的天下,就沒有別人的活路。他其實還不知道,比他還冤還窮的窮人,有時候比他更難過,他遇到了難事還有土地可買,那些沒地的窮人遇到苦難的事了怎麽活呢?隻有等著閻王爺來垂憐了。
過了一天,就是劉明禮來得第二天中午,正當劉明禮有些失望的時候,他在張封的家裏聽到了這樣一個消息,張封告訴他:
“大哥,我今天晌午見到了我們的廳長,他快到上午的時候,來廳裏安排工作了。我首先說了我的身份,他讓我坐下來說話。我就把咱們這裏牛頭莊啊,西張莊啊,等等匪患對他講了,特別是牛頭莊這件起票的事,我講的最細最清楚,你猜鹿廳長咋說?”
這是個喜訊,劉明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他盯著張封的眼睛急急的問道:“鹿廳長他是咋說的?他同意了沒有?願意出兵不願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