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十一走得腳都快廢了才再次來到鎮上, 還是一樣的景象, 但這次只有她一個人了。上次還是楊石峰帶她來的, 打獵掙那麼點錢全給她買吃的了。
想起楊石峰, 十一就想起他最後的那個眼神, 心裡有點不舒服, 連忙甩了甩頭不去再想，找了家客棧落了腳, 卻也不太想在這裡多待, 第二天一早就坐了馬車去了城裡。
此城名為飛雲城, 是江南這片最繁華的城市之一, 十一在村裡的時候就常常聽村人們以極其羨慕嚮往的語氣說著城裡多麼多麼繁華熱鬧, 到了此刻親身過來，才算了解了這話並不假。街道寬闊又平坦，全都鋪著乾淨的石板，下雨天也不會濺到泥，街兩邊做生意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往來的人群絡繹不絕，而且十一發現，這裡的人們穿著比村裡人和鎮上的人明顯好了很多，最起碼很少見到補丁，可見貧富差距明顯。
十一沿著大路一路往前慢慢地走, 邊走邊觀察著, 她打算在這裡多待一陣子, 待到不想待了再前往下一個地方。所以, 她要儘快地了解這裡。
十一打算先租個小院子住下來，客棧住一天兩天還能勉強忍忍，住時間長了可就受不了了，不說人來人往的吵鬧，就客棧里被其他人用過的各種東西她都覺得膈應。最重要的是，客棧里的東西真的很難吃，要是她一穿越過來就是在客棧，那她估計會吃的很滿足，但是在嘗過楊石峰的手藝之後，對於客棧里的飯食，突然間就食之無味了。
「賣餛飩嘍，香噴噴的餛飩嘍——」街邊的一道叫賣聲吸引了十一的注意力。
十一往叫賣的攤子看去，一對夫婦正在賣餛飩，餛飩的香味快速傳入鼻子里，一碗碗被盛出來的餛飩看上去晶瑩剔透，似乎很好吃，而且樣子看起來竟然和楊石峰做的餛飩一模一樣。
十一腳步頓住，走進餛飩攤子里，找個了無人的位子坐下來。
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走到十一跟前問道：「姑娘，來一碗餛飩么？」
十一抬起頭，淡淡點了點頭。
問詢的姑娘看到十一的正臉，突然就愣住了，嘴巴微微張大，一時間忘了言語。
「小丫，你在幹什麼呢？趕快給客人端餛飩啊。」男人站在鍋灶后朝發愣的女孩提醒道。
「啊？哦哦！」女孩這才回過神，臉不自然地紅了，磕磕巴巴地道：「姑娘，你.……你稍等.……稍等一下啊，馬上就好。」說完逃也似的走了。
小姑娘紅著臉走到攤子後面，小聲地對自己爹娘說道：「爹娘，那裡那個姐姐長得好美啊，像仙子一樣呢。」
攤主夫婦聞言朝十一看去，不過只看見十一低垂著頭的側臉，看不清正臉，不過精緻的側顏也能看出是個很美的人。
「嗯，是很標緻的姑娘。」小丫娘說道。
小丫爹聞言樂呵呵的笑了，十分自豪地道：「那有什麼，咱們小丫也是個很標緻的姑娘啊，這一片啊，還沒誰有咱小丫好看呢。」
小丫被說得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跺跺腳，「哎呀，爹你別瞎說。」
「哈哈，我說實話嘛。」小丫爹笑得越發高興。
小丫娘也贊同地點點頭，自家女兒的確很標緻，最近上門提親的人都快踩踏她家門檻了，這讓她這個當娘的又是自豪又是擔憂，這女兒的婚事啊，可馬虎不得。
「姑娘，這是你的餛飩，慢用。」小丫微微咬著唇，把餛飩小心翼翼地端給十一。
十一點點頭，拿起勺子先舀了一顆出來送進嘴裡，皮薄肉多，味道鮮美，吃起來還不錯，但是，卻沒有楊石峰做的那麼好吃。
十一抿了抿唇，低下頭繼續一顆一顆的吃。
「啊——你放開我——」就在十一吃了半碗的時候，一聲尖叫在耳邊響起，聽聲音恰恰是剛剛給她送餛飩的小丫頭。
十一沒抬頭，繼續吃自己的餛飩。
「小娘子別怕啊，跟哥哥聊個天嘛，怕什麼？哈哈……」一穿著紫色長袍的男子拽著小丫的手不放。
跟紫袍男子一起來的幾個公子哥模樣打扮的人跟著起鬨，「就是就是，跟我們三少聊聊天就能賺得比你賣個破餛飩多，多劃算。」
「哈哈哈……」幾人猖狂地笑了起來。
小丫急得眼圈都紅了，使勁地抽手，「你放開我！放開我！」
攤主夫婦也急得不行，在旁邊懇求，「公子你行行好，放過我女兒吧，求求你了.……」
紫袍男子不耐煩地踹了夫婦兩一腳，「滾滾滾，別來給我礙事，識相點就別在這啰嗦！」
老兩口被男子踹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
「爹——娘——」小丫急得大叫。
「你們瞧，張三兒那個敗家子又在鬧事了。」此時，在二樓一處酒樓包廂里，一個白袍男子倚在窗邊看著底下的場景說道。
「是么，青雲，那敗家子是不是又在調戲良家婦女啊？」坐在桌邊的青袍男子笑著問道。
名為白青雲的白袍男子笑著點頭，「不然他還能幹出什麼好事？」
「哈哈，這次不知道又是哪家姑娘倒霉被他看上了。」王林山說著也走到窗邊去看，看到被調戲的小丫，說道：「這姑娘的確長得挺標緻的，怪不得能被那個敗家子看中，也是倒霉了。」
「連岳，你也來看看嘛，跑那一個勁地喝茶有什麼意思？」白青雲朝另一個坐在桌邊的好友叫道。
連岳搖搖頭，對底下的事情沒有興趣。
王林山「嘖」了一聲，「我說連岳你最近怎麼了？自從上次去了一趟你祖母那裡，回來你就魂不守舍的，天天跟丟了魂一樣，你到底遇到什麼事情了？」
白青云：「你要是遇到什麼事了你跟我們說，我們想辦法給你解決，你是不是因為你祖母的病而擔心啊？」
連岳搖了搖頭，「不是，我沒遇到什麼事。」他只是怎麼找都找不到那個小仙女罷了。
白青雲和王林山沒辦法，只好繼續倚在窗邊看底下的熱鬧。
底下，幾人口裡的敗家子張三兒踹了人家父母不算，還要把人家拉進懷裡香一個，鬧得攤子上的客人都嚇得跑光了，就剩了個繼續淡定吃餛飩的十一。
攤主夫婦看寶貝女兒就要被佔了便宜，不顧身上的疼又爬起來跟張三兒拉扯，最後拉得張三煩不勝煩，乾脆狠狠出了一腳，這次直接將二人給踹得往後飛去，而小丫娘正好撞在十一吃飯所在的桌子上，十一的那碗餛飩全部被撞撒了，碗掉在地上，餛飩湯一半撒在十一的衣服上。
十一定定地看著自己衣服上那大片的油漬，眼神里積聚起了風暴。這件衣服，是楊石峰特意去鎮上給她買的。
誰也沒發現坐在角落裡的十一慢慢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向還在拽著小丫調戲的張三兒。
張三懷裡還摟著小丫，一個勁地將嘴湊上去想親一個，「小娘子，你給我親一個，我把你納回家當姨娘，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一輩子享——啊 ！！！」
張三兒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股大力踹倒在地，臉直接倒地，來了個狗吃屎，而被他拉著的小丫也得已脫身，趕緊跑到父母身邊將父母扶起來，一家人抱頭痛哭。
「啊——」又一聲慘叫響起，被踹倒在地的張三兒正要爬起來，卻被十一一腳狠狠跺在背上，只覺得內臟都痛得絞在了一起，徹底起不來了。
跟著張三兒一起來的幾個男人正準備上來教訓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可是當看見十一那張臉時，通通閉了嘴，一個個獃獃地站著不動了，跟被人按了暫停鍵一樣，連自己好友正在被揍都忘了。
樓上——
「天啊，快看快看，盡然有人站出來打抱不平了，難得啊。」
「竟然還是個女人，真有勇氣！」
「不過，看那樣子跺得真狠，活該，瞧張三兒那臉，哈哈.……」
「這女人大概不是本地人吧，不知道這張三兒家裡的背景，所以才敢出手的吧，可惜了，估計最後討不了好果子吃，張三兒家老子最是縱容這個敗家子。」
白青雲和王林山兩個人討論得不亦樂乎，看連岳一個人在那發獃，又去叫他，「連岳連岳，你快來看看呀，有人站出來打抱不平了，還是個女人呢。」
可惜，連岳毫無興趣，動都不動。
王林山翻了個白眼，繼續盯著底下的情況。
這時，十一正好轉了個角度，臉也抬了起來，一張臉正好對著王林山他們所在的窗口，徹底看了個正著。
這一看，王林山和白青雲二人嘴巴微張，直接看呆了眼。
白青雲喃喃，「好美啊——」
王林山愣愣地點頭，「太美了，我之前怎麼沒在咱們飛雲城裡見到這麼美的女子呀，不是說連岳家的表妹是咱們城裡第一美女嘛。」
連岳聞言從發獃中回過神，不解地問：「你們兩在說什麼呢？怎麼又說到我表妹了？你們兩是不是還打我表妹主意呢？我告訴你們，我姑父已經有看中的女婿了，你們死心吧。」
王林山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十一的臉，「不是在說這個，是底下那個打抱不平的女人竟然是個絕世大美人，我從小到大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連岳你來看看，絕對沒騙你。」
連岳沒什麼興趣，什麼大美人，肯定沒有那個小仙女美。但是今天已經連續掃了好友兩次興了，連岳也有分寸，這次沒再搖頭，漫不經心地走到了窗邊，視線往下看，這一看，連岳徹底呆住了。
是她——
連岳一下子轉身往樓下跑。
「哎哎哎，連岳你跑去哪？你幹什麼？」白青雲和王林山摸不著頭腦，可惜的是連岳已經跑沒影了，他兩也顧不得看美人了，只好跟著他後面跑。
樓下——
十一已經給了張三兒一頓暴揍，揍得他哀嚎連連，血都快被打得吐出來了，最後還是十一打累了主動鬆手，這才被放過。
張三兒頂著一張豬頭臉艱難地爬了起來，此時已經氣得七竅升天了，忍著渾身的傷痛也要放狠話，「媽的，你知道我是誰嗎？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么敢打我！我——」張三兒看見了十一的正臉，嘴裡的話一下子卡住了，心裡的氣就跟被放了氣的皮球一樣，一下子癟了。
「美……美人兒.……」張三兒愣愣看著十一的臉，剛剛被打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此刻滿腦子只有十一的臉了。
十一噁心得不想看這男人，掏了三文錢放在桌子上算是餛飩的錢，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美人要走，張三兒急忙攔上去，「美人兒別走，別走啊！」
眼看胳膊要碰到十一了，十一眼神一厲，一把抓住這手，用力一撅，只聽咔嚓一聲響，繼而是張三兒殺豬般的叫聲，張三兒的胳膊軟噠噠地垂了下來。
折了。
周圍的人看得頭皮發麻，只覺得看看手就疼了，乖乖，這個小娘子太厲害了。
這下，張三兒是沒精力來攔十一了，只顧著哀嚎，張三兒的那群狐朋狗友立馬上前問他怎麼樣了，也就這麼讓十一離開了。
連岳跑下樓的時候，攤子上已經沒有十一的影子了，心裡一急，眼睛立馬四處搜尋，幸運的是恰好看見了十一遠去的身影，心裡一喜，立馬快步追了上去。
「姑娘，姑娘——」十一正在慢步走著，就又被人攔住了，她疑惑地看著來人，確認自己不認識。
連岳又一次看見自己心心念念了好幾個月的人兒，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喜悅一個勁地往上冒，不由自主地咧起了嘴，「姑娘，你還記得我么？」
十一淡淡地看著他，「不認識。」繞道繼續走。
「哎哎。」連岳急了，顧不得心裡那點沒被認出來的失望，趕緊跟著十一後面走，「姑娘，是我啊，上次在白雲鎮，你救了一個被馬車撞的孩子，就是我的馬車不小心撞的，你是我的恩人啊。」
十一在腦子裡想了想，的確有這麼件事，那是她第一次去鎮上。這個人後來給了她三十兩銀子的報酬。
十一點了點頭，「是你。」
看十一記起來了，連岳高興起來，「姑娘，那次真的太謝謝你了，我都沒好好答謝你呢，後來我想找你，可是都不知道你叫什麼，也不知道你住在哪裡，找了好久都沒找到。」
十一繼續走，「你給了我三十兩銀子。」
連岳搖搖頭，「救命之恩哪裡是三十兩銀子可以償還的，上次身上實在沒帶錢，不然也不會如此怠慢姑娘，該上門好好給姑娘道謝的。」
十一有點不耐煩這人的長話連篇，眉頭微微皺起，「我說過，那三十兩銀子就是酬金，夠了。別跟著我。」
連岳臉色灰暗了一瞬，正在不知道該如何和十一聊下去的時候，被十一打得跟個豬頭一樣的張三兒又追了上來，「小娘子別走，站住！」
連岳見狀，立馬站到十一跟前擋住十一的身影，攔住這張三兒，「張公子，你這是要幹什麼？」
張三兒定睛一看是誰，嘴裡想罵人多管閑事的話又咽了下去，笑呵呵道：「原來是連兄啊，怎麼，連兄也認識這位姑娘？」
連岳懶得跟他嬉皮笑臉的，「我和這位姑娘是舊識，這位姑娘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張公子要是為了剛剛的事情找這位姑娘的麻煩，那我可不同意。」
張三兒心裡不耐煩，但是想起連岳的身份又不敢和他叫板，只好忍著內心的急切解釋：「連兄誤會了，我不是要找這位姑娘的麻煩。」
張三兒卻「哦」了一聲，「既然不是找這位姑娘的麻煩，你追著人家姑娘是要幹什麼？」
張三兒一下子卡了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難道實話實說自己起了色心？
十一看了半晌這兩人的唇槍舌戰，覺得沒意思，這兩人她誰都不想搭理，於是轉身就走了。
等到連岳終於打發了張三兒，一回頭，哪兒還有十一的人影。
連岳臉色瞬間塌了下來，急切得在人群里尋找，可是，一無所獲。