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此時, 十一走正在城西的巷子里, 一家一家看過去。
城西是平民百姓住的地方, 房子比較普通, 一家一戶都是低矮的小院子, 看起來倒是和鎮上差不多。
十一是一路打聽過來的, 她想要租個小院子住著，城東多是達官貴人有錢人家的地盤, 租院子是不太容易的, 所以就來了城西。
巷子不算太寬敞, 兩邊都是住戶, 這些人看到十一都向她投來好奇的目光, 十一視而不見，淡定地走著，等到終於看到一處環境還算可以的地方這才停了下來，看到一個正坐在院子里納鞋底的老婦人，於是上前問道：「請問這裡有人家租房子么？」
老婦人耳朵有點背, 眼睛也不太好使，眯著眼睛努力地去看十一，卻還是看不太清，嘴裡大聲地問道：「姑娘你說什麼？」
十一又將自己的話大聲地問了一遍，可是老婦人還是聽不清。十一正打算放棄走人,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驚喜的喊叫, 「姑娘, 是你！」
十一轉身, 看到的便是中午吃餛飩的攤主一家三口。沒想到在這裡又遇到了。
小丫娘激動地放下手裡的東西快步走到十一面前，「姑娘，中午的事情真是太感謝你了，沒有你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咋樣了呢，多虧了你了，可是一轉眼你就不見了，我們都沒來得及感謝你。」
小丫也眼圈紅紅地跑到十一身邊，「姐姐，沒想到我們在這裡又見面了，這下我們能好好感謝你了。」
十一不在意地擺擺手，「不用了，我也不是特意幫你們的，是他弄髒了我的衣服而已。」
雖然十一這麼說，但一家三口還是很感謝她，一個勁地邀請她去家裡坐坐，十一擺手拒絕了。
小丫娘看十一是真不願意去的樣子，也不再勉強了，只是問道：「姑娘，你家是住在這邊么？」
十一看了看一家三口身後的東西，心裡基本可以斷定他們是住在這裡的，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實話實說了，「我是想在這裡租個小院子住，來這裡打聽一下。」
「租院子住？」小丫娘想了一下，「可是我們這邊好像沒有空的院子了，前幾天也有一家人來這問，最後沒問著走了。」
「是么。」十一眉頭微微皺了下，心裡暗想著得到別的地方看看了。
這時候，一旁的小丫突然開口，「姐姐，你介意住我們家么？我家還有空房間的，而且我家也沒有別人了。」
「這.……」小丫爹和小丫娘猶豫地看向十一，他們覺得這想法可以，但又怕十一嫌棄。
十一眨了眨眼，心思一動。小丫爹娘肯定會做飯，如果她住下來，吃飯的問題就解決了，而且他們白天做生意不在家，自己還清靜，最重要的一點是，這家人目前看來還挺不錯的，住他們家的房子肯定沒有那麼多麻煩。
這樣想來，小丫頭這提議的確不錯。
十一看向小丫爹娘，「你們願意租給我住么？價錢的話可以按照一個院子的價錢給，但是要包我的一日三餐，可以么？」
小丫爹娘看十一同意，當下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啊，十一是他們的救命恩人，他們還愁沒有機會報答她呢，「姑娘，只要你不嫌棄，我們家的房間給你住，不要錢。」
十一擺了擺手，「租金肯定要收，你們不收那我就不住了。」她不想欠別人人情。
小丫爹娘聞言立馬道：「好好，那我們收租金，收租金。」大不了少收一點。
就這麼說定了，十一當下跟著一家三口回了家，就在不遠處，走了幾步就到了。這是個不大的院子，看起來有點破舊，但裡面卻收拾的很乾凈，一看就是一家勤快的人，這點十一很滿意。
小丫娘將十一引到空餘的房間里，「這間房一直空著，我們家人口簡單，就我和我老伴還有小丫三口人，這間房也一直用不到，你要是來住那可太好了，小丫也不會嫌一個孩子無聊了，她可開心死了。」
十一點了點頭，將東西放到房間里的桌子上，「租金多少？我現在就給你們。」
小丫娘想了想道：「那就每個月給五十文吧。」
十一儘管不知道外面的行情，但是也知道五十文絕對是她佔便宜了，當下掏出一百文錢遞給小丫娘，「這是這個月的錢，多出來的算是我的伙食費，以後你們做飯多做我一份就行。」
小丫娘不肯要，最後還是十一態度堅決才收下的。
自此，十一算是正式在這裡住下了。小丫很高興，她太喜歡這個厲害的姐姐了，她能到她家住，她心都快激動飛了，當下就領著十一去街上買了生活用品，還嘰嘰喳喳地給十一介紹這片住宅的情況。
當晚，小丫一家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飯招待十一，十一吃著桌子上的菜，嘴裡卻突然無味了起來，腦子裡想起的都是楊石峰給她做的菜：土豆燒雞、糖醋魚、肉圓子……
十一眉頭皺了起來，不知道自己為何老是想起跟楊石峰有關的事情，以後彼此就是陌生人，自己為何老是想他？
難道是住在一起太長時間，乍然分開反而不習慣？十一覺得有可能，搖了搖頭，強迫自己不去想，專心致志吃自己的飯。
……
白雲村，楊家。
楊石峰坐在院子里，就著月色刨著木頭，一下一下，有力又安靜。
楊爺爺坐在旁邊看著他，老臉皺了起來，這心疼啊，忍不住勸了起來，「石峰啊，這麼暗傷眼
睛，別做了吧。」
楊石峰繼續刨著，「爺，我能看見，我再刨一會，你去休息吧。」
楊爺爺嘆了口氣，心裡著急，自從十一姑娘走了后，石峰一個人走回來，在房間里關了自己大半天沒出來，再出來后眼圈又紅又腫，他一看就知道自家大孫子這次是難過得狠了。可是他現在卻又跟沒事人一樣該做的事情一個不落，話也會說，還一個勁地刨木頭，這太正常了就是不正常啊。
唉，他真擔心自家孫子憋在心裡憋壞了。
楊爺爺不想回屋去休息，他想陪陪自家大孫子，於是問道：「石峰啊，你這是在做什麼呢，都做了一天了。」
楊石峰就著月光看了下木頭表面，確定可以了才回答道：「我在做傢具呢，我要把咱家的傢具都換一遍。」
「好好的怎麼想起來換傢具了？不是還能用么？」楊爺爺疑惑。
楊石峰頓了頓，過了好久，「傢具太老了，換新的。」
楊爺爺想了想也沒再多說，既然孫子想換那就換吧，正好也讓他有事情做，不要去想一些不開心的事情。
這時，掩著的大門突然「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楊爺爺抬頭一看，是楊二叔和宋娟花二人。
楊爺爺立馬不高興地「哼」了一聲，「你兩又來幹什麼！」
楊二叔拉著宋娟花走近，滿臉的愁容，「爹，十一大夫真的走了？」
楊爺爺臉色更加難看，「可不是走了，怎麼走的你們不知道么！」
楊二叔無奈地扒了扒自己的頭髮，「可是爹，十一大夫走了絹花的嗓子怎麼辦啊？難道一輩子就這麼啞巴著？十一大夫臨走的時候真的沒有給什麼解決的法子么？」
楊爺爺擺了擺手，「沒有什麼法子。」
楊二叔和宋娟花臉色難看起來，宋娟花急得使勁扯楊二叔袖子，讓他趕緊想辦法。
楊二叔只好看向楊石峰，「石峰啊，十一大夫臨走的時候真的沒有跟你說你二嬸嗓子的事么？你這裡能不能有什麼法子給你二嬸把嗓子治好啊？」
楊石峰卻低著頭一下一下刨著木頭，久久沒有搭理，久到楊二叔的臉都快掛不住的時候，終於開了口，「二叔，我沒有法子，你以後也不要再來找我，我和爺爺想清靜點過日子。」
此話一出，立馬讓楊二叔變了臉色，不敢置信地看向一向對他多了幾分孺慕之情的侄子，「石峰，你什麼意思？你這是不想跟二叔來往了？」
楊石峰低頭自顧自忙自己的，無聲地給予了答案。
楊二叔臉色一下子白了，差點沒站穩，心裡接受不了侄子這麼對自己，倉惶地看向楊爺爺，「爹，石峰他什麼意思？」
楊爺爺閉了閉眼，擺了擺手，「你們走吧，以後少來打擾我們爺孫兩，我們活得更清靜。」
楊二叔只覺得心一疼，一股難受感席捲全身，心裡知道這次是徹底傷了侄子的心了，侄子的心上人被自家婆娘氣走了，侄子怨恨他們了。
楊二叔痛苦地捂了把臉，強拉起一臉氣憤的宋娟花走出了門。
身後，大門「碰」地一聲被關上了。
楊二叔的心一疼，一把將宋娟花的手給甩開，「都怪你個臭婆娘亂說話，這下爹和石峰是徹底生我的氣了。」
宋娟花氣得都快炸了，要是能說話，她一定罵死楊二叔，現在她都成啞巴了，他不但不幫她出頭，還反過來怪她，這個死男人！
宋娟花氣得死命地擰楊二叔，楊二叔吃痛，心裡也氣憤難當，這次也不想忍了，直接就將宋娟花推開了，把她推得一個踉蹌。
宋娟花不可置信地看向竟然還手的楊二叔，無聲地尖叫一聲就衝上來撓楊二叔的臉，夫妻兩打了起來，動靜鬧得不小。
此時正是家家戶戶剛吃完晚飯，坐在院子里納涼說閑話的時候，聽見動靜可不就要出來看熱鬧嘛，這一看居然發現是楊二叔夫妻兩，紛紛驚呆了，納悶楊二叔這個怕老婆的竟然還還手了，可真稀奇。
大家看得津津有味的，也有人知道大概是什麼事情，於是說了起來，「好像是宋娟花亂說話得罪了十一大夫，十一大夫讓她說不出話來了，但十一大夫也被氣走了。」
大家一聽都驚訝了，紛紛追問十一大夫是不是真走了，他們可還指望著生了什麼病有大夫給醫治呢，現在被氣走了可怎麼辦？
知情的人說道：「十一大夫是真走了，我昨天早上看見她背著醫藥箱出去了，之後再也沒回來，只有楊石峰一個人回家了，可不是走了么。」
周圍人聞言紛紛又是驚訝又是氣惱，當然，氣惱全是沖著宋娟花去了，神醫被她氣走了，以後他們再生病不就完蛋了么，這個可惡的宋娟花。
於是，看熱鬧的人都氣得罵起了宋娟花，把她罵得受不住，架也不打了，趕緊逃回家關上門。
當然，對於十一的離去，有人憂愁，也有人歡喜，這歡喜的人，莫過於宋翠蘭了。
知道十一真的走了，宋翠蘭高興得心都要飛起來了，一想到楊石峰不會被搶走，她的心就無限激動，當下也顧不得其他了，立馬跟自家爹娘說道：「爹娘，你們再去跟石峰哥說說吧，我想嫁給他。」
村長娘一聽立馬惱了，「你個傻丫頭怎麼還是忘不了那個楊石峰啊，娘不是說給你找個更好的嗎。」
宋翠蘭噘嘴，「我不要別人，我就要石峰哥，我只喜歡他一個，娘，我要嫁給他。」
村長媳婦臉色沉了下來，「可人家不願意當上門女婿，難道我和你爹還能給人家綁來不成？」
宋翠蘭抿了抿唇，「爹娘，我不要石峰哥當我家上門女婿了，我願意嫁給石峰哥，就算他家窮一點也沒關係，我願意的。」
怕她娘不同意，宋翠蘭趕忙補充，「而且娘，楊爺爺現在腿都好了，也能幹活了，石峰哥也不用賺葯錢了，憑他的本身一定很快就能過好日子的，以後不會窮的，我也不會吃苦，以後我們倆還能一起孝敬你和爹呢。」
村長媳婦聞言心思動了動，猶豫起來，覺得女兒說的也挺有道理的，楊石峰那個小子還是不錯的，現在沒了拖累的楊老爺子，以後還真不準會有好日子過呢，而且那小子人品也好，肯定不會不管她和老伴兒的。
村長媳婦猶疑地看向村長。
村長靜靜地吸口煙，不看好地說道：「你們想得挺好，關鍵是人石峰就一定願意么？人家明顯對咱翠蘭沒那個意思，我們上門他就能答應？」
宋翠蘭急了，「爹，以前是因為有那個小妖精在，石峰哥被迷住了眼，現在那小妖精走了，石峰哥一定會同意我的。」
村長媳婦也說道:「他還敢不同意我家翠蘭？翠蘭都同意嫁給他了，他還有什麼不同意的？」
村長深深吸了一口煙，不想跟自家兩個女人多掰扯，反正說不明白，她們太自信了，以他對石峰那孩子的了解，他不會同意的。
但是架不住家裡兩個女人的炮轟，村長還是在第二天找到了楊石峰。彼時，楊石峰剛剛做好一張梳妝台，正在進行最後的上色。
村長一看這梳妝台眼睛就亮了，忍不住圍著梳妝台嘖嘖稱讚，「石峰啊，你這手藝真的不輸你爺爺當年啊，比李大牛的手藝都好，你要是做木匠活肯定都來找你做。」李大牛是村裡的木匠。
楊石峰沒有多說什麼，只抬頭問道：「村長你有什麼事么？」
這一抬頭，村長立馬震了一下，楊石峰眼睛通紅，眼圈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黑色的胡茬，滄桑了很多，更主要的是，他身上給人的感覺好像變了，如果以前楊石峰是塊普通的鐵塊，那麼現在的楊石峰就像個被千錘百鍊過後的寶劍，鋒利異常，卻也不那麼好接近了。
石峰這孩子變了！
村長勉強壓下心裡的震驚，開口說出自己的來意。
楊石峰靜靜地聽著，直到村長說完，才道：「村長，我之前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希望你以後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